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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网上遇见一个无聊问题：「周末待在家中，没有电脑。两种电器让你选其一，你会选空调，还是选手机？」据说这问题让很多人踌躇不决。 我看了看窗外北京的盛夏，骄阳似火，天气报告说是36度。有什么可犹豫呢？没有手机，我可以读书、看电视、或者做几道数学题——只要在室内，做什么都可以。 没有空调？对不起，高温让我头昏脑胀，什么事情也做不好。即便睡觉也是汗流浃背，辗转反侧。此外，我还要想办法给家里降温，否则老人孩子很可能中暑。 每至盛夏，我就衷心感激空调发明者。普罗米修斯盗下天火，威利斯·开利（他是一连串空调发明者的关键人物）偷来凉风，同样名垂青史。此话并非出于戏谑，而是真心实意的赞美。空调对现代生活的改善总被低估，却蒙受了过多毁谤。 要理解空调之伟大，就得对人类前现代生活有一些了解。 人类算是生存适应性十分强大的动物。除南北极和一些岛屿，人类足迹遍及各大洲，甚至在沙漠中央的绿洲也能顽强生存。生存是一回事，真要生活发展，舒适地度日，则大大受限于气候。寒冷限制生产劳动，这很显而易见，炎热不利于经济，则经常被低估。 只要衣着保暖，人类在零下十几度气温活动，通常不会有什么影响。人类对高温的耐受就没那么坚韧了。气温三十度会感到炎热，身体不自在；三十五六度就炎热难耐，使人昏昏欲睡。一旦达到四十几度，激烈的体力劳动就要停止，否则会有性命之虞，脑力劳动更是难以为继。 自人类用火以后，摆脱寒冷已经容易得多，驱除炎热却实在不易——天冷可以增衣，天热再怎样脱光，却还是一个热。 毫不夸张地说，炎热对现代社会的影响已远超寒冷。2003年热浪袭卷欧洲，7万多人死亡。美国每年都有数百人因为炎热丧生。在印度，超过50度的热浪经常导致大批老弱猝死。这些还不包括炎热引起的疾病。手头没有确切数据，我大胆猜测，全世界每年死于酷热之人，比死于寒冷的人多。 空调诞生以前，对抗炎热是人们生活的重任——尤其广大热带地区。穷人持蒲扇，富人用冰窖，皇帝干跪奔走数百里，跑到北方凉爽的行宫去避暑。电风扇也是一项伟大发明，只不过它的效果太差，也不够安静。直到空调发明，尤其中央空调横空出世，人类才真正解决了炎热的困扰。 房间里开足冷气，我可以平心静气写一天文章；中央空调制冷系统足够强大，容纳几千人的商场、火车站也会凉风习习。随着移动空调、汽车空调普及，除极少数酷热环境下仍需户外工作的人员，几乎所有城市成员，都能享受到冷风吹拂。 新加坡国父李光耀说过，空调是历史上最了不起的发明。它让热带发展成为可能，这极大扩展了文明区域。没有空调，新加坡这样的赤道国家，工作环境会比温带、寒带恶劣许多。炎热使人懒怠昏睡，人们只能在清早以前或黄昏之后工作，金融贸易所需的智力活动将大受影响。家用空调从上世纪60年代起普及，新加坡经济也在这时起飞，李光耀认为，这其中有空调的助推。 直到今天，热带地区像新加坡、香港这样「全城冷气」经济体依然不多。印度每年都会热死几百人，为什么他们空调普及却那么差？空调作为普通家电，价格其实不贵，为什么他们仍然使用不多呢？这些都很值得追问。 空调普及的基础，是稳定而廉价的电力系统。据说一个城市夏天的空调用电，可能占电网负荷40%。印度这样基础设施落后的国家，电力供应不稳，限制了空调普及。空调是电老虎，一个家庭要安装几台空调才能覆盖，一夜下来好几度电。几组中央空调开足马力，商场电表飞快地旋转，这都是不小负担。没有良好的基础设施，一定经济水平，不是谁都能享受得起空调。 说到这里，这又得回到对市场经济的赞美。凉风非从天边来，而是人类发明创造和经济发展的成果。 所有家用电器中，空调可以说是最美好，也是受诽谤最多的。从1970年代起，环保主义者就攻击氟利昂是臭氧层空洞的原因。臭氧层空洞是自然现象，还是人为原因，尚无定论。它和氟利昂、空调有多大关系，科学家并没有明确说法。这不妨碍环保主义者对空调的妖魔化。一个事实是，近二十年氟利昂的使用量还在增加，南极臭氧层空洞并没有继续扩大，而是显著缩小了。 臭氧层空洞论之后，环保主义者又抛出论调：空调是高耗能产品，是人类追求舒适而发明的奢侈品。夏天不就是炎热吗？明明蒲扇也能解决，为什么追求凉爽？这是通过耗费能量，达到反自然目的。去年教宗方济各还发表了一则通谕，点名谴责空调。「它击败了我们的良善本性，使我们养成了浪费和过度消费的恶习。」在他们眼中，人类变得太过娇气了，经受不起一点自然考验。 不要以为这种论调很荒诞，只需付诸一笑。环保主义者总能攀附权力，通过中央计划手段，钳制私人的生活。环保主义者鼓吹，夏季空调制冷，温度每提高1度，就可以节省电力20%（还有一种说法是节省7%。到底是多少呢？）据说人体感受的舒适气温是26度。在环保主义者推动下，2007年政府出台规定，公共建筑内空调温度不得低于26度，私人企业、商户、商场、办公场所均在其列。 这是怎样的计划主义狂妄呢？不同的场所，人流数量、空调数量、制冷能力、通风条件都不同，设定26度意义何在？不过是增加监管官员，给举报之徒可乘之机罢了。节约能源这种事，企业家就能做好，何须政府操心。 很多人享受空调，却常有负罪之感，其实没什么可心理不安。只要确保健康舒适，财力能负担，完全无需多虑。想吹冷风还是暖风，温度想要多高，这完全是私人决策的领域。意图掌管别人空调的环保主义者，才是最值得警惕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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