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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游无处不消魂，更何况又逢五月江南好时节，触目所及，美景美不胜收，醉人心魂。 少年时代梦想江南，却不得一览其胜境，及至中年才得以了却夙愿。近年来更是机缘凑巧，数次南下，畅游美景，得以饱览江南山水之美。 五月的江南是一位南国温婉娟秀的淑女，她从唐伯虎多彩的画幅上走了出来，舒展柔情的手臂，擎起一把油纸伞，一袭霓裳羽衣走在霏霏细雨中，走进幽静的古城深巷，唱着柔媚的歌声。吴侬软语，委婉如歌，尽管我听不懂你说的是些什么，但我为你而来，密赴这位江南女子的约会，寻觅细雨轻歌中的那份浪漫的诗意。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她在五月的江南，在苏杭佳丽地，在上海繁华地，走进江南烟雨中，处处可见她俏丽妩媚的身影。 当我们从天津乘坐高铁抵达杭州，次日即为南方梅雨季节的首日，烟雨迷蒙，草木丰美，山清水秀，尽显江南风韵。 西湖的诱惑 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金溪山庄坐落在西湖西畔，杨公堤一路之隔，放眼望去，绿树成荫，水光潋滟，西湖美景尽收眼底。晚餐之后，难抵西子的诱惑，同行者四五人，结伴夜游。花未开，月未眠，游人众，红男绿女穿梭湖畔，歌声笑声水面飘。我们沿着湖畔曲径漫步，两三星火，夜色浓郁，树影斑驳，如若走进了梦境。时而迷路，不辨东西南北，循着远方的说笑声走去，越过一座拱桥，偌大的湖面呈现眼前，一船渔火，缓缓向湖心飘移。信步走到了风雨亭，小雨飒然而至，急忙跑到枝柯横逸的杨柳树下避雨，不想雨却停了下来，有意无意，风是极其凉爽的，恰似北国仲春清明的气象，而我们置身其中的南国已是盛夏时节了。 在梦中，我和诗人苏东坡有个约会。西湖是杭州明亮的眼睛,苏堤是西子的美眉，千年以降，东坡先生大概也没有料到他当年兴修的这条湖堤，今日竟成为令游人望之怦然心动的美景。白堤和断桥还在远方，只好待我梦中游览。 拂晓悄然走出金溪山庄，漫步走进杭州城烟岚氤氲的晨光中，踏着鸟鸣婉转的韵律，用轻灵的舞步在苏堤上疾走，由北而南，随风而行，尽情观赏两畔的美景。三潭印月不见月，恰值日出，两三只小渔船悠悠向小岛驶去，波光粼粼，晨光如碧，风景如画。伫立小桥上眺望，雷峰塔沐浴在晨光中，远山如黛，鸟鸣清幽，引人遐想万端，真不知此时是身在西湖呢，还是仍留在昨夜的梦境中？ 走到苏堤尽头，沿着杨公堤折返，绕行返回金溪山庄。隐秀桥，卧龙桥，一步一景，步步惊喜，西湖之外，处处皆为美景也。桥之美，水之美，草木之美，可谓一日看尽了杭州的美貌。站在一座曲拱桥上观赏水天一色的风景，把身心融入东山魁夷画作的静美意境之中，心中顿时生出了超尘脱俗之想，虽是清晨，无奈何却是有了一些醉意。 校园最美芳草地 天涯何处无芳草，芳草地在校园里。 浙大紫金港校区有一片芳草地，绿草如茵，碧草连天，属于西溪湿地的一部分。它太显眼了，走进校园就会看到，每当发现它的时候，每个人都会发出惊喜的赞叹，禁不住迈出步子踏上去走走，难禁绿草的诱惑。的确，在南方，美景的诱惑太强烈了。 我们参观外国语学院的“温馨小家”，里面布置得素雅典雅，许多老师下课便来这里休息，或喝杯咖啡，或吃份简餐，三三两两静坐在一张小桌旁，分享这份恬静的好时光。墙上挂满了各年级学生毕业照，校友们归来母校，都会从某一张合影中找到自己青春时代的笑脸。学院的工会主席向我们一一介绍“教工之家”的建设与使用情况，她的脸上洋溢着甜美的笑容。 走出“温馨小家”，主客双方人员站在芳草地上合影，把校园最美的风景收藏在画幅中。 中午时分，我们去学校食堂用餐，数万名师生涌向这座大食堂来，熙熙攘攘，人潮涌动如同闹市，这里跃动着数万名学子匆匆的脚步，使之成为校园最热闹的地方，真可谓“群贤毕至，少长咸宜”矣！ 学生们吃过饭便急匆匆返回宿舍，并不留心身边的美景。只有我们这些初次走进这座校园的北方客人，才会细细地观赏身旁的每一处景色，啧啧称奇，拍照留念，缓步流连。 从杭州乘坐动车抵达上海，傍晚入住上交大闵行校区的学术活动中心，看去不过是一座平平常常的建筑，客房里的设施也比较陈旧，并没有给我留下太好的印象。 清晨依旧起得早，校园漫步赏美景。夏风清爽，晨风中飘散着广玉兰的幽香。我环绕思源湖缓缓而行，晨鸟啁啾，湖水清冽，一对对恋人依偎在岸边的座椅上，柳丝在风中荡漾，一湖清波倒映着图书馆大楼的影子。东岸的撷英园中，此时并无花可采，只有各色不知名目的树木，长出了新鲜的叶片，望之如花一般艳丽，而路旁的一排广玉兰，枝繁叶茂，高枝密叶中挂着几朵洁白的玉兰花，晨风送来阵阵幽香。 西岸的几座教学楼拉起了警戒线，几名保安在楼门外执勤，等到吃早餐的时候，才知道今天要进行英语四六级考试。 上午考察学术活动中心，步入后院，别有天地。南苏园极尽江南园林之美，雕梁画栋，曲径游廊，好一座古典的宅院，庭中有水，水中有莲，鱼戏莲叶间，清寂如同进入禅境。午间在留园用餐，饮茶漫谈，共享江南美食。此留园，非彼留园也。留者，听雨留香之留也，非留学生公寓之流耶！听我这一番解读，闻者莫不解颜。 复旦大学邯郸路校区的绿草坪显得格外醒目。从西门步入校园，美轮美奂的光华楼矗立在金色的晨曦中，双塔并立，直插云霄，翠绿的草坪上投下高楼的影子。绕过光华楼，找到了窗前的驴背吟诗铜像，流浪的诗人低头沉思，似乎在树下寻觅校园中的诗意。校园外的街市车水马龙，传来汽车引擎的喧嚣，一浪高过一浪。 一位红裙女孩躺卧在绿草地上，半臂遮脸，酣睡之状若醉后的史湘云。身旁的座椅上有一位男生，手持书卷，朗诵有声。当我从他俩身边走过时，女孩起身，男生携臂离去。一位老妇缓缓而来，坐在了草坪旁的座椅上，神情木然，唯有相伴而来的小狗在草地上打滚撒欢。 在一座别有韵致的教学楼前，小路上的苏步青先生塑像在阳光照耀下散发着青铜的淡雅色泽。教学楼前依旧是一片嫩绿的草坪，环绕草坪则是一圈法国梧桐，绿阴如盖，营造出宁静的校园氛围。 校园南门的进门处，一座十余米高的领袖塑像在经历了数十年历史风雨之后，依旧站立在图书馆门前的草地上。当我举起相机拍照的时候，一只鹧鸪飞落到他的头顶上，久久不愿离去，我只好连同这只鸟儿拍摄下来。 复旦校园最美的佳境，当然是燕园和曦园。一位女孩在溪畔朗读英语课文，两位老者在花池旁习练太极拳，许多不知名的花朵在晨光中静静地开放。 1996年，我订阅了社科版《复旦学报》，时隔二十年，我终于来到了复旦校园，眷眷于斯，漫步流连。 午前离开了复旦，午餐时间抵达上海大学。走在校园里，处处可以感触到老校长钱伟长的身影还在。是的，走进这所大学，必然就会令人想起这位令人敬仰的老校长。我深知，并非所有的校长都会赢得师生及社会各界的尊崇，我们很多大学校长还只是一位具有一定行政级别的官员，而不是具备学者型、儒者态、长者风的教育家。钱校长的离去，曾经在社会上引起很大的反响，有他跟没他，就是不一样。 泮池观鱼，鹅鸭珍禽，得自然天真情趣，而远方的图书馆矗立在绿树丛中，显得典雅而庄重。 图书馆、体育馆、办公楼、教学楼、食堂、操场等等，几乎所有的大学校园都具有这些相同的建筑物，但各自具有独树一帜的建筑风格，蕴含着各自学校独具韵味的传统风尚与文化元素。上海大学的东西校区之间，夹着一座尼姑庵，站在行政办公楼上眺望，庙宇金碧辉煌，琉璃瓦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格外醒目。先有寺庙，后有学校，庙主不愿迁移，寺庙与学校倒也相安无事，遂成校园一景。 最具女人味的城市 再来苏州，时隔八年。八年前初入苏州，黄昏车抵枫桥附近一家饭店，远望可见寒山寺，遗憾只是听不见悠远的钟声。晚餐饮酒，半点醉意，饭后结伴漫游街市，归卧宾馆，一夜无梦，不闻夜半钟声，谁知谁家的客船几点钟到达。 次日晨起即离去，乘车赴太湖漫游。 八年后，再度归来，倾慕这座水性的城市，走遍大街小巷，寻找那位温婉的南国女子。 在苏州，小雨来得正是时候，始终伴随着我们的脚步，雨珠不停地落在我的身上，感到温润而惬意。 夜游平江路街市，小雨如酥，灯火朦胧，游人如织，我独自走进一爿小店，挑选了一把书签，墨彩江南风光，留作心中的记忆。 云想衣裳花想容，每一位女子都想得到一件令她满心欢喜的衣裙，但走遍街边服装店，搜遍网上众多卖家，却总也寻不到它。那是一件从少女到少妇都在孜孜以求的衣裙，梦想的衣裳，凝聚了天上五彩的云霞和四季盛开的花色，是云的梦幻，是花的幻想。它不在女人的衣橱里，也不在街市的橱窗中，那一件梦想的衣裳隐藏在每一位女性的心中。 夜游归来，意犹不足，同行的女士们了无睡意，结伴外出，强拉男同胞作保镖。雨在不停地下着，由小雨逐渐演变成大雨，女士们心在衣，而不在乎雨，寻寻觅觅，踟蹰徘徊，沿街逐家小店找寻那件梦想中的衣裳。 找到了！找到了！ 在夜深打烊的时刻，终于找到一家令她们颇为满意的服装店。当然，满意的还不是衣裳，主要是指价格。衣裳要反复挑选和试穿，相互评论比对一番，价格也是需要使出狠劲往下砍的。夜深人静的时候，满街的店铺都关上了门窗，只有我和街灯在雨中默然等候，听香，听雨，静静地观赏古城的夜色。 晨起径往十全街乌鹊桥，沿着乌鹊桥路南行，在沧浪亭外徘徊，水清无鱼，不知几千年后的沧浪之水，是否能濯缨，拟可濯足？沿着竹辉路东去，路边的酒吧里挤出来几对青年男女，睡眼惺忪，醉意十足，东倒西歪地相互搀扶着坐上了摩的，融进了清晨急速的车流中。从带城桥路向北，漫步欣赏古城风貌，白墙黑瓦，小桥流水，寻常人家，何必“遗恨失东吴”？古城还在，历代王朝难寻踪影，只不过留下几截残破的城墙，王侯将相，达官巨贾，都变成了历史画卷上的几点墨迹。锋利的干将莫邪，早已失去了杀戮的锋芒，仅仅留作今朝城中的路名而已。没有永恒的存在，唯有寻常百姓家的吃喝拉撒睡柴米油盐酱醋茶生老病死婚丧嫁娶喜怒哀乐七情六欲，才能够成为人类生活永恒的主题，演奏着雄浑的交响曲。历史是什么？历史在苏州古城不过是干将莫邪的锈斑而已。 小雨霏霏，情意缠绵。在去苏州大学走访途中，受邀游览了网师园，得以饱览江南园林胜景。网师园隐藏在阔家头巷，巷首即是清代著名学人沈德潜的故居教忠堂。小巷悠长，青砖幽暗，巷长不过191米，而宽却不足五尺。昔日曾是阔户大家的住宅，而今只是寻常百姓家，挤在低矮破旧的老宅子里，过着简简单单的市民生活。阔人的后代，假若没有衰败，那么如今该是住在郊外的别墅里了吧？迎面走来一位蓬头垢面的妇人，手中提着尿壶，无精打采地走进了一处院子，立刻传出水龙头冲洗尿壶的声音。 网师园果然名不虚传，设计精巧，建筑静美，风物精致，蕴含着江南园林之精华，令人叹为观止。园极小，正适宜雨中漫游，细细观赏。这里固然不是繁华热闹之所，只宜二三同好静观。但无奈我们十余人是结伴出行，嘻嘻笑笑，只好听之任之，我独自在心中静而观之，独享网师园特有的那一份清幽风韵。过万卷堂，穿撷秀楼，踱梯云室，访集虚斋，站在竹外一枝轩上观游鱼戏水，齐集风到月来亭中望镜中水影。我坐在小山丛桂轩的游廊下，身后一杆青竹随风曼舞，心立刻安静下来，怡然自得，陶然忘俗，仿佛置身于诗情画意之中，自谓成为一位山水诗人也。 我们乘车抵达苏大校园，雨伴随我们而来，在绿楼座谈，在红楼合影。雨中的校园别有一番韵味，意绵绵如雨丝缠绵，周身清凉满眼绿，车行路转，恰如凭窗观赏张大千的一幅水墨淋漓的山水长卷。 苏州是一座水性的城市，最具有那种思之令人心醉的女人味。 能不忆江南 梅雨如期而至，不知是不是跟杨梅熟了有关。当然，吃杨梅最好是去江南，而江南的杨梅无疑还是无锡的味道最纯正。甜中带酸，酸甜可口，吃杨梅的最高境界当属酸甜之外，谁能回味江南初夏梅雨时节的诸般意味，那才算领略了江南时令的美妙之处。 王老师的一位中学同学在无锡工作，晚上同学聚会，给我们捎来了两竹篮的杨梅，鲜美可口，诱人馋涎，大家相聚一室，分享美食佳果。 在无锡，似乎记不起还有什么水果比杨梅更鲜美的了。 我们住在江南大学校园西北隅的长广溪宾馆，黄昏两次结伴去游长广溪湿地，皆受阻于大雨，匆忙返回。有一次都登上了跨越溪水的大桥，雨越下越大，不得不返回校园。过了桥就是蠡园，太湖万顷碧波就在眼前了。 江南的雨，既具有饱满的热情，又充满了万种柔情。 长广溪湿地不得游览，回到宾馆，凭窗观雨，听那一首淅沥婉约的歌在绿树丛中飘飞，我仿佛望见一只流莺从窗前逆风飞去，飞向烟雨空濛的太湖，而一阵清爽的风越过了凌凌的溪水，扑面而来。 江南好， 风景旧曾谙。 日出江花红胜火， 春来江水绿如蓝。 能不忆江南？ 江南大学巧妙借用了诗人白居易的诗句，用来作为学校的外宣词，想来诗人知道了也不会索要广告费的吧？学校食堂里出售的自制糕点，包装盒上的标识为“忆江南”。是啊，想到江南，自然要想到无锡，想到无锡，不可能不想起在江南大学度过的那一个温馨的夜晚，还有在学校食堂里吃的那一顿丰盛的晚餐。 江南六日流连，留恋江南初夏好风景，我终于望见了那位温婉的南国女子的身影，她不是猎人忠实的妻子，而是诗人浪漫的情人。 此情可待成追忆，能不忆江南？ 2016年6月27日写于北洋园杏荪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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