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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球II:第二次数据大战

 浮生若梦今 2016-06-20


原文:Grantland    译者:米悠miu

(本文完成于2015年3月9日)


这个月,查尔斯-巴克利在Inside the NBA节目里狂咬数据分析的时候,你能听到整个互联网的呻吟。“对我来说,数据分析都是些垃圾,”他说,“那就是一些很聪明的人创造出来的垃圾,他们也想在这项运动里分一杯羹,但是他们没有任何天赋。”


这对于福克斯体育的罗布-拜尔而言很是熟悉:“十年前,甚至五年前,如果巴克利事件发生,我们肯定会说,‘查尔斯-巴克利完全搞错了。怎么能有人在全国性体育电视上说出这样的话呢?太愚蠢了!’可是这样的故事我们还要写几遍呢?”

不管怎样,人们还是写下了这样的故事。SB Nation称巴克利的吐槽“毫无理智”,“毫无价值”;ProBasketballTalk则把他攻击的对象——表面上看是火箭总经理达理-莫雷和后者在媒体中的喉舌——称为巴克利的“救命稻草”;Deadspin更直接称巴克利是个“蠢蛋”。


巴克利不只是在进阶数据上犯了错。在第九届斯隆体育分析大会开幕前,他好像要重新开启这场辩论。“战争已经结束了,”CBS体育的马特-门罗宣称道。“数据怪人们就是做最终决定的人,无论巴克利喜欢与否。”基斯-奥伯曼映衬说, “查克这样的恐龙不会知道战争已经结束了的…”


我想问他们的是:你们说的是哪场战争?是那场记者相争,总经理相斗,只为证明进阶数据有其意义的战争吗?当然,那一场斗争——姑且称为魔球I吧——已经结束了。


然而巴克利的攻击是在另一个战场上的。不如叫魔球II吧。这不是网络博主和报刊作家就PER的价值的争论。这是体育媒体和运动员的纠缠,他们要决出有权讲述篮球故事的那个人。“我觉得查尔斯-巴克利的言论完全是针对媒体的批评,与球队运转毫无关系,”HardballTalk的写手克雷格-卡尔卡泰拉说,“如果巴克利还在打球,他的教练说,‘我们从数据分析部门拿到了一点新东西,’我保证他是愿意听听看的。然而他不想听到媒体中有谁质疑他在篮球领域的权威性。”


魔球II是一场历史悠久的战役。这关乎谁能真正掌握篮球。这关乎一群人的工作威胁到另一群人。这场战役还有一个别名:体育报道。


***

虽然得到这一结论花费了数十年光景,但我们已经知道,魔球一战在记分牌上看是一场浩劫。战争中邪恶的一方虽然天赋满满,实则是一群蠢蛋。20世纪60年代,体育作家莱纳德-科佩特还在玩弄当时的新概念,比如在对比棒球数据时加入不同历史时期的调整因子。“在其他人眼里,数据非黑即白,”大卫-斯特恩曾说,“莱纳德则找到了其中的灰色领域,并赋予其含义。”有一次,科佩特正把一袋参考书拖进办公室。纽约邮报性格怪异的记者吉米-卡农讥笑着说,“这是什么玩意儿啊莱尼,小数点吗?”


未来四十余年就是这样的故事了。热爱统计资料和棒球分析的作家说,“我只是想要获得信息。它们带我发现什么,我就写什么。”


反对者说:“你们只懂得数据”,或者“你们从没见过赤裸身体的球员”。前者是永恒的,但热爱数据的作家有朝一日也许能够达成第二个目标。


一些行业的变化让进阶数据在媒体中愈发流行:那些把大幅版面交给文字古朴态度迟疑的作家的报刊逐渐丢掉了饭碗;棒球前景,球迷分析和橄榄球围观者之类杂志的崛起,为新生势力提供了孵化器;冰球联盟提供的数据则让那些长期利用数字认识体育的作家更有存在的价值。


人们的理念也发生了变化。“我现在41岁,”卡尔卡泰拉说,“和我差不多大小的人从‘我长大了要做扬基队的中场手’,变成了‘我长大了要做球队经理’。这并不是因为魔球。这是因为发达的数据分析,Strat-O-Matic和兰斯-哈佛纳之类的数据游戏。它们让那些没有体育天赋的人感到快乐,它们让每个人用另一种眼光看待体育。”


“球队总经理的崇拜。”尼尔-波拉克如是说。球队管理层的影响力快要和球员本身一样了。一群体育写手成了业余总经理——还有约翰-霍林格这样的真正球队高管。如卡尔卡泰拉所描述的那样,现在让媒体们兴奋的问题是,“我能不能改变这支球队的构造,让他们变得更好?” 




***

华盛顿邮报的尼尔-格林伯格在魔球一战的年代铸就了自己的辉煌。20世纪90年代,他用比尔-詹姆斯译注1的预测在自己的范特西联盟中大杀四方。之后他开始在Tumblr上创造,接了几份自由职业短工。现在他是华盛顿邮报的记者,他是大数据博客的博主(“当数字遇上新闻”)。


译注1. 比尔-詹姆斯,一位影响深远的棒球记者,数据专家。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格林伯格说,“如果有人写文章说一个球员表现不佳,原因是作者自己看过了所有的比赛。那就意味着他/她是带着自己的观点进行评价的。他们的文章好像是在说‘我看过那些比赛。这是我看到的。这是我感受到的。’”


“对我而言,这些都不重要。一个球员的位置并非重点。重要的是:‘这是数据告诉我的事情’...我无意中伤谁,没有有色眼镜,不会带着情绪报道。如果一个球员在长度为Y的时间内拿到了X的分数,他们就属于这个组别。”


这可以成为全世界热爱数据的人的座右铭了。然而有趣的是,当球员阅读格林伯格的文章,他们可不觉得后者只是个爱数字的狂人。在球员眼中,他是另一个话唠的作家。“理查德-谢尔曼译注2曾在Twitter上和我争吵,然后他拉黑了我。因为我说他不值1200万,”格林伯格说。“冰球运动员对我说,用你的数据擦屁股吧。”


译注2. 理查德-谢尔曼,西雅图海鹰队的侧卫。


这就是魔球II战争前线的典型画面。我们看到的不是两个评论家争论某篇影评的最佳展开方式。我们看到的是导演和演员大声疾呼,评论家根本没有权利,亦没有艺术视角,来对任何一部电影进行评价。


当然也有特例:安迪-麦卡洛,现在报道堪萨斯城国王队。他曾在星报随纽约大都会做记者。他记得R.A.迪克尼译注3曾问他,“为什么FIP译注4不喜欢我?”然而更有代表性的,是麦卡洛和球队外场手杰森-贝就麦克-特劳特和米格尔-坎贝拉谁能获得MVP的辩论。


译注3. R.A.迪克尼,美国职业棒球联盟的一名投手,先后效力于多支球队。


译注4.Fielding Independent Pitching,衡量棒球比赛中,投手在联盟平均质量的投球和准度情况下,每九回合他所能跑出的垒数。


“我说,‘我不懂这有什么好争论的’。”麦卡洛回忆说。

“他说,‘我也不懂。’”

“我说,‘对啊,就该是特劳特。’”

“几乎是同时,他说,‘坎贝拉。’”

“他说,‘你有病吧?’”

“我说,‘你才有病吧?’”


相比于上一代人,今天的体育记者更善于利用数据,然而作家-运动员的关系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我向前投手、现在MLB的分析员艾尔-莱特描述了一个假定的场景:如果两个作家都写了文章,说你这赛季表现差劲。一个人用了过去的方法,比如胜率或者肉眼观察;另一个人用了ERA+译注5和一系列高端的数据。你更容易接受哪一个人的批评呢?


译注5. ERA+,一项衡量投手跑垒水平的数据。


“不,”莱特说,“年长的纽约专栏作家只是写下了他看到的事实。如果一个人知道他们需要关注什么,他写下的东西不会毫无逻辑。他会说‘这个人今年或者这场比赛表现欠佳’。同样的,一个热衷数据分析的人会用统计资料来提供论证。我相信他们俩的观点是相辅相成的。”


球员更衣室的法则依然有效。如果你告诉某个球员,他表现极差,并用几个数据作为支撑,这个球员会生你的气。如果你对一个球员说他表现很好,并用数字佐证,他会挤出一丝微笑,然后不再理你。“今年超级碗的时候,我对迈克尔-欧文说,我们的数据显示,他在1995年那个赛季的表现是历史上所有外接员里表现最好的,”橄榄球围观者的阿隆-沙兹说,“他听到这很是兴奋。”


有一件事是数据分析可以做到的,那就是给予记者足够的空间,让他们和运动员建立联系。这种感觉很像拿不同录像学习课堂的笔记来对比。去年,ESPN的汤姆-哈伯斯特罗参考了SprotsVU的数据,他发现及时德维恩-韦德并不情愿主动出手三分,防守人还是会在外线拼命围堵他,好像进攻的人是克莱-汤普森。


“我找到他,和他认真的聊了一下,”哈伯斯特罗说,“‘嗨,你能帮我个忙吗?我看了一些数据,然后发现防守人很喜欢在三分线外紧贴你防守。你注意到这个了吗?’他眼睛突然一亮,‘我注意到了,这简直让我抓狂。’”


韦德被严密盯防得原因是他的对手也在数据中发现了一些规律。他们注意到,韦德会通过无球跑位得到很多分数。所以防守人只能紧盯着韦德,一直跟随着他,哪怕他所处的位置是他不大会投篮的位置。(这可以被称为“重力因素”或者“分散因素”)在他们聊天的时候,韦德开始在场地的各个方位向哈伯斯特罗展示自己在比赛中注意到的。哈伯最终写出了一篇出色的稿件作为回报。


然而如果哈伯对韦德说,数据显示,韦德最喜欢的投篮方式正让热火陷入失败之中,前总决赛MVP也许不会因为他依赖于SportVU的电子眼得到这个答案,就感到多么宽慰。“如果我跟汽车修理师说,‘我观察过你修的一辆车,我觉得你完全搞错了。你真的很差劲’,那他就会觉得很奇怪,”哈伯斯特罗说,“人类的天性就是拒绝那些说自己做得不够好的人。”


重要的不是数据,而是传递的信息。沙兹说,虽然橄榄球还没有像棒球或篮球那样被数据完全侵入,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跑位没有二十年前那么值钱了。“我们贬低跑位,但是我们觉得中锋和绊锋更加重要了,”他说,“运动员和媒体较劲的关系仍然没有改变,我们只是改变了对我们发火的目标人群。”


过去,当你走进球员更衣室,也许会看到球员正在阅读你在报纸上写下的对他们的批评。现在,球员们在Twitter上看到这些令人厌恶但分析完美的文章。“如果我说了哪个棒球运动员的坏话——无论我什么时候写文章都是如此——我可不希望他读到这篇文章,”罗布-拜尔说,“这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拜尔的粉丝们会辩驳说,如果拜尔在写什么批评性的文章,他所使用的数据量肯定大过四十年前写类似文章的任何人。这是篇更好的批评。对于球员而言,拜尔和他的前任们一样——他站在不恰当的位置上,却大声批判。魔球II无关方法论,魔球II是权利之争。


***

打眼一瞥,巴克利事件不过是典型的魔球I小规模冲突。巴克利是媒体的一员。更重要的是,他是一名可爱的媒体人,你愿意以同事的身份和他搞好关系,而非和菲尔-希姆斯译注6那样。但是巴克利更准确的角色是前NBA球员,一个可以把媒体当作他在奥兰多酒吧碰到的人那样处理的前球员。“每一句媒体的评论我都记在心上,”巴克利在1993年的回忆录里写到,“我会在家里摔摔打打,把怒气发泄到任何一个在我看来是敌人的记者身上。”


译注6.菲尔-希姆斯,退役的橄榄球四分卫,现在任CBS体育的体育分析。


巴克利属于一个有趣的特征组:这些球员在他们的职业生涯有一类数据表现他们的能力,然而他们却见证(并作为全国性体育电视的分析员讨论)另一类数据的崛起。他们是杰克-莫里斯译注7那一代人:看着他们自己被拍在沙滩上。“我很了解处在他那个位置的人的感受,”棒球联盟的布莱恩-肯尼说,“他们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是很高效的球员。他们在这项运动中取得过成功。他们了解这项运动。他们的观点一直被外界奉为权威,无论是打球的时候,还是解说的时候。”


译注7.杰克-莫里斯,美国职业棒球联盟的首发投手。


“而现在,有一群新人告诉他们要学习新的语言了,他们当然会有所抵触。”


在他第一次开炮的时候,巴克利的言论吓到了很多人。“他们在高中没有女朋友,”他这样说起那些热衷数据的人,“他们只是想在比赛中占据一席之地。”这就像是那个老笑话的变式,评论家就像后宫里的太监,他们每天都看着那些事情发生,自己却无法亲身实践。


“那句话真的让人印象深刻,对吗?”布莱恩-肯尼说,“那成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但你可以在前投手大卫-普莱斯那里找到相似的话,他在2013年称两个TBS的记者是“怪胎”;体育作家霍华德-柯塞尔1985年回忆录的恶作剧标题,我从没玩过那项运动;还有1970年底特律体育记者乔伊-法尔斯对球迷的回应。当时有人告诉他,他没有权利在棒球上发表意见,法尔斯回应说,“我的上级允许我写讣告,但我一直活着。”


巴克利对记者的发难不在于后者用错了分析工具,而在于他们是记者。“我觉得这和统计数据无关,”安迪-麦卡洛说,“这就像是凯文-杜兰特说记者们X也不知道。”


全明星周末的分析大会上,我们发现了更多的证据。巴克利坐在马克-库班,菲尔-杰克逊和其他人之间,依旧扮演着讥讽数据分析的角色,然而讨论结束时发生了令人惊讶的事件:主持人在大屏幕上放出了FiveThirtyEight的尼尔-佩恩的一篇新文章,佩恩说进阶数据对巴克利很友好。后者脸上露出了大大的微笑。数据没什么错,它们甚至很有用,因为它们再次证明了巴克利早都知道的事情:他是个伟大的球员。


***

对于体育作家来说,有一件事难以理解——写文章本身就是件咄咄逼人的事情。每次我们提起笔,我们就在宣称这项运动与我们有关:我了解这项比赛,你们,还有那些运动员们都不懂。在这一点上,一个用数据的作家和一个坐在媒体室,从宽松的运动衣口袋拿出骆驼笔,在老式打字机上用两支手指完成一篇文章的人,没有什么两样。


这是一份需要揭露真相的工作。甚至在某些情况下,这是一项高尚的工作。然而这也是权力斗争的一部分。用数据来说明一个人应该失业,并不会让这条新闻更易被接受。“非要说的话,如果有人用了数据作证的话,事情会更麻烦,因为这样的文章隐隐的有一种客观性在里面。”拜尔说。作家坚称这不是针对某个球员的,但运动员觉得,这就是朝自己开枪。


被圈外人评价是什么感觉呢?我们可以脑补这样的场景。假如NBA球员找到了一种数据,来衡量体育评论文章的真实价值。假如他们的数据非常靠谱——也许是拉里-桑德斯在自己远离篮球的时日里创造的。


假如这个数据并不考虑记者对于彼此文章的评判。球员们会说,那些都是小事情,不重要。也就是说,得到美国最佳体育文章奖不会为你加分;理查德的原文和回复也不会加分;其他“软实力”也不起作用(“他的Twitter很棒。”)


现在,诚实地告诉我。我们会把这些球员成为客观的真理守护者吗?还是一群站着说话不腰疼,不知道在期限前交文章有多困难的蠢蛋?还是一群高中的时候有太多女孩子,以至于不知世界如何运转的傻瓜?


“也许我会回应说,‘我为ESPN工作过’,”汤姆-哈伯斯特罗说,“对不起,但这正和我的胃口。这正是我知道的东西。”他笑了。“我听起来很像查尔斯-巴克利啊。”


***

这一次,我要大声的重复:巴克利在数据分析上完全搞错了。他的批评和论断太宽泛以至于毫无意义,那一番言论简直是自欺欺人。


然而巧合的是,巴克利有效的诠释了数据分析的进化对于体育媒体的意义。在媒体督查的眼中,数据创造了更好更聪明的检查者。但在几乎所有球员的眼中(除了少数冒险者),媒体并没有变化多少。没有球员会给予我们评价他们的权利。然而这是我们必须要做的。如果我们的工作做得好,魔球II将成为一场恶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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