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虽然赌被认为是“博弈好饮酒,不顾父母之养”的恶行,可是这些伦理规则是为平常人定的。从战国时游士的斗鸡走犬、六博蹋鞠;到魏晋名士的十万一掷;到唐代诗人们“日日斗鸡都市里,赢得宝刀重刻字”。似乎会玩的人,才是识得趣味的雅士。 且看元代关汉卿,这位写出了《窦娥冤》的戏剧大师,其实还是个实实在在“五毒俱全”的玩家。明代和清代末年,士大夫们不顾身份地位,对于赌的痴迷已是肆无忌惮,“赌真市井事,而士大夫往往好之……”无数的读书人,因为麻将桌的吸引远离了书桌,书的魅力难道真比不上麻将? 梁启超有一句名言:“只有读书可以忘记麻将,只有打牌可以忘记读书。”梁公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是个提倡维新的政治家,博古通今的文史家;但这句垂世名言,让我们发现,原来他同时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麻将爱好者。据说,梁公许多文采斐然、气势磅礴的时评社论,都是在麻将桌上口授而成。他天津的故居“饮冰室”内,尚存其手书条幅:“手一舞之,文思汩汩而来”,不禁让人联想到梁公麻将桌上谈笑间,文章立挥而就的俊洒风采。 作为大文化人的梁启超,可以因为读书而忘记麻将,说明他还不失读书人的身份;而说打牌、打麻将可以忘记读书,就让人想到了赌博的诱惑之大,这样的大学者、大政治家,也抵抗不了,这也就应了王尔德说过的那句话:“除了诱惑之外,我什么都能抵抗。” 同样是大文化人的梁实秋,却不喜欢打麻将——他不打麻将,并不是因为志行高洁,而是自愧比不上徐志摩的麻将来去如飞,不假思索。读书人都爱面子,玩不好的,不如不玩。所以,梁实秋亦不因自己不打麻将而反对别人迷恋此道。 读书是和比自己高明的人打交道,而打麻将时,人人面对的是同样的规则。中国人一向敬奉经典,读的都是一些孔子老子,只恨不能匍匐在地阅读。读书,是“低人一等”,不觉得自己聪明,只觉得前人伟大。而麻将桌上就不同了,规则面前人人平等,手气决定胜负,什么父子君臣,一概不论,连男女之别都消淡了许多。一张桌子上俊男美女喜笑颜开,语言上你来我往,生出奇思妙想,进而爆发出许多思想的火花。平时笨嘴拙舌的,这时候也好像突然有了幽默感。这或许也是国人喜欢打牌的享受之一——觉得自己突然变聪明了。 星期文库 中国式狂欢之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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