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钓鱼者说,看看我们达到这种境界了吗?

 zhangshengli86 2016-06-25

一个电台的朋友知道我喜欢钓鱼,约我写一篇关于钓鱼的文章。实际上很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了,于是欣然受命,于是便有了下面这段文字。

我对钓鱼最纯粹的理解可能大多来自于姜子牙直钩钓鱼、愿者上钩的典故。在我小时的想象中,这种直钩无饵的钓鱼方式暗藏着无限的玄机。清山绿水,明月清风,直钩无饵,那是怎样的一种闲情雅致啊!但在现代社会,这个美丽的典故却获得了另外一种解读——也许姜子牙用这种奇异的钓鱼方式钓的根本就不是水中的鱼儿,而正是那个岸上正失意的周文王,并因此而成就了他在现实中的一份功业。也许现代人这样的解读有些小人之心,率真的姜老先生实际并无那份机心,但正是这种解读本身不也映照了现代人生存的世故与圆滑吗?

无论怎样,这种愿者上钩的奇幻典故也许只能存在于人们的想象中。现实中如果有人在岸边用直钩钓鱼,恐怕大多会被冠以脑子进水、智障等现代词汇的。现代人是没有姜老先生那份“闲情雅致”的,他们在钓鱼中获得的是另外一种乐趣。
一、钓鱼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置备你的鱼具了。当你从鱼具店拎回大包小包的鱼饵时,当你将七零八碎的鱼钩、鱼漂、鱼线铺在桌子上清点盘查时,那种感觉就如同一个猎手在擦拭自己的猎枪,除了兴奋,没有其它。

到了水边,首先要作的事情就是做鱼饵。这个过程恐怕是最能释放人的想象力了,拿起身边五花八门的饵料,你大可按照自己的想象去配置你认为鱼儿会狂吃不已的美味。曾经有一次看到一个钓鱼人在鱼饵里放进去一些不知名的液体,我问他是什么,他神秘兮兮的告诉我说是从夫妻保健品商店里买来的印度神油,还言之凿凿地告诉我他的理论依据,并让我为他保密,不要告诉别人。我从他喋喋不休的叙述中大概明白了他的理论依据:鱼儿吃了鱼饵后性欲大增,性生活频繁导致新陈代谢加快,进而导致食欲大增。

听后我笑着对他说,这东西可千万别加多了,否则水里的鱼会纵欲过度而死的。我会尊重任何一个钓鱼人做鱼饵时的想象和逻辑,并从中感受到久违了的童真和可爱。仔细看看现实生活中的自己,我们有多长时间没有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事情了?我们又有几次能将自己的美好想象付诸行动?而在这里,一切都实现了。尽管这种想象和创造可能只是你的一厢情愿,但没关系,你已经在这个过程中体验到了创造的乐趣。在这个小小的世界里,没有人打扰你,你主宰着一切。

说到想象力,我不能不提到一些作为商品的鱼饵的名称和宣传词,最有意味的要算是一种叫作龙王恨的鱼饵了。

想一想吧,当岸上的钓鱼人把龙王的鱼子鱼孙门纷纷拉上岸边的时候,水下的龙王又是何等的悲伤和落寞,它要是不恨才怪呢。你能拒绝一个让龙王都无计可施的鱼饵吗?还有一些鱼饵的宣传词,比如“能使鱼儿狂吃不已,久久不愿离去”等,我想没有任何一个钓鱼人或者质量监督部门能对这些充满夸张的描述进行认定和考量,我分明看到的却是这些商品制造者背后的窃笑。
二、随着一团颜色不详、味道怪异的鱼饵的落水,你无限的期望开始了。

我想不出现实中还有其它什么事情能够激起钓鱼人数小时盯着一只鱼漂的那份专注。钓鱼人从鱼漂的上下跳动中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意念也常在一念之间摇摆不定,但毕竟每一次跳动都向钓鱼人暗示着某种希望和可能。我不喜欢海竿钓鱼,最直接的原因可能就是少了这个过程。

这是一场人与鱼的不公平的博弈,因为它需要用一方的生命来买单。

鱼漂猛然下顿了一下,提竿,空竿。钓鱼人也许为了刚才未抓住提竿最好时机而懊悔不已,而水下的鱼儿却可能会对刚才还近在咫尺的美味突然消失无影而茫然不解,但也许某些看破玄机的鱼儿可能会为刚才未吞下那顿危险的美味而庆幸不已。但没有关系,换饵,抛竿,一切都可以重来,依然会有另外一群傻乎乎的鱼儿蜂拥而上,钓鱼人在这场游戏中永远占据着主动。

三、机会最终还是被钓鱼人抓住了——竿没有提起来,随之而来的是水下的鱼儿横冲直撞。刚才还动作优雅从容的钓鱼人马上紧张起来,那种感觉可能对于钓鱼人来说是一种颠峰体验,让我用文字对那些从未钓过鱼的人来描述那种感觉我是做不来的。一位爱打麻将的朋友告诉我,说这种感觉很象庄家自摸那一刻的感觉。
游戏的高潮开始了。

钓鱼人额头的汗水,形如满月的鱼杆,鱼儿挣扎激起的浪花,游戏此前的那种含蓄和诡秘在此时都揭去了温情的面纱,一场人与鱼最直接的对话开始了。只不过钓鱼人在这场以生命为筹码的生死搏杀中体会到的是无与伦比的乐趣;而鱼儿呢,却是搏命挣扎的惨烈。也许用这时的情景来诠释这样一句话最为贴切:把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我有时经常想探询钓鱼人此时乐趣的心理学依据,人们除了享受餐桌上的美味,现在我们又在与另外一个生命的搏杀过程中找到了乐趣。搏杀生命,也许是大自然赋予人类最隐秘的一种天性吧,人类自古以来的捕猎行为都为此做了最好的诠释。

但想想看,现实中我们又有什么时候可以和另外一个生命进行如此直接的搏斗?也许正是这个过程满足了人们在现实中无法体验的搏杀生命的欲望,尽管这是一场仅以一方生命为筹码的不平等的搏杀。

搏斗结束了,一切好象都嘎然而止。当筋疲力尽的鱼儿被拉上岸时,你一定可以从钓鱼人的脸上读到成功者的满足和释然。但另外一种结局也别有意味,线断了,竿断了,鱼跑了。这时,任何貌似宠辱不惊的钓鱼人都是无法掩饰他的懊恼和失意的。而鱼儿呢,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摇摆而去,我不知道此时这个可爱的生命是否感受到了这场惨烈搏斗后的成功,而不仅仅是伤口的疼痛。
四、钓鱼这种行为也许会激起某些环保主义者的微词,原因呢,无非是保护生态环境之类云云,但还有某些人直接将其上升到保护生命本身的高度,并以任何生命都有其生存意义为理论依据。

对于这后一种博爱的胸怀,我倒有些不以为然了。人类的生存是离不开动物的,也许人类食用动物就象狮子捕食羚羊一样天经地义。大自然将人类安排到了生物链的最高端,地球上的任何一种动物都有可能成为人类的盘中美味。但既然大自然安排了这一切,那就尽情的享用这些吧。在大自然既定的自然法则面前摆出这种伪善姿态倒是让人感到有些可笑。当然,我以上所说的一切也都是基于保护稀有野生动物的前提,毕竟这些野生动物的生存为自然世界的丰富提供了可能。

五、近来兴起一种竞技钓鱼,就是一种以钓鱼速度为终极目的的钓鱼方式。

钓鱼人要不停地换饵、抛竿、提竿、摘鱼,并尽量减少中间的多余动作,以求得效率的最大化。我曾经看过一些竞技钓鱼的比赛,钓鱼人岸边一字排开,每一个钓鱼人都在快速重复着相同的动作,那阵势倒象是工厂车间里的职业技能大比武,而鱼儿只不过是一种原材料罢了。我总觉得这种钓鱼方式里缺少些什么,后来我明白了,它缺少了钓鱼的从容与随意。

它将钓鱼的过程过分地程式化和机械化,钓鱼人能做的只是在追逐一种技术上的精细和细节的精致,而无暇去体验钓鱼过程中独有的含蓄和优雅,而这恰恰是我以为钓鱼最令人着迷的意味所在。也许人们做事情永远是这样的,在你把手段当作一种目的来追逐的话,事件本身的意义却已经在这种追逐中迷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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