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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錄片【潘基文的一天】拍攝側記

 老沈阅览 2016-06-14
一日之計 - 紀錄片【潘基文的一天】拍攝側記  

                  叶扬 2016-06-07

   清晨六點半,小雨淅瀝,冷風吹得臉冰涼。我和廣富在街邊站了一小會兒。他撐著傘,我低著頭,誰都沒有說話。

……

   好吧,其實故事是這樣的。

   314號清晨六點半,我和江廣富負責守在秘書長官邸門口,拍攝潘基文出門上班。因為下雨,我們撐傘護著攝影機,不時低頭看取景器里的畫面,調整景別。每次俯身後的抬眼,都感覺和狙擊手一模一樣,尤其是對面馬路上還有兩個保鏢一直警惕的看著這邊。

   3月中的紐約曼哈頓,清晨依然很冷,但是都不如我當時心裡的拔涼拔涼。兩天前,當我們還以為能有機會讓主持人到秘書長官邸裡面拜訪一番時,聯合國的新聞官一盆冷水澆醒了我們。

Can we film inside?我們能進去嗎

I don’t think so.不行

Can we get in his car to film his commute?我們能上他的車跟拍上班嗎

Don’t even think about it.”想都不要想。

Or ~just put a wireless microphone on him?”那能不能掛一隻無線咪在他身上?

That’s now allowed.”不能。

   縣官不如現管,就算最高層已經說好了,第一線仍然有自己要堅持的工作準則,新聞官,保鏢,秘書等等,咱都理解接受。但是,就這麼在門口守著拍幾個鏡頭Unacceptable.

   313號晚上,我們拿著新鮮出爐的秘書長日程表開會,商討第二天的行動方案。允許我們拍攝的工作日程項目,從早上新任高級官員宣誓,參加各類會議到接受鳳凰專訪,到晚上一個離職的助理秘書長歡送會,一共八項。聯合國新聞處給我們的規定是:每一項拍攝必須由新聞官帶領,拍攝項目之間沒有人帶領不得到處走動,必須待在新聞處內。需要上到38層(秘書長辦公層)的拍攝,事先都要進行人機分離安檢,設備放在一起由警犬檢查,人到另一邊搜身安檢(這一天的拍攝我們大概重複此過程六次)。除了曉田和秘書長的風雲對話可做25分鐘(包括前後握手照相),其他各項在38樓舉行的雙邊會議全部只能拍三五分鐘,新聞官說走人,必須馬上收東西走人。基於安保理由,某些地方只能允許一到兩人跟隨拍攝。在任何情況下,潘基文附近的攝製組人員最多不得超過五個,包括主持人和製作人在內(據說一般是不超過三人)。除了風雲對話的專訪時間,潘基文身上不能掛任何話筒,不能要求他重做任何動作。攝製組也必須能夠跟上他和他的隨扈在大樓內快速行走的速度,如果我們掉隊,不會有人請秘書長停下來等待。部分日程不能進行拍攝時,攝影師不會被允許跟進電梯。無論秘書長外出或回辦公室,我們不能上他的車跟拍。如果我們守候在官邸門口,可以問候但不可以提問。我們在片中不能提及潘基文的安保部署細節。

   “這就是不讓人好好拍的節奏。”鑒定完畢。

   經過開會商議,我們的戰術制定是這樣的。

   第一階段:主持人付曉田,跟導演Gloria, 主力攝影師阿德及收音師,還有美國記者站負責人魯韜,正好不超過五個人,到聯合國總部等候。潘基文下車進門時,問候打招呼,看看能否聊幾句,隨後進入跟拍模式直到被叫停。我和江廣富守在官邸門口取景,爭取在他一出門上車前打個招呼,拍攝他上車遠去后,我們再坐自己的工作車去聯合國跟大部隊會合。假如只能爭取到一個上車拍攝機會,廣富上車拍攝。

   第二階段:到達之後,鳳凰團隊(香港攝製組連我一起4人、美國記者站小組2人、主持一人)7個人3部機器保持AB兩組分頭配合作戰。原則是,在潘基文身邊永遠不超過五個人。分三組時3部機器各在一組,我和導演盡量不在一組,我和主持人盡量在一組。只能跟一個人的地方,攝影師跟。只能跟兩個人的地方,攝影師和收音師跟。爭取再溝通讓主持人盡可能跟隨進入每一個跟拍地點。這就像那道著名的數學題,一條船一次只能載5個人過河,雞鴨鵝狗豬?鴨鵝狗貓牛?牛羊雞豬貓?羊雞牛?鴨鵝豬?

   第三階段:主要日程拍攝間隙,請新聞官帶領拍攝聯合國內部場景,以及拍攝主持人串場。最後到官邸門口等人,爭取提問。

   那頓飯沒吃好,大家像考試一樣在各種計算中。同在紐約拍大視野的兩個同事韓曉銘和劉崢過來還燈,我們又把他們拉著說拍攝計劃,最後我借了他們的OSMO拍攝桿,鏡頭蓋略破,收音不太好,但第二天一早可以拿著備用。

   清晨六點,我再給新聞官Walter發了短信,他也再次回覆我“Don’t think it’s possible to follow SG by car.”我和曉田以及其他同事也再次確認了各自的行動計劃。這就是為什麼一大清早我和廣富在淒風冷雨中相依為命內心拔涼的原因。

   但是,劇情發生了逆轉。

   七點四十左右,我們在官邸門口跟新聞官Walter見了面。兩輛黑色的轎車隨即開到,下來四個目光炯炯的保鏢,西服領帶,掛著耳麥,然後分別站在車邊、門外和門內附近,。新聞官按門鈴,一個保安探出頭來看了看我們,又看了看雨勢,示意讓我進大門,廣富在門口繼續等待。

   一樓廊廳裡很安靜,一條旋轉樓梯通向二樓,我猜想一會兒潘基文會款款的走下來。新聞官向我正式介紹了潘基文的貼身保鏢David,一位身形厚實的職業政要保鏢,看起來很友善,但是你會時時發現他的眼神朝某個方向迅速的看一下。我知道,他就是那個御前帶刀侍衛。

   我拿出OSMO連上手機app試拍,說實話還是頭一次用。David開始對我手裡這台連接手機進行高清拍攝的機器產生濃厚興趣,我也現學現賣的跟他們演示一番。David開玩笑說:You can shoot?(雙關:你會開槍嗎?/你會拍攝嗎?)我也逗他:Yes, hope I can get some good shots today. (雙關:對,我希望今天開幾槍漂亮的/我希望今天拍到些好鏡頭。) Walter笑說,小心他把你抓起來。

   David終於問到了正題,問我們一會兒拍完這裡怎麼去聯合國大樓。

   我說:“可惜我們不能上秘書長的車,不然的話我們可以一路上拍攝他上班的過程,畢竟我們是要跟拍他的一天……我們真的不能上車嗎?”

   David問:“誰要上車?你?還是外面那位攝影師?”

   “我們。一個拍攝一個提問。”

   “不可能,車上沒那麼多位置。”

   David看著我沮喪的表情,非常夠意思的說:“他在吃早餐,我可以幫你們去問問他。但不要抱太大希望。”

“不要抱太大希望。”新聞官瞪我一眼,我給他一個大大的笑容。

David推開一扇門消失了。

   不到兩分鐘,他又從那扇側門出來,望著我說:“你可以上車,那位男性攝影師不行。”

   “為什麼?!”

   “不為什麼。”

   我勒個去!心頭一萬匹野馬奔過。專業攝影師不能上車,但突然出現的一個拍攝機會難道不要?但是答應的話,我這部剛借來的、夾著手機的小OSMO,我這不專業的拍攝水平,能hold住麼?我能專業的Hold住麼?播得出去麼?

   我問David:“那好吧,我去。但是,既然可以上車拍,是不是先讓那位攝影師進來拍幾個裡面的空鏡頭,這樣能夠

   “能剪輯到一起。”新聞官Walter開始幫腔。

   “好。”David用兩秒鐘想了想,開始給他的小伙伴們部署工作,“你讓攝影師先進來拍空鏡頭,不開房門,二樓前廊。你,到前廳。小姐,你跟我到門口來。”

   我跟著御前侍衛走到門口車邊,看到廣富已經被帶進去拍攝府邸內空鏡,甚是欣慰。David向我宣布乘車紀律:不觸碰車門車窗,不觸碰車內任何按鈕或物件,不觸碰秘書長本人,雙肩包全程背在身上不許拿下來,不要把手放進口袋。叫我停機時必須馬上停機。我點頭不止,心裡想著我一會兒該怎麼搞定那個收音並不太好的OSMO

   由於潘基文要穿過一樓廊廳去吃早餐,這部分不便拍攝,我們被帶到二樓樓梯口等候。廣富抓緊時間拍攝目光所及的一個會客室門口,以及一個放著亞洲藝術品的小鏡台。我一邊打開Osmo試拍,一邊跟DavidWalter說說我們一會兒打算怎麼拍,我順便以苦主的姿態對專訪時間太短,每個日程只讓拍三五分鐘就得走人表示遺憾。Walter說,就是你覺得不太好的那麼短的一段段時間,也極少有媒體能被允許這麼拍攝,印象中動靜最大的也就是BBC,而且也不是跟這麼多日程。意思我都聽明白了,知足常樂,這裡畢竟是聯合國。

   正說著,David好像聽到耳機裡傳來的聲音,突然回應,好的,現在下樓!我和廣富保持開機狀態跟著新聞官走下樓梯,哎呀媽呀潘基文已經站在樓下迎接我們了,還說“早上好!”

   呵呵無語了,還以為款款走下來的是潘大爺,原來是我們自己。

   我說大衛(David)哥您稍等會兒,先別發口令,且讓我們攝影師先到大門口外面去,不然拍不到秘書長出門。大衛一愣神的功夫,廣富扛著機器奪門而去。

   大衛哥點點頭,一隻手按在他的耳機上,完全沒有要等的意思,我想他的耳機裡有人在告訴他門口安全可以出門上車。他示意潘基文往外走,我的OSMO拍到他的背影。

   “小姐,請你出門上車。”

   “稍等,我的同事拍到秘書長出門和上車後,我再出門上車。”我跟保鏢做個手勢,“for edit, you know.(剪輯需要,你知道)

   “For edit, yeah. That’s how we have Hollywood.(剪輯需要,對,好萊塢就是這麼來的。新聞官Walter又開始說俏皮話。

   潘基文秘書長說話很和藹。我上車之後,他簡單問了一下鳳凰衛視在全球的佈局,然後讓我等一等。他很認真的拿出一塊眼鏡布擦了擦鏡片,然後說,“okI’m ready”。

   那一刻我真的很感動。

   這段車程其實不到十分鐘,我不打算要展開說什麼重大國際課題,我只需要一番簡短真誠的家常話,一些神態和動作的捕捉。潘基文秘書長非常配合,聊天,看窗外,翻文件,每一個需要他配合的內容他都絕不敷衍。我背著雙肩包,扭身側坐在左後座,左手拿著OSMO,人盡量反過來,跟司機位背靠背,讓廣角鏡頭盡可能發揮作用。右手剛伸進口袋掏另一部手機,專業的David在副駕駛位置突然回頭,嚇了我一跳。我打開手機錄影,左右手一高一低,拉開距離。這樣,我可以繼續問我的問題,有兩個車內機位,以及有一條清楚的收音。

   八點半,我們到達聯合國大樓。透過車窗,我看見A小組已經開啟拍攝模式。

   跟主持人傅曉田和攝製組其他同事匯合的時候,我們心情都有點小激動。這一天,總算有一個還算不錯的開始,我們彼此鼓勵說,可能後面還有更多意料不到的情況,沉著應對,快速反應,但順勢而為,此計方為上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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