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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是一幅地图?

 秦岭之尖 2016-06-20



作者 瑞雪好丰年

父亲是一幅地图 




爸爸,您是世上最疼爱我的人,您走了。我的世界倒塌下来,从此再没有被呵护的感觉。我失去父亲灵魂时常在呜咽,您走后,我末曾为您写点文字。父亲,是你一生太丰富,还有你博深伟大的父爱,让我不知从何下笔!你的故事,应该从哪说起?我想,应该从奶奶口中开始吧!奶奶特别喜欢跟我们讲爸爸小时候,爷爷去“过番”的事。我爷爷因家境贫困,无力养家糊口,被迫去过番。那时过番指去“暹罗”卖猪子。奶奶说,那一天爸爸去田间劳动回来,爷爷已经走了。奶奶对爸爸说:“怀儿,你爸过番去了,他煮一鼎番薯留给你吃。”爸爸呆了一会,拿个大盆把番薯盛得满满的,然后低着头闷闷地吃,奶奶说那次爸爸的胃口大得厉害,满满的一盆番薯给他吃光了,奶奶哪里知道,爸爸那时的心情,他的爸爸走了,全家重担落在他身上,他恨不得把自己喂大起来,好挑起他父亲留下担子,养家糊口。那年,我父亲才十一岁,奶奶说当爸爸吃完后,眼里满满是泪水……



爷爷走后,家里重担压在爸爸身上,放牛,种田,挑粪,一切男劳动力该做的,少年的爸爸也要挑起来。爷爷过番多年,没有音信。全家人不知流了多少思念的泪,可有一次邻乡托话,一个番子要爸爸姑姑去见面,说爷爷托来消息,可那时爸爸姑姑太幼稚了,因为赶割稻子,迟了一天去、那个番子已经走了。爷爷唯一一次线索也断了。11岁后从此不再见到自己父亲,这是我爸爸一生的痛。那个沉默寡言少年也在慢慢成长。他挑起全家担子,走日本时,因不给日本带路,他的头被日本打破,爸爸的头上一直留着疤。但在肃反运动,父亲被诬告里通日本,在父老乡亲再三喊冤下,已是供销主任的爸爸撤去主任,工资连降三级。

 

在那个疯狂的年代,每个中国家庭遭遇这样的事太多了。面对着突然灾难,心灰意冷的父亲对母亲说:“我们回老家种田吧。”母亲含泪回答父亲:“你的工作没有被撤,他们要你去做采购员,你就尅苦吧!”望着一家大小,爸爸沉重点了点头。



父亲没有什么文化,只是读了几个月扫盲班,会认一点字,讲几句咸淡普通话,就开始闯荡江湖。爸爸怀揣着一张地图,开始了四海为家的采购生涯。他孤身在外,背着一些米,带一个小炉,煤炭。自己做饭,住最差的旅社。每到一个地方就打开地图,按领导布置采购任务,一个个地方走访,一个个地方收购,他餐风碾转,硬是靠一双铁脚打破一个个城市通道,走过千山万水,经过千辛万苦,他终于走出一条路来。爸爸常年累月在外,每年回家只有几次,每次只有几天。爸爸回家,对我们几个孩子来说,真的是天堂般生活。爸爸脾气很好,总是乐呵呵的,对孩子从不打骂,那时我们家境困难,妈妈脾气坏极了,我们家做点副业,打草包,赚一点小钱补家用,我们兄妹要是慢一点,妈妈长长的竹子就打过来。爸爸回家看了,心疼不得了,每当妈妈竹子打过来,爸爸就用他高大身子挡住,他对妈妈说:“孩子还小,他们很乖,已经帮家庭忙了。”但妈妈没有办法,爸爸只有一点工资,在外也不够开销。全家重担落在她身上。她不是不爱我们,是对我们太严厉了。爸爸总觉得对不起孩子们,每次回来就割点肉给我们吃,要知道在那个时候、吃肉是最奢侈的享受。我记得我整天帮妈妈的忙,参差不齐头发垂满脸,爸爸拿起一条稻草帮我把头发扎起来。冬天早上起床,爸爸用热水洗脸,用他从外地带来香皂抹一把,然后热乎乎毛巾帮我擦脸,那香味、那热气一直氤氲我的心,最难忘是那次我半夜肚子疼,浑身是汗,在床上打滚,父亲给我抹油,擦汗,看我疼得那个样子,他心疼地说:要不然躺在我身上,看能不能舒服一些,我真的趴在爸爸身上,父亲暖暖的身子渐渐温暖着我,我像睡在一座大山那样踏实,肚子渐渐不疼了,我沉沉睡去,父亲,后来我长大了,从你身上我知道了什么是舐犊情深。



   那时我只是七岁,这些记忆还深刻在脑中。永远珍藏在心底。

印象中,爸爸一直是慈父,脾气极好。但也有例外,他一生中对我一次严厉,一次严肃的事,我记忆尤新。第一次,是爸爸当上经理了,爸爸从一个风华正茂的青年,走南闯北,慢慢变成一个头上有白发的人了。他也迎来平反那天,几十年磨练,他当上一个单位经理。那次发脾气,让我认识父亲另一面。以前香烟有“牌价”的,有批条的就便宜很多钱。爸爸公司里有些人开始奉承我,说我可以找爸爸给他们批几条“牌价”,经不住他们纠缠,还有那让人飘飘欲仙吹嘘,我豪情地答应了:“你们先去商场拿烟,晚上我给你们补条子。”凭着爸爸对我疼爱,我自信没有问题。吃晚饭时我告诉爸爸这件事,刚才还谈笑风生的爸爸听了我的话,脸上的笑容凝住了。他望着我说:“你很有胆量啊,你答应的事,你自己去把差价补上。”爸爸铁着脸,从没有看见爸爸这样严厉,我心里害怕了,只好乖乖把钱补上。从此后,再听到比仙乐还动听奉承话,比起我补的钱,我再也不会犯错了。



爸爸对我最后一件严肃的事、就是我的婚姻。我住在外地,那次父亲来看我,望着我孤零零一个人,爸爸有生这么严肃,他抬头望望我,然后慢慢地说:“我今年76岁了。我不愿看到我走后你还是孤身一人。”我低着头,眼睛噙着泪,为我操心大半辈子的爸爸,还要考虑他走后我的人生,我无言以对,泪水滂沱,写到这里,我的泪水还是直流。爸爸,爸爸,我今生何以报答你,你要为我这般操心?当时我遭遇一些事情,我真的是心如枯木,情如死灰。此生可能是小姑独处了。面对着古稀父亲殷切牵挂的眼神,我选择了。我不愿有一天爸爸走了他还放心不下我,爸爸,我的人生是不是很失败?让你失望了?你本是对我寄很大希望,甚至望女成凤,可我什么都做不好啊。爸爸我真是辜负你了。我不能再让你牵挂,在我青春尾巴,我下嫁了。父亲在87高龄走了,他也了却他的心愿,终于看到我完整的人生,我带着老公与八岁女儿去给父亲送行。在送灵的时候,女儿哭声最响亮,后来大家停住哭,只有她一个人在抽泣,是否女儿知道,没有爷爷的坚持,就没有她的出生,她也要报答爷爷的大恩?

 

回忆  爸爸在困境时,走南闯北,沟沟壑壑,曲曲折折,波澜壮阔的道路,靠的是一张地图,他完美的走完人生。我的父亲,你的人生也如一幅地图,里面的坐标是智慧和爱,你,又何尝不是女儿心中一幅地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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