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趸巨量，桑德斯为何没成“奥巴马”？

拥趸巨量，桑德斯为何没成“奥巴马”？

■赵灵敏

2016年美国总统大选民主党初选日前结束，希拉里·克林顿获得了提名所需的过半数席位，锁定胜局，但这一胜利是在初选接近尾声时才到来的，比预想的要晚和艰难得多。希拉里的胜利在意料之中，但过程的曲折却在意料之外。而给她带来挑战和麻烦的，是一位此前一直默默无闻的参议员伯尼·桑德斯，桑德斯虽然比希拉里还大4岁，但却成功俘获了年轻人的心，其受欢迎程度，不亚于2008年的奥巴马。

以左翼纲领胜出

74岁的桑德斯目前是美国佛蒙特州的参议员，尽管已经当了20多年的国会议员，但并没有多少知名度，自2015年4月30日宣布参选总统以来，其媒体关注度远远不及希拉里和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特朗普，筹集的竞选经费也少得可怜，跟希拉里的上亿美元相比简直是九牛一毛。从方方面面的情况看，他似乎更多是一个“打酱油”、“走过场”的人物，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收服了千千万万年轻人的心，从初选开始就在多个重要州份重挫希拉里，其参选被认为是改变了美国的政治面貌。

桑德斯的大受欢迎，根本原因是其提出的带有明显社会主义色彩的竞选纲领，深深打动了对不平等和金钱政治深恶痛绝的美国民众的心，特别是迎合了民主党内年轻人对贫富分化、还不起大学贷款、找不到好工作的不满情绪。据统计，在民主党17岁-24岁的选民中，桑德斯的支持率是83%，而希拉里只有12%。

一直以来，美国是西方工业国家中唯一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社会主义运动的国家，社会主义在美国政治中也长期被污名化，桑德斯带有强烈左翼社会主义色彩的政纲，照理很难在美国获得拥趸。但此次大选的一个特别之处在于，有六成以上的美国人认为国家处在错误的道路上。今天，美国的贫富差距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大，占人口4%富人的家庭收入相当于54%的穷人的家庭收入之和；在过去，大公司首席执行官的平均薪资水平大约是普通工人的20倍至30倍，如今则为273倍；几年前闯下大祸的华尔街金融业今天又赚得盆满钵满，几乎毫发无损；与此同时，美国有4600万人靠政府发放的食品券度日；九成的美国大学生靠贷款读书，学生贷款已超过1.2万亿，3700多万名学生背负着债务毕业，这笔钱可能需要十年以上的时间才能还清。

在这种情况下，美国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社会主义思潮，一些人对平等的诉求超过了美国社会传统上压倒性的自由竞争、自己为自己负责的价值观。2000年的皮尤调查显示，仅27%的民主党人自称自由主义者，到2015年，这个数字升到了42%，而在千禧一代中，这个数字从2004年的37%上升到今天的49%。大多数美国人肯定“占领华尔街”所释放的信息，即1%的人的繁荣建立在其余99%的基础上；另外，托马斯·皮凯蒂有关社会不平等问题的《21世纪资本论》成为畅销书；还有“争取15美元”运动的成功，该运动旨在促使城市和州提高最低工资。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桑德斯坚持了多年的理念，才能在当下大放异彩。他认为美国如今面临的最严重问题是金钱在政治体系中的角色和影响力过大，百万富翁、亿万富翁、公司和银行能确定议程，决定辩论，书写立法、恐吓政治家，甚至阻止这个政治体系采取行动反对它们。因此，他提出了一系列有针对性的政纲：给富人增税、将联邦最低工资从7．25美元/小时大幅度提高到15美元、公立大学学费全免、大幅削减学生贷款利息、建立单一的全民健保体系、分解大的金融机构、将大财团黑金踢出政治选举……“我选举的主旨，是建立一个为我们所有人利益服务的政府，而不是服务一小撮在顶层的人。这就是我对民主社会主义的定义。”

理念太过偏激

显然，很多人对桑德斯的支持，不仅意味着他们想支持一个对华尔街义愤填膺的人，也意味着他们对美国现行经济体制和文化价值观的不满。就像桑德斯在接受采访时所说的，他想把美国变得更像北欧国家。按照《华尔街日报》的说法，如果桑德斯当选，他要将所得税的税率最高提到52%，并在接下来的十年向联邦预算注入18万亿美元，使得美国政府支出占国民生产总值的比例从36%上升到47.5%，进一步接近欧洲的水平。

而这些激进左翼的观点，恰恰是桑德斯没能成为另一个奥巴马的根本原因：桑德斯在青年人中的支持率不亚于当年的奥巴马，而他们的热情和付出，是名不见经传的参议员奥巴马最终上位的重要原因；此次，他们对桑德斯的热情和付出也是同样的，很多大学都出现了支持桑德斯的同辈压力，支持希拉里会遭到排挤和鄙视。但2008年发生在奥巴马身上的辉煌一幕，最终并没有发生在桑德斯的身上。这是因为桑德斯的理念太过偏激。奥巴马说的“change”更多是一个励志的词汇，而桑德斯则要进行再分配，这一方面偏离了民主党的中间左翼路线，得不到大佬的支持；另一方面也脱离了大多数美国人的接受程度，人们固然对体制不满，但这种不满没有到彻底抛弃美国传统过高福利生活的程度。

事实上，桑德斯的理念如果付诸实践，会产生很多问题：免费上大学听起来很棒，但事实上是极其昂贵的项目，且此项目主要会让已经富有的人获利；这样做会造就一批永久学生，就像在德国一样，很多学生没有毕业的想法，因为上学的费用非常低；学校经费会更多依赖联邦拨款，这会让华府官员对州立学校有更强的管控力。

桑德斯虽然没能成为另一个奥巴马，但他掀起了一股社会主义浪潮，促使美国社会关注不平等问题和年轻人的糟糕处境，并影响到了希拉里的竞选策略，她的演说开始更多涉及不平等、贸易、将华尔街的罪恶绳之以法等内容。而这正是美国大选最重要的维稳功能：下情上达，让人民宣泄不满并对之进行吸纳，从而实现社会的动态稳定。

（作者为资深媒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