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 嘉 作书用笔像武士用武器一样,也要抓得紧,全身总动员。若说执笔运笔不要用力,怎能写出有力的字呢?武士执武器不用力能杀伤敌人吗?此理是很清楚的,为什么搞糊涂了,而说用力则笔死呢?且李斯的“下笔如鹰隼攫”,钟繇的“点若山颓”,又怎样解释呢?包世臣主张全身力到,是很正确的,失在执笔不要太紧,而且要管随指转,因而败绩,伤于婉丽而不可救,况反对全身力到,而且不用力呢? 林韫述卢肇的话说:“殊不知用笔之力,不在于力,用于力,笔死矣。”笔力不从力出,又从哪里来呢?米芾的《海岳名言》也说道:“世人多写大字时用力捉笔,字愈无筋骨神气。”但米芾是主张全身力到的,他的《提笔法》说到他于小楷也悬臂来写。且说:“以腕着纸,则笔端有指力无臂力也。”其反对运指,要使全身力到,还不清楚吗?蒋骥《续书法论》说:“端坐作书,四肢之力俱到,惟力愈大而运笔益轻灵。”又说:“作书用全力,笔画如刻,结构如铸。”以我的实践确是这样,一点没有错。米芾说的写大字一节,应是对不善执笔不善用力的讲,不是病在用力太大上的。执笔用力确是重要问题,但清末陶宣(字心云)是学北碑的,看他的作品,确是用腕力全身力到的,但笔画僵硬,毫无生气,实为例外。马宗霍《岳楼笔谈》说:“心云写北碑,亦有时名,然法《郑文公》与《龙门造像》,未能得笔,徒具匡廓,刻板凝重,绝无意致,宜蒙书匠之诮。” 我看都在执笔问题上,笔未曾抓好,不知活动,只好死板板了。照讲用回腕法较难于活泼生动。回腕法是把右手平伸出去,掌面向左,掌背向右,然后把掌弯过来,使指尖对胸口,食指、中指、名指层累而下,与在右边的大指相对紧夹笔管。这个执笔法,欲使指动,就不可能,也很出力。清末何绍基专用此法,据说冬天作书,都满身出汗。这样执笔,最难活跃,但何氏的字,又很生动,毫无死板拘束,殆是熟练之故。但这种执笔法确很出力,冬天作书出汗是可信的。 总的来说,执笔是最要紧的问题。康氏《广艺舟双楫》说:“向不能书,皆由不解执笔,以指代运,故笔力靡弱,欲卧纸上也。”蒋骥《续书法论》说:“作小楷能悬腕,已非下乘,惟能悬臂,则神气益静,非端坐不能为此,此所以更高于悬腕一筹。”不可否认,执笔是基本问题,不少人学书,劳而无功,都是笔没有抓好。笔没有抓好,不但是运指的问题,运腕也可能有问题了。执笔不能用指的中节,要用指尖,才能灵活,要严守实指虚掌法,用指尖抓笔,则掌自虚,后人多用指的中节执笔,掌怎能虚呢?掌不虚,就是运腕力也会打个折扣。包世臣是提倡全身力到的大书家,也不能救其婉丽之病,况于他人。陶宣的毛病,恐也就在这里。至于不须用力而字自有力的神话,是不足为训的。 毫不出力,字能有力吗?武士抓武器,可以不用力吗?飘浮薄弱,笔笔都没有送到尽处,还能力透纸背吗?笔还能活吗?这种明明是死笔,为什么不谈,而反攻用力者为死笔呢?是非倒置,误人不浅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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