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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006年，我得了白血病，事业、爱情在死亡面前都显得不再那么重要。十年过去了，命硬的我依然活着…… 经过一夜的高烧，我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像是被捶松了的牛排，软塌塌地瘫在床上，小猪和我妈俩都伏在我的床边睡着了，小猪的手还放在我的小腿上，我轻轻地动了一下腿。小猪立刻惊醒，她的手条件反射似的开始给我的腿按摩。 小猪说：“醒啦？” 我点点头，看着小猪的黑眼圈，恍惚想起夜里我疼得辗转反侧的时候有人给我按摩，应该是小猪吧。 我伸手握住小猪的手：“你歇会儿，按了一夜吧？” 小猪说：“我不累啊。” 这时我妈也醒了过来，催促小猪赶紧回家补觉。 我妈说：“小猪给你按摩了一夜，她手一停你就喊疼，让她回去好好睡一会儿吧。” 小猪拿出体温计塞在我的腋下，又摸了摸我额头说：“她好像还烧着呢，阿姨你回去睡，我在这里陪她，我年轻能扛得住。” 我说：“你们都回去补一觉吧，这几天我把你们都折腾坏了，白天护士多，我有事叫她们就行了。“ 我妈一瞪眼说：“你又不是孤儿，又不是没有家里人在，麻烦护士干吗？你没看这几个小护士天天忙得脚不离地的？不行不行，我就在这儿看着你，让她回去。” 我看着推来让去的两人有些无奈，我从腋下掏出体温计，我妈和小猪都关切地看着我。我说：“我不用看就知道，现在我的体温最多38 度。” 我把体温计递给小猪，小猪一看，果不其然只有38 度。经过这么多天反反复复的高烧，我已经能通过身体的感觉来判断体温了，这种技能不知道能不能申请个专利啥的。我体温是降了下来，小猪和我妈对我的担心并没有降低，两个人依然不肯回家好好歇着。 我说：“你们都回去吧，要不你俩一起累垮我怎么办，而且我觉得我今天好了不少，今天又是周末，我打电话让莎莉他们来医院陪我一天总行了吧？” 小猪说：“周末总共就两天，昨天他们被我拉来陪你，今天还让他们来不太好吧？” 我掂量了一下，相比我妈和小猪两人累垮了，不如我厚着脸皮求莎莉他们一次，想到这里我拨通了莎莉的电话。莎莉慵懒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我一看时间，原来才早上八点出头，我犹豫了一下是马上叫她还是让她多睡会儿再说，这时就听见电话那边窸窸窣窣起床的声音。 莎莉说：“小小，我马上过去。” 我说：“啊？我还没说话你怎么就知道我想叫你来陪我？” 这时电话里传来莎莉一边刷牙一边说话的声音：“这么早你给我打电话肯定是有事啊，那还用说什么，我肯定会马上过去啊。” 我说：“小猪和我妈照顾了我一夜我想让她们回去睡会儿，她们不肯，所以……” 我话还没说完莎莉便打断我：“你赶紧让她们回去，别说了，我一会儿就到。” 不等我继续说下去，莎莉便挂断了我电话。我朝小猪晃了一下手机嘚瑟地说：“看看我的人缘，你们就放心回去睡觉，莎莉一会儿就来了。” 我妈搓着手还是一副不放心的样子：“ 她知道去哪儿给你弄吃的吗？知道怎么消毒吗？哎呀我不放心，我看莎莉那个样子就不像会照顾人的，我还是留在这儿吧。” 我沉下脸说：“我不许你那么说我朋友，什么她那个样子，你烦不烦？！我让你们回去就回去，莎莉又不是傻子，她不知道的我跟她说一遍不就行了吗？！” 我妈不再说话但还是不走，小猪劝我妈说：“阿姨你先回去睡觉，她现在化疗脾气不好，别搞得你俩为这个吵架，等莎莉来了我跟她交代好了我也回去，今天我们俩都休息，行吗？” 我妈这才点头同意回家，我朝小猪抱了抱拳表示感谢。每次我和我妈要起矛盾，都是小猪出面化解。她说我现在化疗脾气不好只说对了一半，化疗的时候是容易烦躁上火，但其实更多的是我对我妈的耐心还是不够，在她眼里我还是那个七岁时离不开她的宝宝，然而她不知道我仍然记恨她当年连夜搬走抛下我的事情。我一边心疼她现在在医院照顾我的辛苦，一边又在恨她当年的不告而别，导致我对她的态度忽冷忽热。我知道自己身为一个成年人应该懂得放下过去，可是我也明白这不是一个月两个月就能解开的心结，我知道我必须先跟自己的过去和解。我想我妈应该也忘记不了当年抛下我离开的事情，她现在对我的百依百顺也是一种补偿心理。我对她，她对我，都不是一个正常的状态，我希望我和我妈能同步解开心结，变成真正亲密的母女。 小猪把我妈送出病房回来之后瞪了我一眼，如果我不是躺在病床上的话，小猪可能会伸手揍我。她和我不一样，她和她妈的关系很好，她是非常孝顺懂事的人。我抱歉地朝小猪笑了笑，小猪不理我，拿出纸笔写着什么。我觍着脸凑过去一看，小猪正在给莎莉写照顾我的注意事项。我笑她小题大做，小猪并不理会我自顾自地写着。我拿起书翻看着，我要好好珍惜38 度体温的舒服时光。人的身体真是很奇怪，38 度和39 度只有一度之差，身体的感受却是人间和地狱之别。至于37 度正常体温是什么感受，我已经差不多忘记了，我现在不奢求别的，让我留在人间就好。 小猪洋洋洒洒写了两页纸，折起来放在床头柜上。我想看一眼，小猪挡住我的手，说是只给莎莉看。如果不是知道小猪和莎莉都是女的，我会以为她写的是给莎莉的情书。时针已经指向快9 点，护士进来给我挂上药水，小猪看了一眼我的药水清单叹了口气，我知道今天又会是漫长的一天。隔壁床的刘春娟打上针之后喊热，刘春娟她妈走到门口抱歉地看了我们一眼，把空调的温度调低了一些。小猪给我加了床被子，我还是不争气地打了个喷嚏。小猪走去空调开关处瞟了一眼，然后瞬间炸毛，她像一头愤怒的母狮子冲过去把帘子一把拉开。 “你们有没有搞错？！空调开到18 度，这是病房不是冷库！”小猪气得嚷嚷起来。 刘春娟她妈说：“我家姑娘怕热怎么办？你们冷能多穿点儿，她热你也不能让她把皮扒了吧？” “你来看看，你来看看，我们都盖了三层被子了。”小猪走过去拉住刘春娟她妈的手走到我床边指着我，“被子在她身上都堆成山了，你还想我们怎么样？我们住在一个病房，你们热，空调开22 度我们都嫌冷，也都体谅了，但你们也不要太过分了！” 刘春娟妈看看缩在被子里的我，又转头看了看刘春娟，刘春娟戴着耳机听着歌看着天花板并不理会，小猪直接走到门口把空调温度调高了。刘春娟大概用余光看见了小猪的动作，从床上翻身坐起来指着她妈喊道：“你去搞空调！我就要18 度！你们想把我热死是不是？你们是不是想让我死！” 刘春娟她妈尴尬地拉住刘春娟的手说：“她们真的冷，我也有点怕冷，你就让让她们，你看她们还借了这个东西给你听歌，还借书给你看了呢？” 刘春娟脸涨得通红一把扯下耳机线，把MP3 狠狠砸在床上，指着MP3 对她妈说：“拿去还给她！还给她！老子就要开空调！” “你个瓜娃子的就不能懂点事情咯？”刘春娟妈嘴里嚷嚷道，身体却向门口移动着。小猪站在门口用身体挡住空调开关对着16 床一副“神圣国土不容侵犯”的大义凛然的表情。这时病房门被推开，石涛笑嘻嘻地走进来，一看病房里的气氛不对，石涛收住笑容。 “咋的了，刚才嚷嚷啥呢都？”石涛问小猪。 小猪摇了摇头不说话，刘春娟她妈看见有人进来也停住了脚步。石涛走过来问我怎么了，我无力地摇摇头。石涛摸了一下我额头迅速收回手喊道：“妈呀，这么烫？” 小猪闻声过来，刘春娟她妈一个箭步过去又把空调温度调低了。小猪回头看了一眼又想过去被我一把拉住，我说：“算了，给我药和水。” 小猪正喂我吃药的时候，莎莉嘉宁和小贼走了进来，石涛摇摇头朝他们使了个眼色把他们叫出去在门口待着。看我吃完药，石涛使了个眼色把小猪也叫出去了，几个人在走廊外嘀嘀咕咕不知道说着什么。我已经没有力气再管，闭着眼咬着牙等待这一波的高烧过去。 过了一会儿，小猪和莎莉坐到了我的床边，小猪扶着我半靠在病床上，指挥着莎莉给我喂水。我看莎莉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勺子，她想把勺子里的水吹凉，却一口气把勺子里的水吹洒了出去，我不由得笑了出来。我想象不出等莎莉结婚生了孩子当妈妈会是什么样。 莎莉看我笑了自己也乐了起来，她说：“你是笑我笨吧？我跟你讲哦，我是故意这样逗你笑的。” 她说着就跟个孩子一样呼呼地开始吹着碗里的水。小猪在一边看着莎莉和我摇了摇头，接过莎莉手里的碗一口气给我灌了下去。 小猪说：“喝水退烧才是正经事，她本来就不怎么愿意喝水，照你这么喂一天也喝不到一碗。” 小猪拿出长辈教训人的口气说话，我和莎莉一起朝小猪竖起了中指。我催促小猪赶紧回去睡觉，小猪拿起床头柜上她写的注意事项交到莎莉手里，嘱咐莎莉好好按着上面写的来做。莎莉打开一看惊呼道：“这么多？” 小猪耸耸肩一副你看着办的表情， 莎莉把小猪的包塞到小猪手上。 莎莉说：“行了行了，再多我也会照着做的，你赶紧走吧。” 送走了小猪之后，莎莉坐在我床边打开注意事项仔细看了起来。我探头朝门外看了一眼，发现嘉宁石涛小贼他们没了踪影。 “他们人呢？”我问道。 “他们有点儿事儿，一会儿就回来，你放心吧，肯定不是我一个人照顾你。”莎莉翻了一下注意事项，“这么多事情，我一个人肯定搞不定。” “上面都写了些啥，小猪不让我看。” “我给你念一下啊。” “嗯。” 莎莉清了清嗓子：“嗯哼，关于病人小小的注意事项。第一，所有食物必须微波消毒两分钟，水果要洗净削皮切碎后消毒，她容易牙龈出血不能咀嚼大块以及硬的东西。不要给她吃任何带油的食物，她会吐。楼下食堂2 号窗口买粥即可，切记微波消毒。每餐饭后要叮嘱她吃药，如果吃药后呕吐要补吃一次，每日的药在抽屉里。 “第二，每半小时必须看着她喝下一杯温水，如果她睡着了把她叫醒喂她。每隔两小时让她喝一杯生理盐水或者葡萄糖水，如果喝水后立刻吐了，想办法让她再喝一杯。” “第三，每两个小时给她量体温并且记录，体温超过38.5 度去找护士拿退烧药。” “第四，她去洗手间时记得给她戴上口罩，口罩里塞上一块消过毒的橘子皮去味，否则她会吐。隔壁床吃饭时，也给她戴上口罩以及橘子皮，否则她也会吐，吐完之后垃圾袋要及时扔掉。” “第五，她去完洗手间要帮她整理好裤子，她一手打针一手提裤子很难弄整齐。用湿纸巾帮她擦手。如果发现她病号服汗湿，及时帮她换掉。” “第六，随时观察她表情，如果她皱眉，你要装作没事儿的样子摸摸她的脸。如果她的牙咬紧，证明她浑身都疼，你要主动帮她按摩，不要问她疼不疼，需不需要按摩，她只有烧到迷糊时才会喊疼……” 莎莉读到这里的时候声音哽咽得读不下去了，她悄悄抹了一下眼泪。我也迅速用被子擦了一下脸上的眼泪，我和莎莉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些尴尬。 我赶紧开玩笑道：“照顾我你怕了吧？啊哈哈，后面还有不少条吧？” 莎莉把注意事项翻到最后看了一眼：“妈呀，二十七条，我以为小猪每天在医院就是看着你和你说说话，叫叫护士医生什么的，没想到她每天要做这么多事儿，我也没想到你现在每天都这么难受。”莎莉把写着注意事项的纸仔细地折起来放进口袋说：“后面的不念了，太多了，我随时拿出来看就行了。” 我点点头，其实不光莎莉没想到，我每天这么被小猪和我妈照顾着，我都没有计算过她们每天要为我做多少事情。小猪是怕我知道后内疚所以才不让我看她写了些什么吧。 莎莉拉着我的手感慨：“如果你没生病，我会特别羡慕你，有小猪对你这么好。” 我握了握莎莉的手没有说话，病人确实没有被羡慕的资本。 本文选自方磊（笔名一枚泼妇）长篇小说《我不在乎明天将会发生什么》，《父亲的身份》《风声》导演高群书、《将爱情进行到底》《新闺蜜时代》编剧某小丫、脱口秀译者谷大白话诚挚推荐！小说改编影视正在进行中！ 这是一部令你笑中含泪，一往无前的幽默治愈小说。走过亲情、爱情、友情，紧握勇气、信念与爱。 《我不在乎明天将会发生什么》赠书活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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