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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州乡语

 木石斋草民 2016-06-20

                    朔州乡语

                                 文/崔万福


       朔州人口音重,舌头根也硬,一谈一吐白薯疙瘩味儿,发哽。也许是世代喝桑干河水的缘故吧!自桑干河一桶一桶打上来的水,比自来水凉儿硬。有老大爷进城,喝了自来水,觉着不是味,一打问才知道撒了漂白粉。清清凉凉的水撒药,老大爷不解,好几天恶心叭叽的。

       外县人,说朔州人话难听,或日“口音重”,碰到同仁朋友时,还要不阴不阳地学两句,然后发出一阵骆驼祥子或虎妞的笑,特开心的神态活了一张脸,五官都挪了位,身子骨一散了架,鼻子和眼找不到该呆的处所。这朔州人极不快,用两只鼻孔喷出一声:“哼”!极简洁,废啥话哩。其实,朔州各县乡都不同程度有口音,轻重有异,口音最重当然要数朔州了。

       各地有各地的方言土语,四声发音各不同,甭瞧十二亿中国人都有说汉语,细听听谁跟谁一样了?普通话不是以北方方言为基础,以北京话为标准语言吗?朔州无疑是北方,为啥竟遭非礼,拿朔州话耍贫嘴逗笑,“挤兑”得朔州儿女无处躲无处藏的,要咋着哩?也有禁不住冷嘲热讽的朔州小伙和姑娘们,进京城给人们白站了几天岗(当经济警察),当几天看孩子的小保姆,便觉自个儿的嘴巴土的很,恨不能娘生的舌头割下来,换一条大城市的“洋”舌头。殊不知,你越是这么着,越让人家瞧不起你,何苦?关键是自个儿倒把自个儿看贱了。有人一口乡音,却拼命模仿广东.香港和台湾人说话,翘着舌头,嗲声嗲气,拉长声,让人听了身上麻酥酥的,后脊背如同爬了毛毛虫,这究竟是个啥心理?

      朔州人不珍视自个儿的方言土语抑扬音调,大概是不知它的美妙。咱朔州自炎黄起,世世代代说了五千年的方言,这里头总有点咂摸头,有点古道的文化味儿,没有才过哩。

       比如咱朔州人“喜欢”不说“喜欢”,而是说“爱见”,“我爱见这个人”或“我不爱见这个人”。“爱见”这个词,文不文,古不古?这样的词多了。

        还要小孩子奶吃多了,吐奶,不说:“吐奶”说“溢奶”,“溢”字,文部文,雅不雅?菜里没味儿,盐等佐料放少了,应说“淡”,不说,说“甜”,太“甜”了,“淡与甜”,本属于味觉,这里用作它,不是地道的“通感“吗?朔州的庄户人大都不懂啥叫”修辞“,却会用。”接闺女?回娘家住,不说“接闺女”,说“叫闺女”,这一“接”一“叫”均动词,味道不同,“接”随便,“叫”多郑重。

         如果翻翻《二十四史》.《三国》和《红楼梦》,便会发现,朔州话里竟留下这么多方言文中如此典雅的词语,五千年灿烂文化已渗透于朔州人得谈吐之中,就连一些称谓,也显得文诌诌的。比如闺女嫁给郎君,一般不叫“女婿”,而是叫“姑爷”,因“女婿"是娇客,便称了”爷“,丈母娘爷得这么叫,“大姑爷”.“二姑爷”,只叫得“姑爷们”乐癫癫的,被丈母娘叫得忙前忙后,似乎自己这条小命是丈母娘生下的(当然,如今这个时代人们通称女婿了),生母反倒忘在了脑后。

       大雅大文是朔州话,大俗大土也是朔州话,俗是通俗,土是乡土气,这类词语来自县州,形象生动,诙谐幽默,尤其姑娘媳妇们,个个全都生了伶牙俐齿,张嘴如炒豆,舌头快的似刀,骂人不吐骨气,气死你不知咋死的。

       村中有婆媳俩,不睦,当院卡腰指鼻子,摆下了擂台。

      “吃五谷,你想六谷。盖个故宫供你,可惜你不是皇上的妃,不尿泡尿照照!”儿媳先声夺人,嘴还“呸”.“呸”往地上啐两口,复跺脚。

       若是窝囊婆婆吃了这几口骂,早噎得出了上气出不来下气,落下个抱头鼠窜,偏这老婆婆更不是善茬儿,虽满头银丝,点一双尖尖小脚,可久经沙场,宝刀不老,老口一开,乡土气息扑面而来:“张着嘴尿尿,臊半条街。没干净水,啐口唾沫洗洗。”说着,也在脚下啐两口,仍不解怒色,复骂儿媳的男人,自己生养的畜生儿子。“没有了畜生儿子,能有你上俺家门。”一口气骂到家,复跺两只尖尖小脚,真可谓千古绝唱。

       夫妻,两口子,一般称夫妇,你叫我爱人,我也叫你爱人,朔州人叫得怪,称:“老汉”,听起来让人笑得前俯后仰。你说年轻轻为啥叫“老汉”呢?真是别有一番情趣。

       男欢女爱,情人也好,两口子也好,口对口叫“亲”,字话叫“吻”。或两字连用叫“亲吻”,通俗点叫“亲嘴儿”,说着有得地方有自己的叫法,叫“吃嘴儿”,一个“吃”字绝了。居家看电视剧,一个小伙子将大姑娘摁倒了,双眼皮望着单眼皮,厚嘴唇儿亲薄嘴唇儿,当时连几岁孩童也大叫:“吃嘴儿哩”。夫妻生养了,生男生女叫法也有异。生个啥?丫头片子,丫头就丫头吧,还带了个“片子”,显出对质量的不满意,对女性的轻蔑亦可见一斑。生个啥?小子,或者说:“胖小子”,“大白胖小子”,哪怕这“小子”并非“体胖白嫩个大”,也叫“大白胖小子”,这调儿。生男生女不一样,生男得意,吃五谷杂粮的,身子壮实,乡村里男人六七十岁了,胳膊仍“当当'的,上山背的柴,下地顶着一头牛.

       没有谁不爱太阳和月亮,朔州人老是爱得深,爱的憨厚。管太阳叫:“阳婆爷”,冬日正午,墙根儿蹲着几个老头,年轻人走过来,便会打个招呼:“晒阳婆爷哩”,老头们含笑点头。、

       朔州说不上大,一分山,二分水,七分平地,相当于三个新加坡,但朔州古,有很多古文物出土,还要好多的汉墓群。南面相邻闻名于世的雁门关,西居古长城境内,有一户农民起猪圈,铁锹“当”一声闷响,竟挖出做饭铁锅大小一个铜盆,懂行的一看,至少在明朝之前。

       往前说几年,朔州城附近农民码地基盖新房,都要到城墙下背几块塌下来的城砖,回来码在地基下。后来,起了号召:“爱我中华,修我古城”,有人便将挖出来的城砖背回去了,也有人归还,古城砖仍在他们的住房下面。有古城砖做地基,朔州人的房子一定很结实,说一句朔州土话:“吃年头(吃年头意谓经得住岁月)“吃年头”不“吃年头”,岁月会告诉你。

       这说明朔州人成“精”了。换句话说,人本身就是动物,往远了追,中国人认为人全是猴变的。猴屁股上的尾巴没了,便是人,成为动物中的精英,叫高级动物,猴成“精”了是人,这话不是我说的,是乡土作家浩然的话,浩然还说,人成了“精”了是作家。后来看《基督教圣经》后,才知道人和万物是上帝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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