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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德最优”的认知验证研究

 书法初步 2016-06-23

过两千多年的发展与积累,古琴音乐已经成为中国历史最久、水平最高、遗产最多、最具艺术特征的古典音乐之代表,其音乐形成也完全成熟。因此,自古以来,历朝历代,古琴艺术一直被文人雅士广为推崇,并形成了“众器之中,琴德最优”之千古绝论,这种将一种器乐凌驾在所有器乐之上的论断,在世界音乐史上是绝无仅有的。


从现有的史料来看,最早明确提出“琴德最优”观点的,是东汉时候的桓谭(公元前23年-公元50年)。桓谭在其所撰写的《新论·琴道》中指出:“八音之中惟弦为最,而琴为之首。琴之言禁也,君子守以自禁也。大声不振华而流漫,细声不湮灭而不闻。八音广博,琴德最优。”我们知道,在中国古代,八音是指金、石、丝、竹、匏、土、革、木八种不同质材所制造的乐器,是对桓谭那个时代全部乐器的统称,因此桓谭在这里不仅明白无误地将古琴推向了独尊众器的地位,而且还给出了社会功用与音乐品质两方面的理由。


难怪后来同是东汉的应劭(约公元153—196年)在《风俗通·声音》中论及古琴时,对之备为钟爱:“雅琴者,乐之统也,与八音并行。然君子所常御者,琴最亲密,不离于身,非必陈设于宗庙乡党,若非钟鼓罗列于虡悬也,虽在穷阎陋巷,深山幽谷,犹不失琴。”对古琴的这种情有独钟,后来就发展成“君子之座,必左琴右书”风尚。比如刘籍《琴议篇》中就有:“是以古人左琴右书,无故则不撤,琴之为义大矣哉。”


到了魏晋的嵇康(公元224—263年),则对古琴音乐更是推崇备至,其在《琴赋·序》中说:“众器之中,琴德最优,故缀叙所怀,以为之赋。”不仅继承了桓谭“琴德最优”的观点,而且还专门为此撰写了长达二千余言的《琴赋》。嵇康在其赋的结尾总结说:“愔愔琴德,不可测兮,体清心远,邈难极兮。良质美手,遇今世兮;纷纶翕响,冠众艺兮。识青者希,孰能珍兮;能尽雅琴,惟至人兮。”也就是说在所有的乐器中,不但古琴在情操修养、音乐遗响等方面是“冠众艺兮”,而且只有达到最高精神境界的至人,才能体察到这种最优越的琴德之雅。

从魏晋之后,“琴德最优”的观点从来就没有间断过,并不断加以发展,甚至直把琴德视同神明。明代朱权(公元1378—1448年),在为《新刊太音大全集》所做的序是这样描写古琴的:“琴之为物,得天地之正音,可以感神明而合造化之妙。是以有道之士,得之于心,应之于手,发乎丝桐,律为音声,以合神明之德。犹是达人高士俯仰宇宙,含情寄意,慨古感今,释怀伸志者,皆不谓人知而为神达矣。何其大哉!”将“琴德最优”之说推向了顶峰。


那么“琴德最优”,到底“最优”在哪些方面呢?根据我们的归纳理解,“琴德最优”主要表现在“琴音最优异”、“琴乐最优美”与“琴境最优越”三个方面。


首先第一个方面是琴音最优异。古琴乐器,不同于一般乐器,其所产生的音声具有许多颇为独特的优异品质,被古人誉为九德,即古琴音质具有奇、古、透、润、静、匀、圆、清、芳九德。确实,古琴音质具有松脆(奇)、平和(静)、芳溢、通透、清亮、浑厚、圆润、古朴、清灵等诸种特点,无一不是乐音优异品质的具体写照。


进而第二个方面是琴乐最优美。其实,真正体现“琴德最优”莫过于在具体的琴乐之上。古琴音乐不同其他“俗乐”,在于琴乐不追求声色的享受,而在于追求弦外之音的深邃意境。因此,在古琴音乐中,无论曲目名称、音色特色、音乐结构等方面,还是演奏环境、鼓琴姿势、琴人修养等方面,都追求一种淡雅清和、优雅恬静、温柔敦厚的平和艺术风韵与幽远审美意境。因此用清代徐上瀛的话讲,琴乐的展现方式往往是“纡回曲折,梳而实密,抑扬起伏,断而复联”,其目的正是“以音之精义而应乎意之深微也。”


据《太古遗音》转载刘籍《琴议篇》所言:“夫声意雅正,用指分明,运动闲和,取舍无迹,气格高峻,才思丰逸,美而不艳,哀而不伤,质而能文,辨而不诈,温润调畅,清迥幽奇,参韵曲折,立声孤秀,此琴之德也。”正是对琴乐之德的最好概括。


确实,古琴音乐的这种超凡脱俗的取向,正好与中国古代文人雅士们所追求的那种恬淡人生理想是一拍即合的。清徐祺在《五知斋琴谱·上古琴论》对琴乐之德的这种效应作了精辟的概括:“其声正,其气和,其形小,其义大。如得其旨趣,则能感物,志躁者,感之以静;志静者,感之以和。和平其心,忧乐不能入。任之以天真,明其真而返照。动寂则死生不能累,万法岂能拘。古之明王君子,皆精通焉。未有闻正音而不感者也。”


最后第三个方面就是琴境最优越。在所有的器乐中,似乎只有古琴艺术,才能够达到那种出神入化的登峰造极之境界。那么,何为琴境呢?汉代刘向在《雅琴賦》中说:“观听之所至。乃知其美也。潜坐蓬庐之中。岩石之下。游子心以广观。且德乐之愔愔。未世锁才兮知音寡。穷音之至入于神。弹少宮之际天。授中徵以及泉。葳蕤心而息愬兮。伏雅操之循则。”讲的就是无以伦比的琴境之境况。


琴境之意不在琴乐,而是在于琴心。欧阳修在《赠无为军李道士》诗中对此有深刻的论述:“无为道士三尺琴,中有万古无穷音;音如石上泻流水,泻之不竭由源深。弹虽在指声在意,听不以耳而以心;心意既得形骸忘,不觉天地白日愁云阴。”这种得琴心而忘琴乐的境界,就是古琴音乐所追求的琴境。推及终极,就是近代张鹤先生在《琴学入门》所说的:“时习熟歌,趣味生焉,迨乎精通奥妙,从欲适宜,匪独心手相应,境至弦指相忘,声晖相化,缥缥渺渺,不啻登仙然也。”甚至可以到达超越生死之禅境,如唐代诗人孟郊诗中所言的那样:“学道三十年,未免忧死生;闻弹一夜中,会尽天地情。”这恐怕真的是没有任何其他器乐能够与之比肩的,“琴德最优”的根本落脚点也在于此。


确实,中国古人抚琴,目地不仅仅是单纯将音乐呈现出来而已,其中蕴含了人道与天道的和谐,追求的是一种天人合一的人生境界。侯辉先生在为金蔚的《琴度》所做的序说道:“琴之道大矣哉。冠众器之长,统大雅之尊。志静气正,苍古空灵。鼓天地之和而和天下,此琴道绵延数千年而不绝之至理也。操琴見性。其境界之高,段非斤斤乐工所能窥其堂奥者。”这就是为什么千百年来,对于“众器之中,琴德最优”认同的根本出发点。


当然或许有人会质疑:“琴德最优”是钟爱古琴艺术的古代文人雅士所流露出的一种情感偏好,是对中国悠久古琴艺术文化的一种情感性赞美,正如西洋人赞美钢琴一样,反映的正是文化取向的不同而已。如果抛开文化情感,甚至古琴文化情结,来看所谓的“众器之中,琴德最优”,不过仅仅是一些泛泛而议的空论,是没有确切科学依据的。


那么,从现代科学角度来看,古琴音乐是否真的有优越于其他器乐,比如钢琴音乐的特质吗?显然,“琴音最优异”、“琴乐最优美”与“琴境最优越”三个方面都是与“观听之所至,乃知其美也”有关,主要是音乐认知与体验的评介结果。因此,如果“琴德最优”属实的话,那么一定也会在人类倾听音乐的认知效应上有所反应。


我们知道,音乐审美活动是一种意识活动的高级形式,涉及我们的感知、情感、想象、记忆,以及价值评判等高级认知过程。那么不同器乐的音乐对于涉及的这些认知过程而言是否有所差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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