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是积极性的,兼具丰富的感情与坚厚的理性,所以历来龙象大德辈出,他们绝对是以理性且明确的证量,来诠释宇宙的真理,那不生不灭的涅槃;不是以炫惑的奇迹来诱引人类走向迷信。 例如佛字译自布大(Buddha),布大是超脱生死羁绊而得自由自在的智者,翻译的时候,弗与布大音近,所以造字成“佛”。佛即布大。 日子久了,见字思义,把佛当作弗人,即非人,超乎世界的非常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神祇。想象力再扩大,认为佛是不可侵犯的圣人,可以解世界倒悬的超人了。 佛教是正觉的宗教,要避免迷信的色彩。 例如悉达多太子从母亲左胁出生,大家都深信不疑,不以常理解释。这不是匪夷所思吗?不是违反人类生理的法则吗?古印度种姓制度分为婆罗门、剎帝力、吠舍及首陀罗。一出生身分就注定了,象征的说法是从口、双臂、双腿及双脚出生,就像我们揶揄出身贫富之家,用手拿牛粪、金饭匙出生一样,是象征性的语言,不涉及神秘。 悉达多太子在人间成佛,完全具备生老病死的生理历程,留给我们最宝贵的教训是:唯有自尊,透过理性与智慧的磨练,才能发现我们的本心就是涅槃的基因,不要心外求法。当我们清楚观测四念处(观身不净、观受是苦、观心无常、观法无我),自可透视因缘生灭法则,而建立四圣谛,走向内心无限的安祥,踏上宇宙同步的频率。 任何美丽的教言,都要经过我们熟悉的思考,再确认真假;纵然是祂的教言,也要由我们从实践中证实才能相信。不能在现实生活中活用的学问是死的学问。佛法如果是解脱的法门,透过自悟自解,应该在生活的当下亲证解脱;净土是当下的,不是遥不可及的未来,这是人间成佛的真现实。 龙树菩萨的《中观论》就是寻佛足迹的佼佼者。 道本无言,言能显道。语言文字毕竟是人类沟通的最重要工具,思想观念是潜在的言语。人类在思考的时候,会落入四种相的陷阱:“是、非、亦是亦非、非是非非;有、无、亦有亦无、非有非无。”离不开这四个相,陷于四面楚歌。我们会从某一点起思,连环勾索的在四相中环绕,有点作茧自缚,很难天蚕变。 例如能观的心,是从观心升起来?从非观的心升起来?还是从亦观亦非观的心升起来?从非观非非观的心升起来?找不到答案的,因为疑问会一波一波的涌现。我们的思想不能一次呈现多方位、多维度,只能线性思考;一个接一个,这个分析了,再分析那个,然后拼凑起来,再引发另一个方向的分析、思考。 这颗能观的心,我们再观,不是观上加观吗?为什么会观上加观?如果不观,还是在观,停止一下的观,还是观。 这说明了语言文字引导我们思考,一定还有另一种非语言文字的思考方法,就像阴的反面是阳,宇宙的反面是反宇宙。非线性的思考,或反线性的思考。 佛教要我们从线性的思考走到非线性的思考,才能体会到涅槃的真际。因为我们的生活经验都是生灭层出不穷的剎那,思考语言都是剎那,呼吸是剎那,思想也是剎那……剎那剎那是我们的线性生命。找到那个非线性的生命,才是开悟,才能从四面楚歌中升华。 开悟才恍然我们一直生活在那无尽剎那中,同时发现那非线状的生命。很多佛学大德,例如印顺法师就用“触证”,来说明那个境界。他以为触证是轻巧而且非意识、非作意的证量,以此来说明“空性”。 可是印顺的师父太虚大师在专心研究《大般若经》时,突然就那么整个人丢进了一个非线状的境界中,无心的状态,呈现时空感觉非常淡薄的生命现象,这不仅仅是“触证”吧! 四相是文字障,极少数的人能破障证真,执着于文字迷的人会把文字的网,一张一张的堆起来,然后从下面抽一张往上套。除非特出的人,他肯把这些文字网剪破。 禅宗就是一种非常格的思想方法,专门破文字网。 药山惟严和尚向石头希迁禅师问:“什么是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石头答:“恁么也不得,不恁么也不得,恁么不恁么总不得。”药山满头雾水,再参马祖道一禅师。马祖答:“我有时教伊扬眉瞬目,有时不教伊扬眉瞬目;有时扬眉瞬目是,有时扬眉瞬目不是。”药山当下开悟,道一问他:“你看到什么道理来着?”药山答:“我在石头禅师那里闻法,就如蚊子上铁牛,无处可下口。” 石头希迁和马祖道一对药山的话,只是重复着龙树的四相说,让药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懂也不是,非懂也不是,哑口无言。确实在哑口无言中开悟。这则公案是摆脱线性思考,走向非线性思考的例子。 语言文字绝非第一义,但第一义又非借语言文字表达不可;对方透过语言文字去了解,中间又产生了多少失真,或沟通不良的情形。要从文理掌握真理,很难不落第二谛,因而禅宗不假文字的直指人心必然兴起。要直指非顿悟不可,非打破线性思考惯性不可,卓绝的手段是禅宗传法的特色。 石头希迁著《参同契》:“执事原是迷,契理亦非悟……当明中有暗,勿以暗相遇;当暗中有明,勿以明相睹,明暗各相对,比如前后步……事存函盖合,理应箭锋拄。承言须会宗,勿自立规矩;触目不会道,运足焉知路,进步非近远,迷隔山河固。”祖师大德的句句叮咛,参禅人千万要时时警惕! (澄海先生《身去身来本三昧》之四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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