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猫儿 把平淡日子挠得起球, 又用小舌头把它捋得 深情柔软。 那天我们一起过马路。 她说: 最喜欢绿灯亮的时候,大马路两边,车一排排地停。两边等待之下,我秀发轻甩,踩着嗒嗒的小高跟,风姿绰约地走出来,挺着小胸脯,迈着小细腿。要有风,撩起流云一般的裙摆,飘啊飘啊,怎么大风越吹我心越浪! 我默默往旁边挪两步,让她充分发挥。 妈的智障。 你看,我有一个亲密朋友。 骚气逼人不是一天两天了那种。 有一年我们高考,正值龙年。 她家在一个佛教风景区山脚下,除夕夜里有去庙里拜佛祈福的习俗。 于是那天她突发奇想,要在夜里打着手电筒爬上山顶。脑海中的想法是浪漫清奇的: 辞旧迎新的时刻, 庙里灯火通明香客如潮, 唯在漆黑的山道上, 一个孤独的背影默默地往山上攀爬。 爬啊爬啊, 一夜过去了。 在曙光即将到来的时刻, 她终于立于山巅之上, 风吹动围巾猎猎作响。 她望向东方,龙年的第一轮太阳升起的时刻,天地间的鸿蒙紫气向她身上疯狂涌来,洗精伐髓。 一条龙的虚影在天地交界处倏地飞来,投入她的识海,于是她精神力大增,高考完在北京和清华之间犹豫徘徊…… 现实的真相是喜闻乐见的: 她爸不能理解这脑洞,坚决认为她就是想在除夕夜和哪个小男生约会,大年三十差点给揍了一顿。 妈的又智障。 这些事儿我都麻木了,从小到大。 打小去河边玩,脚滑掉河里,小裤衩湿了。 别的小朋友都哭着回家找妈妈换,她一个人在沙滩上自己撅着屁股晒,晒完后面晒前面,太阳落山前淡定干爽地回家了。 情窦初开地也早,初中就把暗恋的心事写了一日记本,高中就写情诗想和喜欢的男生一起看冬天初雪,可惜太怂,任雪徒徒落了一场又一场。 大学时逃课背着相机去看雨,逢学生处查课被扣了学分,相机也进了水,还自顾自乐,大言不惭夸自己的摄影技术。 我喜欢这样一脸嫌弃冷眼旁观,看她像个小牛犊子一样横冲直撞头顶冒烟,又安静停在一片草叶子前,用嘴唇细细地抿。 我听她用吟游诗人般的咏叹调讲自己出生的故事—— 「 那年,佛门口的竹林里。 破晓时分,看林人小夫妻生下了二女儿。 小二妞生而骚气,落地拉一泡粑粑,脐带绕颈好几圈,寡见少闻的接生婆婆说:“哎呀,可不好! 这等异象,要克父母的!还是扔了罢。” 于是就扔了。 我特么招谁惹谁了。 后来,养母回忆说: 那天晚上,你爸出去打鱼,就我和你姐姐在家。 忽然,全村的狗都叫了!给娘俩吓得啊,那时候,有土匪的呢,骑着马到村里抢女人! 奇了怪,只听见狗一直叫,也不见人。 没一会儿,我就好像听见走廊上传来小孩的哭声,微微弱弱的,小鸡仔似的。 我和你姐掌着煤油灯,胆战心惊出来看。 你就给放在门口墩子上躺着呢,小破棉袄包着,里面还塞了一首诗和一百块钱。 你姐说那诗写得可好呢,可惜我一个字也没记住。 写着诗那纸也没啦,早叫虫蛀了。 后来,生父那边的三叔回忆说: 那天晚上月黑风高的,我们弟兄几个蹑手蹑脚去,把你往墩子上一放就呼啦一声跑田埂下面躲着了。 那一百块钱,兄弟几个凑的。 看见你被抱进去了,我们才走的。那家人我们打听好了的,不富,但是有山有田有水,想来能给你安生。 后来,生母那边的姨妈回忆说: 这事儿,你可得感谢那几个叔呢,尤其是老大。要不是他们,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那时候出主意,有人说扔桶里溺死,有人说扔水库里淹死,有人说给要饭的叫花子。 你是不知道,那个年代的庙门前,有很多要饭的收养的孩子,腿都给打断了,就让沿道捧着个钱碗,哀哀戚戚地叫唤。 我快吓尿了啊喂。」 原来生命之初, 我就背负了莫大的恩。 此后至百年, 倒像白捡的一样。 摇头晃脑讲完故事,骚气女青年故作高深地道: 所谓 大道五十, 天衍四十九, 尚有遁去的一。 白捡的人生,怎样过才能不辜负这一丝侥幸和一线生机呢? 纪伯伦曾经曰过:“我所跋涉的每一段旅程,是所有的途程。” 所以说, 当然是要过得 幸福饱满汁水四溅! 你说是不是? 我说 是 。 我相信当你老了,哪怕老眼昏花,也一定会强撑着凹一个坐在藤椅上打盹,手边搭着本《追忆似水流年》的书,怀里懒洋洋卧着只猫的造型。 不过我真的怀疑那可能只是张用来提升逼格的封皮,里面夹的净是小黄文。 毕竟 你骚气逼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而我 真喜欢你这鲜活生动地小模样儿。 现在购买,随书附赠精美笔记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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