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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命礼物

 昵称535749 2016-07-01
2016-06-28 21:00 | 豆瓣:黄辉 

[故事类型]:奇幻,悬疑,剧情。

[故事时间]:2012--2014。

[故事人物]:

[温辛]:23岁,小河城女作家,父亲早逝,母亲多病,长期住在雨山疗养院。神经质,好幻想,高瘦,却并不漂亮。戴眼镜。喜欢晨跑和夜跑。

[温文]:19岁,温辛弟弟。江城大学外语系学生。

[郭飞]:25岁,小河城插画师,温辛男友,后爱上方舒雅。

[方舒雅]:23岁,知名美女作家。郭飞同学。犀利。白富美。

[肖梦奇]:25岁。江城大学外语系教师,郭飞同学。

[成喜]:58岁,江城出版经纪人。

[故事场景]:小河城,江城,“小猫和鱼”茶馆。

[故事概要]:小河城的作家温辛是个性格高冷的姑娘。朋友父亲的去世留下一大堆遗物,其中一大堆老书作为礼物送给她。随后温辛的生活发生了改变:大桥上离奇的车祸,小河边奇怪的跟踪者,老书中莫名出现的奇幻有趣的故事,都深深困惑着她。直到一天,她决定抄袭这些老故事去发表,事情一发不可收拾,真相正浮出水面…

序 曲

温辛没想到有人会跟踪她。

跟踪她?很可能会倒霉。她可不是什么美女,也不是个温暖人心,讨人喜欢的姑娘,更是没有有钱的爹或者干爹。

她身材高挑,白皙而瘦,可她并不漂亮,五官也不精致,但1米7的身高走到哪里都还是让她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最重要的是,她觉得自己是个女汉子。

每天5千字,早上6点5公里,晚上8点5公里。这是温辛给自己的数字。5千字靠手写,10公里靠腿跑。写字是她的不得不完成的工作,而10公里的小河边跑步,则是她的乐趣,她是个运动成瘾的姑娘。

她戴着黑框的无镜片眼镜,遮挡住左眼角的曾经的月弯式伤痕。耳朵里塞着耳机,有时候播放喜欢的音乐,有时候假装播放音乐。凌乱的中长发,率性的七分裤和脏兮兮永远没洗过的跑鞋,看似随意的装束却时刻脸上挂着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

话就更少了,能说词组,就绝不说句子,能说两个字,绝不多说一个字。最好在相熟的小卖店买饮料,看到她一头汗水的走来,老板就也不打话的收钱。“高冷”两个字大概是为她发明的吧。猫狗都嫌弃的姑娘。

而写作呢?这是充满规矩的指尖运动,语法,拼音,词组和句子,加上人物,情节,场景,还要用稳定的节奏和适时记得要加上写笑料和警句。不然线上的另外一头,抱怨的编辑小艺电话就会打来。小艺是个温柔可爱的姑娘,老是被温辛欺负,不交稿子,弄得抓狂。

而跑步就是个高冷的运动。她不用理会团队合作,不用大声讲话,细致描述,小心翼翼地避开自己容易写错的字,不用听裁判和教练指令,没有运动规则,想跑就跑,想停就停。可以在路边的自动贩卖机停下买水喝,也可以拼命追上一只野狗,踢她的屁股,也可以飞起一脚踢到偏僻路口的垃圾桶,也可以扶起街角倾倒的自行车,一切都看她的心情。

直到那天,她发现了有人跟踪她的跑步。

温辛不是个多疑的姑娘,她没弄错。从圣诞节后,就有个人在跟踪她的跑步。早上,晚上一顿不落。跟踪她其实很难,很少有人像她跑的这样没有规律,时快时慢,没有规律。

而她的路线是极度规律的。从小河城的下游的“醉桥”,跑到“花桥”,再是“风雨桥”,最后是上游的“肥桥”,然后从河对岸回来,到醉桥,刚好一圈,5公里。这四座桥,都是小河城的一个著名雕塑家的二十年前的作品。而跟踪者,就是从“花桥”出现的。

跟踪者不是个什么痴汉,也不是什么宅男,温辛在“树屋”文学网站还小有知名度,但在小河城她就是个普通的高妹,没太多陌生人会认识她。她既没有美貌,也没有钱财,她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更何况跟踪者应该是个女中学生,有一次,温辛看到她穿着小河城中学的衣服。而她六年前就是从那里毕业的。

开始温辛并未理会她,跑就跑呗,又不是自己的路,还不允许别人跑步?小河城还是有一些热衷跑步的跑友。她经常能碰到几个热心人,也认识几个,比如警察大向,电脑城上班的小方,跑步极快的医院护士“飚妹”,都喜欢跑她这条路线。这路线风景好,空气好,又方便,还空旷。但有几天,这个绑辫子的小姑娘跟踪者实在太明显了,你停她也停,你跑她也跑,你慢她也慢,你快她也快。当然后来又不见了一段时间,高冷的温辛不愿理会一个小孩子,但她只是好奇,什么样的人会跟踪自己?但不久,她就发现,这才是一个开始。

1 雨夜车祸

“故事就在虚实之间。”温辛常常这样说。她也是个处在虚实之间的人。前一分钟还冷眼看着室内欢笑的五人,但当她看到这一柜子柜子书的时候,她还是很兴奋。

一个小时前,刚刚跑完步的她被男友郭飞的好几个电话,才叫到“河城佳园”这个小区来。现在已经暮色四合,破旧的路灯已经亮起,到处都是裹紧大衣匆匆赶路归家的人。

温辛把破旧的波罗车停好,钻出车厢。快过年了,干冷的北风让小孩子都失去了在外玩的勇气。温辛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办完事,赶紧回家洗澡。

而面前的河城佳园是小河城最老的小区之一,是上世纪好几个国企小工厂改制后居民混合宿舍区,到处都是下岗职工,无业游民和小商小贩。而郭飞却说,一个出版社的老编辑的家住在这里。

“东三区9栋5单元402房。”温辛的手机里显示着郭飞发来的具体地址。

刚到楼下,温辛就听到放肆刺耳男女笑声和打闹声。其中就有郭飞的声音。

楼道的灯坏了不少,温辛只有借用手机电筒才能上楼,突然一只猫出现在楼梯口,把她吓了一跳。花猫却摇摇头,嫌弃她似的,走了。

她皱皱眉头,裹紧了卫衣,上楼后,402的门并未关,房间里是一男四女五个人,男的自然是她男友郭飞。而几乎是四个人都围着另一个高冷的美女在谈笑。

温辛认得她:方舒雅,她是小河城真正的名人,比温辛有名太多的美女作家,才23岁,就出了好几本大卖的小说,再经过书商和媒体的包装,方舒雅简直是一代智慧女神。据说她的新片正在筹备,剧本就是她的处女作《时光细雨》,而导演就是她本人。她没有温辛高,却比温辛漂亮,她的“高冷”在于她是天生的白富美,更何况有更圆滑的社交技巧和良好的人缘。

温辛一出现,笑声和说话声就停了,这她觉得自己是一只闯进狗窝的讨厌猫。

温辛冷冷地看了下五个人,走了进来,闪电似的啪啪啪啪每个人给了一个巴掌,被打之人,捂着脸,惊讶而愤怒的看着温辛给的这个上门的礼物。

想到这个幻想中搞笑的场景,温辛不由自主的微笑从心里咧到了嘴角。

看到温辛走进来,郭飞忙收拾他的笑容,介绍起彼此来。女主人是郭飞的同学,叫肖梦奇,一个把头发染成金黄色的微胖的大学老师,这次来收拾她父亲的遗物,她父亲是江城出版社的一个老编辑叫肖石。而另外两个女伴分别是公务员李霞和公司职员于洁。他们五个人恰好是高中的同学。

你们同学会,叫我来干嘛?温辛从心底埋怨起郭飞来。郭飞还腆着脸,在介绍温辛。

温辛和她们打了个招呼,脸上挂着牵强的笑容。

方舒雅看着温辛,脸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她认得她。

肖梦奇倒是很和蔼,虽然父亲去世不久,但她还是没有一点愁容,给温辛倒了杯热茶。

“书比人可爱。”温辛站在一堆旧书面前,开始有些激动,尽管这些是上个世纪的遗物。

肖梦奇从身后走了过来,低声说:“尽管拿,不然我就买到废品店去了。”

当然方舒雅和她的女伴比温辛先听到这话,而且都已经挑好了书,搬到楼下车厢里去了。

温辛不以为意,她并不是贪婪的女人,而是一个爱书人。屋里还有些男主人和女主人的黑白照合影,那是肖梦奇的爸妈。

“我们先走了。”方舒雅和两个女伴走了。温辛微笑的点头示意,心里却在嘀咕:讨厌的家伙终于走了。

“书能碰到识货之人,算是发挥了作用,不算是糟蹋东西。不然送到废品店或被糟蹋。”肖梦奇看着温辛一会儿,已经收了不少好书,像是自言自语。郭飞“啃兹啃次”的将这些书,搬上了楼下温辛的车里。

是要道别了,窗外风紧了,似要下雨。温辛突然就看到了客厅冰箱旁的鱼缸,有几条孤独的鱼在游动。

肖梦奇顺着温辛的视线,看到了鱼缸:“鱼,你要吗?”

温辛摇摇头,她下意识地摸摸自己左眼角月弯式伤痕,“这不合适吧。”

“没事!”肖梦奇回身就找袋子,“这老房子所有的东西都会处理掉。回头买掉。我不可能带走所有的东西回江城。”

“你家有鱼缸吗?”

温辛点点头。其实她撒谎了,如果说没有,肖梦奇连鱼缸都会送你。

临走的时候,温辛再次感谢,而肖梦奇笑着摆摆手,说“没事,你就把它当成我和爸爸送你的礼物。”

说着无意,听者却有心。温辛忽然有了种奇怪的感觉,仿佛看到小肖的父亲站在小肖背后,微笑着,像是长辈亲手给了晚辈一个神秘礼物。

温辛突然有了种冲动,想把书还回去,可是都装了车了。温辛笑了笑,算是对小肖对回应,也是对自己疯狂念头的回应。

温辛发动汽车回家。这时,路上突然下起大雨。

“你同学多大了?”温辛突然问道。

“那个同学?”

“还有谁,肖梦奇啊,你以为我说那个白富美啊!”

“嗨,跟我一大的,25了,同学都这个年纪。”

“那你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奇怪?”郭飞转脸来看开车的温辛。

“她去世的父亲,已经快80岁了,她才25?她妈妈跟老爷子同岁,你说她多大才生的她。”

“是啊!同学这么多年,我都没注意过。”“你的意思是?”

这时候,郭飞的电话响了。

郭飞从左边口袋里掏出电话,却换成了右手接,他对着电话讲:“哎,什么,哦,不去了,”然后看了看温辛,接着说,“这晚了,还下雨。下次吧。”说完,挂了电话。

“什么事?”温辛阴阳怪气的说。

郭飞故作随意,“同学会,她们几个说,叫了好几个同学在茶馆里,叙旧。”

温辛撇了撇嘴, “别啊,你去吧。不然说我管的严。”

“算了吧,这下雨的。”郭飞看着窗外的越下越大的雨,“来的时候,没一点下雨的迹象。这怪天气。”

“我送你吧。哪家茶馆?”温辛干脆踩了刹车,放慢了车速。

郭飞急道: “别,”然后他指着前面不远处,“公交车站停吧,我自己叫车,你赶紧回家洗澡。回头我来搬书。”

“不好叫车吧。这天气。”温辛故意怪声说。

“你看,来了辆!”郭飞一回头,不合时宜的,一辆的士从后方驶来。

温辛下意识的靠边停车,没等车挺稳,郭飞逃似的打开车门。

“臭大飞。”温辛骂道,看着郭飞离开了副驾驶位,温辛倒是像是松了一口气,她看了看后排座的鱼袋子,不仅喃喃,“只有你陪我了。”

温辛打转向灯,驶入了车道。很快,前面就是雾桥,过了雾桥,就是自己家。但是雨夜之中,她从后视镜中又发现了那个跟踪的人,骑着电动车。是那个小姑娘吗?那人穿着黑色的雨衣,根本看不出来是男是女。

刚驶上桥,温辛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她突然她停车下来,那人也停下来。哗哗的大雨之中,只有雨打玻璃的声音,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四周没有一辆过路的车辆。温辛正思考着是不是要下车,她下意识地摸摸自己左眼角月弯式伤痕,这是她思考或者犹豫时候的无意识动作,不行,温辛把四个车门落锁。

她开车走,那人也开车走。温辛突然急刹车,后面骑车人躲闪不及,径直撞到温辛的车尾,“呠”的一声闷响。

温辛这下慌了神,闯祸了。她赶紧下车,跑到车后,只见大雨之中,地上倒了两个人,一个穿红衣的小姑娘,一个戴眼镜地老者,老人的头在流血,嘴巴嘟囔着,一只手突然一把抓住了温辛的右腕。

“怎么样?老人家,你伤在哪里?”老人的手松了,捂住嘴巴,嘴巴开始流血。

温辛急忙跑回车厢,拿起电话拨打,电话接通了,她的手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

“我撞了人,不不不,是他撞了我,快派人来,在雾桥上。”

“您好,这里是110指挥中心,请说清具体地点和伤者情况,有几个人受伤。”电话那头一个女声。

110?明明自己播的是120,接通的怎么是110?

温辛吓了一跳,急忙挂了电话,拨通了120.

“快派急救车来,在雾桥,两人受伤,伤得怎么样?”温辛回身来看伤者,两人竟然不见了,连电动车也不见了。

电话里,120 的女声还在问:“女士,伤员几个人?女士…”

雨雾茫茫,人凭空消失了,温辛不足所措。

“女士,姑娘……”电话声,还在继续。

温辛忙说:”对不起,我想我看错了。”说完,挂了电话。

温辛迷惑着,甚至打开了自己的车厢,车厢里只有那一堆堆的书。

那人好像掉到河里去了?温辛走到河边,凭栏望去。黝黑的河水什么也看不清。

温辛哆嗦着上车,开走了。回到家,已经10点了。她提着一袋子书和鱼袋子,上楼,鬼知道鱼还有没有活着。

家里的小花摇摇尾巴,走了过来。小花是她养的一只黄花色的猫。 她把鱼倒进了一个透明养花的瓶子,还好6只鱼还活着。她呆坐在餐桌旁,看着地上的一袋子老书,想着刚才的怪事。

突然手机响了,她吓了一跳。一定是110警察打来的电话。她犹豫了半天,才走过去一看,是郭飞的电话,她才松了一口气。

“嗨,怎么了?”

“到家了?”郭飞那边有够嘈杂。

“是啊!”温辛好没脾气。

“不好意思,今天可能不能帮你搬书了。方舒雅喝多了,吐得乱七八糟,得把她送医院了。”电话那头郭飞无奈。

“没事,你们玩吧!”没等郭飞说完,温辛撂了电话。

温辛已经没了心情管男友,给自己倒了杯红酒,看着越下越大的冬雨。一切都看着愈加朦胧。她觉得她的头更疼了。

2. 跟踪者们

“故事就在虚实之间。”那两个人呢,也在虚实之间?那件事也在虚实之间?甚至根本就是一个幻觉?

后面好几天,温辛都在想着这件事。她反复检查了自己的车子,好几次跑到雾桥上去找。没有撞车印,没有目击者,没有监控头,没有着地的痕迹,没有车,也没有人。只有手机里,留下的打错的110的报警电话。警察也没有回打电话过来,问撞了人,或者质问她报了假警,根本没撞人。

但是她仍然感受那眼镜大叔在自己的右手腕的温度,似乎有一道握印,就像是刻在手腕上。要告诉郭飞吗?他一定笑话我神经质。算了吧。

自那以后,温辛一直在关心雾桥上的新闻,网络上没有任何消息,她也搜索了微博,和本地论坛贴吧也没有影踪,除了吐槽雾桥码头的流浪汉之外。她还留意了本地报纸电台和电视,没有任何只言片语,听说曾经在雨夜出现过车祸的都要追溯到三年前,一个司机酒驾,撞破了栏杆。她有时候甚至责备起110警察来了,报了假警,也不给回个话,害得她一块石头落不到地。

周末的时候,她把所有的老书都丢到阳台上暴晒,仿佛这些老书带来了晦气,扔掉又太可惜,暴晒下算是杀杀毒,也除除阴气。就这样丢了一个月后,温辛买了个新书架和鱼缸,鱼缸用来养鱼,而书架用来装书,她把书分门别类的整理好,所有老书加起来刚刚可以塞满一个书架子。温辛给这个书架取了个名字,“秘密书架”,就在“爸爸书架”的旁边。温辛是一个太爱书的人,常在父亲耳濡目染下,养成了阅读的习惯。父亲去世后,她将父亲最喜欢看的书,放在一个书架,取名叫“爸爸书架”。温爸是个好静不好动的安静医生,平时喜欢阅读消遣。温辛继承了这点,而跑步则是温辛独特的嗜好。

至于翻翻“秘密书架”的老书的内容,看着脏兮兮的书脊,她根本提不起半点兴趣,温辛有点后悔自己的贪心起来:不该要这多书。应该都送给那个“方小姐”。

春节过后,她恢复了正常的工作,每天5千字,早上6点5公里,晚上8点5公里。而她连载的九流奇幻网络小说《蒙蒙的奇幻骑行》越写越没有感觉,读者粉丝们渐渐流失。网站编辑小艺也着急的提高审稿的标准,并说如果故事没有大的改善或者剧情反转,不如赶紧结尾,另作新篇。焦虑的温辛哪找得到什么灵感,一方面苦苦支撑要死不活的故事,另一方也在构思新故事。

渐渐的,温辛似乎要把这件怪事给忘了。春天里,天气越来越暖和,小河边跑步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但也真没再见什么跟踪者了,仿佛一切又都被奔跑的温辛丢在了身后。

她还是跟往常一样规律的生活着。每天的生活就是复印机:妈妈时不时跑来照顾她的起居,而在江城读书的弟弟温文也十天八天的,给她打个电话。男友常常约她吃饭,和看电影,只是他从不会出来跑步。温辛没有什么闺蜜,最多就认识街口小卖部的“水哥”和送外卖的“蛋哥”(因为每次点餐的时候,他都会问一句,“加个蛋不?”温辛给他取了外号:蛋哥)。工作也不咸不淡,感情不咸不淡,连跑步都有点不咸不淡,干脆她开始在微博上叫自己“不咸不淡小姐”。但到了3月份,跟踪者多了一条叫“大朵”的野狗。

大朵是温辛给取的名字,因为她家里养了只花猫,叫“小花”。大朵对小花,母猫对公狗,哈哈对呵呵。都说春天的狗会发情,要小心。但温辛似乎从不怕什么野狗。她好像连狗都嫌,不愿意咬她。大朵平时斜歪着走路,看人都不待正眼,看到她却温柔不少,至少会跟着温辛跑上几公里。很多跑友都认为这是温辛养的狗狗。

温辛也不那么讨厌狗了,有时候还给大朵,带些吃的。她有时候想,如果真的有什么诡异跟踪者,就让大朵出击,制服怪人。有时候,温辛真想写个全新的跟踪者的故事。

不过,跟踪者没有出现,她自己却被人误会是跟踪者。也难怪,因为她变得越来越好奇,特别是在跑步的时候,更不专注了,东往西望,一会儿看看警察大向,一会儿跟一段潮男小方,再一会会又和“飚妹”比赛速度,这还是高冷的温辛吗?无聊直至的温辛!

没多久还真出现了真正的跟踪者。但这人很让温辛有些失望,这个跟踪者,没有小姑娘的神秘,也没有猛男般的暴力,更不谈不上面目猥琐或者行为变态,而是个太正常的大叔,准确地说,是个胖叔。温辛给他取了个外号,叫“肥叔”。肥叔太不象个跟踪者了,根本不适合写进新故事里。

是不是自己太像个女汉子了?或许还是温辛看错了?肥叔让常跟温辛跑8点钟的夜跑。早上6点夜来过,少有几次吧,温辛想胖子都喜欢睡懒觉,早上爬不起来。

直到一天,温辛突然决定整一整肥叔。那天晚上8点天气极好,温辛一身运动装,但她并没要夜跑,而是从自家汽车后备箱里找到一本老旧书。应该是上回搬书的时候捺下的。也好,待会儿无聊,正可以看看。

她拿着书,走到风雨桥上,等起肥叔来。时间刚好8:30.每天的这个时候,她就会跑过这座桥,而7分钟后,肥叔也会跑过这里。很快,温辛就看到了不远处“啃兹啃次”跑来的肥叔。在确定肥叔看到自己站在风雨桥上之后,温辛故意缓慢转身,走进了桥边的一个叫“小猫和鱼”的茶馆,然后她找了个靠窗可以看到桥的位置,坐了下来,点了杯菊花茶,然后读了手边的这本书来。

这本书叫《月光森林》,甚至古拙的封面和扉页的设计,作者是个叫“一度”的作者。温辛翻了翻,一抬头,肥叔已经出现在风雨桥上,朝茶馆这里走来。

“狗日的,我不跑,你也不跑了!”温辛暗骂道。接着她掏出个无框眼镜戴上,并把棒球帽的帽檐往下拉了拉。相信这样不会容易认出。

然后她接着装模作样的读手里的书。这书里有好几副手绘的插图,有单幅人物,也有好几个人物,有书中场景,也有摘录的对话,十分有趣,温辛开始被书吸引了。

而肥叔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二楼,找了个斜对面的位置坐下,装模作样的点了东西,然后时不时的抬头偷看温辛。

温辛合上了书,径直走到肥叔面前,肥叔惊讶的看着她。她先是微笑对着他,他也微笑回应。温辛一抬手,把肥叔的面前的水杯,直接倒在肥叔油腻的脸上,肥叔惊慌,一屁股倒下,温辛追了过去,肥叔连滚带爬从楼梯上跌了下去。

温辛看着狼狈而逃的肥叔,笑了。

温辛从幻想中回神过来,她决定这么做了。她合上书,一抬眼,她看到了中年老男人身影,竟然像极了那天在桥上撞到的老者,再仔细一看,又不象,再仔细一看,不是那人,但绝对在那里见过,而后面竟然跟着一个美女的身影,是方舒雅。他们走进了茶馆。很快,他们来到二楼,在服务员指引下,绕过吧台,朝包厢走去,后面跟着一个年轻人,竟然是男友郭飞。

“没听说这小子有要约会?还跟这个狐狸精!”

她哪再顾得上什么肥叔,她起身偷偷的挪了位置,找到包厢对面的位置,观察起来。

透过屏风的缝隙,和服务员进出掀起的帘子,隐隐约约看到三人聊得十分开心,而那个老者,好像就是树屋网站的文学总监成喜。她去网站总部时候,曾见过一面。

他们在干什么?郭飞是书籍插画师,成喜是文学总监,莫非方小姐推出了什么新书?或者绘本?也没听郭飞谈起过。这成总来了小河城这个小地方,亲自拜见方舒雅,看来动静不小…

温辛还在胡思乱想,肥叔早已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老者起身上出了包厢,走向厕所,看着国字脸,和脸上的金丝眼睛,灰色的毛衫,加上中等身形和儒雅的气质,温辛可以肯定这就是成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三人起身走出包厢,下楼。温辛悄悄的跟上,但一到楼梯口,人却不见了。她还在奇怪,突然一被人从后面拍了拍肩膀,一转身,面前竟然站在成喜。

“姑娘,你的东西掉了。”成喜手里拿的那本《月光森林》

“哦,谢谢。”她掩饰式的摸摸自己左眼角月弯式伤痕。

“你是温辛吧!”成喜微笑道。

“你是?”

“你忘了,我们在江城见过的,我叫成喜,树屋网站的。”成喜从兜里掏出张名片来,递给温辛。

温辛做作道:“哦,成总!你怎么来了?”

“公事!哦,对了,” 成喜指着温辛手里的书,笑道,“姑娘,你很有才华,为什么不把这书稿给我们,说不定能大卖。”

不知道为什么,温辛竟有些含羞起来。

“我还有事,先走了。再联系。”说完成喜下楼。

温辛还愣在那里。

“直接投稿给成喜?有才华?大卖?”这些个字眼在温辛脑子里盘旋。 温辛走到窗边,若有所思看着楼下,三人钻进了汽车,远去。

3.秘密书架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情不是给郭飞打电话,质问了约会之事了。温辛连澡都没洗,就钻进了被窝,一口气把《月光森林》读完了。

虽然读者名不见经传,但是人物,情节和场景的设置都有新意。温辛奇怪为何这个读者和这本书没有出名。

温辛从床上下来,打开电脑查询了下“一度”和“月光森林”,也没有什么资料介绍。温辛又查找了下出版社,叫“东海出版社”,她从未听说过,而网上只显示台湾的东海大学有家出版社叫这个,而这本书是简体版的,绝不是台湾版本。

难道是绝版书?温辛的脑子像是奔腾的cpu处理器,闪过无数过念头。莫非这是江城出版社编辑部的小样,因为总总原因,未能送到印刷厂印刷出版?

鱼缸里的鱼在游来游去,像是在躲避温辛的问题。

而这时天已经亮了。快六点了。温辛感到窒息,肚子还饿了起来,还是决定把手头的书放下,先出去跑跑步,呼吸下新鲜空气,吃碗热气腾腾的米粉,再说。

温辛跑步的时候,看到警察大向在风雨桥的一个自动贩卖机上面前发愁,摸了摸口袋,又摸了摸脑袋,一头汗水。温辛走了过去,买了两瓶水,递给大向一瓶,大向也没拒绝,“下次还你。”

温辛笑:“不用啰。”

大向先咚咚的灌了几口,然后说:“不行,警察不能欠人钱。”

“随便你啦,”温辛问:“有没有看见一个经常跑步的小女孩?”大向想了想,说的有个小河城里的中学生运动员,经常在这里跑步。

说完,然后两人继续跑了起来。

回家淋浴的时候,温辛心想:“故事就在虚实之间?”根本没什么尾随你的小孩,大叔?她想到了那晚成喜指着温辛手里的书,笑道,“姑娘,你很有才华,为什么不把这书稿给我们,说不定能大卖。”

这是经济紧张的她突然有了占据这些故事的邪恶念头。她试着把一个故事《月光森林》,加入了一些自己的原材料,稍加改编,写好了引子和第一章,讲名字改成了《月亮森林》,“亮”字比“光”字,发音更响亮,然后发给了“树屋”网站的编辑小艺,然后出去跑步。

回来的时候,已经是9点,电话已经被数十个电话,都是小艺打来的,还有一个短信,“速回电话,森林女王。”

温辛拿起了电话。电话里,小艺很兴奋,她觉得这个故事一定会受到读者欢迎,网络会预防部分稿酬,被加推首页,请温辛完成这个长篇。她还给温辛取了个新的外号:森林女王。

温辛点开了自己的账户,发现自己空空如也的账户上多了5万元的稿酬预定金,这可能是小艺最大的金额权限吧。温辛忍不住笑了。

兴奋之后,是一点小小的内疚,和微微的担心。她不知道还有谁读过这些故事,说不定那晚的四个女人,就会有人读过,或者还有本书,就藏在他们某个人的书架里。

想到书架,温辛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晴天霹雳:秘密书架。

突然有兴致来翻阅这些老书,突然惊奇的发现几乎所有的书都是文学故事书籍,都是奇幻而有趣的故事,很多故事和作者从未而闻。她花了一个月时间沉醉在这里故事中间,不能自拔。《山羊湖轶事》讲述的是青海高原的一个叫山羊湖边的风俗故事;《她的一生》 是个叫韦斯,写的一个奇女子怎么由一个孤儿变成犯罪集团首领的传奇一生。《怪兽全书》是个怪兽小说集子;而 《致命夏天》则是个奇幻短篇集子。而出版社有星星出版社,繁华出版社,藏书堂书局等等,都在网络上查不到。

她看着鱼缸里的鱼,在悠闲的游动,突然想到,不知道那天其他三个人会不会也有这样的书?

她从郭飞那里要来了公务员李霞和公司职员于洁的电话,还好她们都在小河城。

一个晚上,温辛拜访了李霞。李霞住在公务员小区,很热情的接待了温辛。

“我侄女看过你的书,她说很喜欢,你能帮我签个名字吗?最好再合个影。下次她来,我好让她高兴高兴。”李霞是个外向大嗓门的女人。

合完影,签完名之后,温辛说明了来意。

“我正发愁怎么处理哪些书。哪些书有问题。”

温辛吓了一跳,“有问题?什么问题?”

李霞神秘地盯着温辛, “有毒。”

“ 瞧,把你吓的。”李霞呵呵地干笑两声,“也不是什么大事。那天回来后,我看了看其中的一些书,把书插在书架上。可是第二天我就浑身痒痒,双手皮肤过敏一大片,红彤彤的,吓死人了。一定是哪些书过敏了。你说这肖梦奇把这些书扔给我们不是害人吗?我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才把皮肤治好。后来把这些书,全扔了。”

“全扔了?”温辛有些惊讶。

“是啊,丢垃圾桶了。你手没过敏?”李霞作势要拉温辛的手。

“没。”温习下意识地把手往回缩。

“人跟人就是不一样。”说着李霞有点自恋地抚摸着自己的皮肤,带着爱怜的语气,“我是易感皮肤。”

“嗯,你没看过哪些书?”温辛试探着问道。

李霞还是在打量着自己的手,心不在焉地说,“翻了一下,没什么意思,都是些诗歌,论文,一些民国名人的书信,枯燥的很。”

“可惜了。”温辛叹了一口气。

李霞抬起头,“你想要哪些书?”

温辛点点头,她下意识地摸摸自己左眼角月弯式伤痕。

“后面我打电话给小方和小洁,说这些书有毒,让他们不要动。说不定,她们没动过。”李霞古怪地看着温辛。

“不如你去问问她们。”

从李霞家出来,温辛就直奔于洁家。小河城毕竟是个小地方,开车走到哪里,也不会超过20分钟。

幸好于洁没扔,早就准备好了那些书,两大包裹,站在自家小区门口,候着温辛。

这时候天开始有些闪电,一场大雨就要来临。看着孤独的于洁站在门口,闪电把她的瘦小的影子印在墙壁上,温辛感觉就是有些诡异的味道。

“你拿去吧,我没动过。”她没等温辛钻出车厢,就把包裹塞了进来,像是在打发着一个麻烦。

温辛掏出钱包,喃喃道,“我得付钱。”

“没事,你就当成一个礼物,反正放在我这里没用,迟早卖了废品。”于洁有点自责的语气,“不知道当时为什么就拿了这些书。”

温辛正想打开看看。这时雨终于下了起来,豆大的雨滴打在窗上,电闪雷鸣中,路口的街灯突然灭了。于洁慌忙作别,跑了回家。温辛也就接着掉头,回家。

雨越下越大,温辛也连忙掉头回家,路上几乎没有路人,偶尔有几辆车驶过。

就要开车穿过雾桥。温辛又有了不好的预感,她想到了那一晚,也是这样的雨夜,车厢里装着“遗物”的书籍。

这时候,又一次看到了那个女孩和老者。老者穿着深色的衣服,小女孩穿着红裙子,绑着辫子。他们站在桥上,没有骑车,也没有打伞,浑身湿透,只是默默的看着她的车,冷冷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妈的,一定是幻觉,不能停,不能停,别熄火,别熄火,”温辛心里暗暗祈祷,她紧张地盯着仪表盘,邮箱有油,温度正常,时速50码,手动4档,正常正常……

两个身影渐渐消失在汽车地后视镜里。

回到家,已是午夜。连“小花”都睡了,摇摇尾巴,抱怨吵醒了自己。温辛惊魂未定,急忙放下包裹一看,的确不是什么好书,一些诗歌,一些回忆录,还有两三本字典和英文书。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看着这些发旧的书籍,她突然感觉手有些痒。

她走进厕所,拼命的揉搓起,洗手来。然后她把身上的衣裤,全部脱了下来,统统塞进洗衣机,再加上了消毒液和大量洗衣粉,启动了机器。她光着身子,走进了浴室,打开了水龙头,水雾气很快充满了整个浴室,她把温度调到自己能忍受的最高,冲洗起自己起来,很快,汗水,热水,泪水混在一起,哗哗的水声掩盖了她的哭声。

很快她的第二个原创的故事《环城路》写好了,但和一个遗物故事《夜行录》一起被她意外错误都发给了小艺,小艺很快就将两篇稿子都刊发网络,温辛获得了认可和稿费,温辛的生活开始渐渐改善。

这样的节奏,又这样连发了三个中篇《二十四树镇》《96三班》。逐渐获得编辑的认可,和读者的欢迎,并被评为该年度十大创作新人。她逐渐找到了写作的自信,开始计划自己的长篇故事。这一年就要过去了。

4. 雾山迷魂

一开始,是你发现发现故事,后来才是故事找到你。通过你,他们会自己流动从某个地方出来,从超市里抓住你,在银行里提醒你,就好像你只是一种媒介,一种将另一个世界串起来的媒介。当你开车的时候,也在你耳边尖叫,提醒着你,写下来,写下来……

写故事的时候,温辛常常有这样的感觉,而且她相信不只是她,任何一个职业作家,都是如此。一开始,你觉得自己的是上帝,可以创造人物,各种人物,你见过的,没见过的,也创造无中生有的场景,天马行空的情节,将各种元素随意的混搭,但是你很快就会发现,这些笔下,指尖的人物开始活了过来,他们挣脱你的语气,思维,和约束,开始自己讲话,吵架,恋爱,甚至打架,最后一头奔向一个死亡的结局。而你就像一个旁观者,只能目送他们,记录他们,并为他们奉上你的眼泪和情绪。

她相信方舒雅一定也能体会到这种创作的体验。

这个时候美女作家方舒雅的新书《阳光明媚》也开始大卖,并和温辛的风格极为类似,外界纷纷猜测其中原因。

温辛怀疑方雅抄袭了韦斯的故事《她的一生》, 这个想法就像是一个挠不到的痒处,一直刺激着她。终于,在郭飞的同学李霞那里问道了方舒雅的住址:雾山别墅。

她开车去了雾山, 走过雾桥后,再往西,就是雾山。很快车驶入了雾山的盘山公路,她没看到那两个奇怪的跟踪者,倒是发现了一辆破捷达,尾数是897,正是郭飞的车。

奇怪,他开车的方向就是雾山别墅。

在下一个转弯处,郭飞的车消失了。而后面出现了一辆电动车,黑色的风衣下似乎就是雾桥上的神秘老者。

温辛又一次的停下了车,路上却空无一人,只有不知名的鸟鸣。温辛转身看着前方,这路的尽头就是山顶。

山顶就是雾山别墅,只有这一家别墅,可谓是风景这边独占。方舒雅家可是小河城有名的三代富豪家庭。改革开放起,方的祖父就经商勤劳积累了财富,而方的爸爸更是有企业家的风范,几个矿山投资和物流做的风生水起,到了方舒雅,少年成名,美女作家,却富而不骄,知书达理,都成为小河城的佳话。

温辛按了门铃,一个保姆大妈,“我找方舒雅。”

“你是?”

这时候,门口对讲机响了,一个声音传来,正式方舒雅,“黄妈,让她进来吧。”

温辛一抬头,看见别墅二楼窗口,正站着方舒雅,看着她们。这个场景,让温辛突然出神,想到了希区柯克的电影镜头。

保姆引进门,而客厅开门的正是着睡衣的方舒雅。她似乎还刚睡醒,蓬松的头发随意地披在肩头,微露酥胸,睡衣下隐约的曲线,浓密的睫毛、尖尖的下巴、性感丰厚的双唇,光着脚丫,浑身无时无刻不透露出性感和美丽…温辛从心里面不得不承认,方舒雅是个少见的美女。如果自己是个男的,也一定会喜欢她。

“温辛,你怎么来了?”方舒雅还是不咸不淡的表情。

“是!打扰了。”温辛第一次走进大富之家,还有些不习惯,装修得真是低调而奢华,难能可贵的是,屋里还有大量的字画和书架,看来主人不是简单的暴发户,倒有了书香门第,诗礼传家的味道。温辛开始有些嫉妒她。

“有事吗?”方舒雅的神态像极了一只慵懒的富贵猫。而她的背后就是一个巨大的鱼缸,很多色彩斑斓的鱼在游动。温辛想到了自家的鱼,连鱼跟鱼都是不一样的。

“我不知道从何说起。”温辛像个小女生一样地抱起了抱枕。

“你不会告我抄袭你的小说吧!”方舒雅突然犀利的说道,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哪有,那都是网上的人乱说。”温辛慌忙辩解。

“我觉得有个叫江心,说的还有些道理。”“我们都是小河城长大的姑娘,同一所小学,同一所中学,差点同一所大学,你是江城大学的?加上差不多年纪,写出来的风格相似也不奇怪。”

“江心是个老混蛋,别听他胡扯。”温辛话风一转,“不过我有点好奇?”

“什么好奇?”温辛小心翼翼地看着方舒雅,似要捕捉任何一丝细节,“你有没有一本书叫《她的一生》。”

“她的一生?”

突然温辛觉得方舒雅对她的到来,十分警惕,似乎在隐藏着什么。

“一本书,作者名字叫韦斯。”

“没听说过。”

“那一晚……”

“哪一晚? ”方舒雅似乎吓了一跳。

“没有什么事,我只是想看看那晚我们在肖梦奇家拿的书?”

“哦,肖梦奇?”方舒雅突然似乎没想起来,是谁?“那个小梦奇?”

“你们高中的同学,年初时候她父亲去世。李霞,于洁,郭飞你们都在。”

“是,想起来了。”方舒雅看着温辛,“是啊,怎么了?”

温辛小心翼翼地说, “我能看看你那晚带回来的书吗?”

“你要看那书,干什么?”

“只是有点兴趣。”

“哦,我明白了,你想找素材对不对。”方舒雅半开玩笑讲道。

“和我去车库吧,那些书我根本就没动过。”方舒雅起身,带着温辛,朝门外的车库,走去。

方家的车库可不知一个,好几个连成一排,方舒雅自己的车库里停着辆红色的countryman,打开车库的储物箱,方舒雅指着箱子里的东西说,“就是这个袋子,书都在这里。”嫌弃的神情,怕是脏了自己的手。

温辛走过去提,突然“哗哗”的几本书掉了出来,温辛蹲下捡书,一侧头,透过车库之间的缝隙,温辛看到了一辆破捷达停在隔壁车库,正是郭飞的破车。

他果然在这里。

恍惚的温辛抱着书,已经无心再作逗留,“这些书,多少钱,我出!

“不用啦,你帮我收了它,省了我的事,真要付钱,”临走,方舒雅说,“听说你的新书快出版了,到时候送我一本吧”

回家路上温辛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她看着秘密书架上的这些个书,陷入了深深的迷惑之中,难道只是她拿到这些奇怪的书吗?当晚温辛看着还在游动的小鱼们,决定把秘密书架上的书封存起来,一定要找到肖梦奇问清楚。

5. 小猫和鱼

之后她再也没有郭飞联系。郭飞似乎也发觉了异样,同样没回温辛。这样算是分手吗?温辛无暇顾及这些了。妈妈有些病重,需要钱,而弟弟似乎恋爱了,也需要钱。爸爸早已不在,而她是全家最主要的经济来源。

新年假期,她特别去了趟400公里外的江城,一方面看望自己的在江城大学念书的弟弟温文,另一方面是出席树屋网站主持的她的新书发布会和签约仪式。

在熟悉的江城大学校园见到温文,温文真是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少年,温辛叫他外号“尔雅”。他也不矮,一米78,但这两姐弟长得不一样,温辛细眉细眼,一身干练,像妈妈。而温文浓眉大眼,皮肤黝黑,性格磨叽,外文系的才子,像爸爸。两人年龄相仿,但走在一起,你绝对不会误会他们是情侣,瞎子都看的出,温辛是姐姐。

温文一见面,就疼惜地说:“姐,你瘦了。”

“是吗?瘦了好啊!”

“写作很辛苦啊,要注意身体。”

“放心,你老姐每天10公里,跑步完了,吃饭特香。”温辛切入主题,“你认识你们学校有个叫肖梦奇的外语系老师吗?”

温文惊奇:“找她?”

“怎么你认识?”

温文一拍温辛的肩膀,“嗨,她是我外语老师,蛮照顾我这个小老乡的,姐,我带你去。”

“这样直接去,会不会太唐突?”温辛有点疑虑。

“没事,梦姐很好说话的,我们小河城老乡经常找她玩。”温文倒是大大咧咧。

“你们叫她梦姐?”

“是啊。姐,别高冷了,走吧!”说完,温文就拉起了她的手。

在温文的带领,两姐弟走到校园的西头,再往前穿过研究生公寓,就是老师家属区。

看着自己生活过四年的校园,一切熟悉而有陌生。

“姐,你当年怎么就选了建筑系。毕业了,却还是做了作家。”温文突然道。

“你想说建筑系不好找工作?”温辛苦笑道,“还是你老姐没天分?”

温文没理他,一抬头,“到了。”面前一栋上世纪的红砖老房子,爬满了绿色的爬山虎,一看就知道是老教师才会有的公寓。

开门的就是肖梦奇。第一眼,她就认出了温辛,这样高妹可不常见。

两人进门,听到温辛想打听了她父亲的故事。肖梦奇大方的说出她的身世:原来,梦琪是她父母的养女。她父亲肖石也是小河城人,大学毕业后一直在江城出版社工作,直至退休,一生平淡无奇。退休后,过着悠闲的生活。肖石性格沉默寡言,嗜好不多,除了痴迷爱书之外,还常去一家叫“小猫和鱼”的茶馆,跟老哥们叙旧下棋听书。除此之外,没什么奇怪的经历。

温文奇怪道:“你们这里也有个小猫和鱼。”

“老姐,你不知道吗?这家茶馆是连锁店,据说老板之一,就是你的书商成喜。”温文有点鄙夷道。

“难怪他那晚出现在小猫和鱼。”

温辛艰难地说“我有个不情之请,能看看您父亲肖老师的书房。”

“可以,没问题。”肖梦奇爽快地说,然后起身,带着两人走向书房。

“爸爸去世后,这些东西都没有动,那些从小河城搬过来的书籍,也放在这里,喏,就是那个书架。”

“可以看看吗?”当得到允许后,温辛赶忙走进细看,还真是没什么奇怪的书,民国的名人书信集,字画书居多。并未有什么异样。

“父亲喜欢编撰民国的书。”

“爸爸常讲,平常是福,做人做事常怀感恩之心,无论幸运或不幸,都是生命的礼物。他也是这样做的,真是个平常的一生。”听着肖梦奇的话,温辛看着桌上的肖爸的遗像,若有所思。

肖梦奇送两姐弟出门后说道,“每本书都有自己的宿命,但都应该被人看到。希望那些书,对你有用。”

“是啊,太有用了。”两人握手道别。

温辛对温文说:“你带我去“小猫和鱼”茶馆。”

走出校园西门,进入一个小巷子,在一个拐角处,温辛似乎又看到了那一老一少两人。

“不是我疑神疑鬼,好像有人跟踪我们。”温辛说。

“有吗?”温文疑道。街角空空如也。“走吧,转角就到。”

果然,面前的“小猫和鱼”茶馆,与小河城的装修设计一模一样,连养的猫和鱼缸里的鱼也是相似的。虽是偏僻,人还是不少,大多是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或看书,杂志,或埋头看电脑,看起来都是熟客。

两人上了楼,坐在二楼靠窗户处,点了东西。

温辛突然问:“为什么会叫小猫和鱼呢?”

温文得意地讲了个故事:

“据说,猫以前是不吃鱼的,他也吃不到鱼。四只猫各自分到了一条鱼,鱼很新鲜很味美,猫们垂涎欲滴。这时,一只老鼠吱溜一声跑过,离它最近的猫本能地奋起追击。其余三猫感叹:看来对幸福的理解往往是因猫而异啊。”

“编,接着编,”温辛讥讽着说。

“还有个段子,” 温文接着说。

“也是四只小猫分到了一堆鱼的礼物,由它们自行分配,四只小猫先是拼命的往自己的篓子里趴鱼,突然一只猫停了下来说,“我不要了,我家里还有鱼。”另一猫也清高,“我家不爱吃鱼爱吃老鼠,这些够了。”第三只猫说,我有点鱼过敏。后面大部分鱼归了第四只猫,它把鱼拿回家,吃不完,只好做成干鱼,晒在屋顶,后面被老鼠都吃了。

“什么叫鱼过敏?”温辛被弟弟逗得直乐, “编,编,接着编,看不出你小子,还蛮会编故事的啊,以前怎么没发现。”

“我们温家人都会编故事。”温文有些得意,看着温辛。

两人从茶馆走出来,温文回到学校。温辛走回酒店。刚走出不远,她发现跟踪她的那人。再跟踪那个人半小时后,那人消失在街角,温辛却发现路边停着一辆熟悉红色的车子,是方舒雅的车。温辛连忙躲在一边,还在思考着什么。这时,从街对面商场,郭飞和方舒雅两人手挽手地走了出来。

两人十分的甜蜜,提着大大小小的袋子,像是在筹备什么婚礼。面前这对人真是金童玉女,十分般配。两人嬉笑着钻进了停在路边的汽车。车发动,而远去。

她觉得自己是条可怜的小鱼,而别人才是相亲相爱的小猫。他们是不同的生物,怎么会相爱。水和陆地,本来就有极大地差别。

温辛一阵眩晕,连忙扶住墙壁,而这时她才突然发现自己不争气地已经泪流满面。

第二天,就是出席新书发布会《温馨集》的日子。

在江城图书城,温辛还和经纪人成喜签约,并计划新年的出版计划。在签售会上,有不少书迷来捧场。签了不到十分钟,一个老女人出现在面前,递过来一本书。

“姑娘,你的书有个故事,我好像在哪里看过?”老太太拄着拐棍,喃喃道。

“什么?”温辛抬眼看她。

老太太说: “你不会是抄袭的吧?”

“你是说那篇?”

“哪篇?你心里不清楚吗?”老太太语带讥讽。

“我不想和你争,如果有问题,你可以写邮件给我。下一位。”温辛不想再理会这个老太。

小艺涨红了脸,忍不住帮温辛说:“老太太,不要理会网上的传闻,没道理的。抄袭也要有原告啊!”

“你可以骗所有的人,但是你骗不了自己和书里面的人。”老太太没理会她,神秘的微笑着,“我听说,偷别人故事的人,手腕会变黑。你让我看看。

“住手!” 温辛急得大叫起来。

“保安!”小艺忍不住大声喊了起来。几个保安循声而来。

“我走,几十岁了,还要请保安。”老太太在保安得看护下,缓缓走着,突然回身对温辛说到,“光和亮还是有区别的”。

温辛突然觉得她很像一个人。

再签了几个后,温辛突然想到了那个老太太像谁,她小说中《月亮森林》木婆婆。

温辛不寒而栗,小说中的人物怎么会走到现实中来?她下意识地摸摸自己左眼角月弯式伤痕,头开始疼了起来。

温辛还在疑惑,突然出现了两个人:一个老者和一个小女孩,老人伸手把书,递过来,书是湿的,可以说,简直就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温辛顺着书看去,拿着书的手,竟是惨白发青的,露出森森的白骨,手背上还缠着把水草,在一抬头,老者一脸死灰,而红衣小女孩也是浑身湿淋淋的,头发上缠了不少水草。这是老者口吐黑色的泥巴,手伸了过来,对着温辛,讲了两个字“快走!”

温辛再也忍不住了,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6. 猫鱼夜面

再醒过来的时候,温辛已经躺在医院。

“故事就在虚实之间。”而她觉得自己就在虚实之间,在梦里,她一会儿觉得自己像只猫在抓鱼,一会儿像只小鱼在躲避猫爪,一会儿在小河城狂奔,一会儿在水面上飘忽。虚幻之间,全是老者,小女孩,郭飞,方舒雅的脸,轮流转换,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都在对温辛讲话…

“姐,你可吓死我了。”温文急道,“你可不能有事。”

“我怎么了?”温辛头疼得炸开。

“医生说你劳累过渡,精神紧张,导致昏厥。”

“把笔记本给我。”温辛不容置疑的语气。

“干嘛?你刚醒!”“医生说,你应该停止工作一段时间。”

温辛抢过了笔记本,打开,刷刷的就开始往上面打字。很快,她写了一封道歉信,把原委仔细讲了讲。三天后出院,她回到了小河城,重新打了一遍《月光森林》的全文,附上自己地对比,发在自己的官方微博上,并艾特了树屋和小艺。

之后,她关闭了微博评论,关闭了手机,座机,甚至拉上了窗帘,不理外界纷扰,开始专心写作自己的新故事。

同样的,还是每天5千字,早上6点5公里,晚上8点5公里。

春分之后,温辛加快了创作的步伐,她文思泉涌,闭门疯狂写作过程中,她已经分不清是自己创作的,觉得有人拿着她的手在创作。是啊,所有优秀的作者都会知道,要贴着人物去写。想清楚笔下人物的性格,身世,身份,心理动机,顺着她(他)的逻辑去走,才能找到具体的情节和场景。农夫怎么爱上仙女,流氓怎么恋上淑女,孩子为何要离家,父亲为何要冒险,写作就是一场心灵的探索和冒险。

一开始是你在写故事,后面是故事在利用你,最后故事变成你身体的一部分,经验的一部分,甚至开始腐蚀你。你不相信吗?

写着写着,她就会产生幻觉她被旧书上的灰尘侵袭,她右腕的皮肤渐渐变黑。她也会看到故事中的每一个人都会出现在她身边,在她的房子里走来走去,尖叫着,哭泣着,嬉笑着, 她已经学会了如何与它们相处,安慰他们,引导他们……

还好,温辛还有跑步,早上6点5公里,晚上8点5公里。温辛会关上电脑,穿上运动外套,走出房子,在河边奔跑,2公里,3公里,4公里,身边的人,故事里的人会慢慢消失,跟不上她的节奏,身体发热,出汗,迅速分泌肾上腺素,然后是脑内啡,身体到达极度疲惫,大脑就开始放空…你会爱上这种耳边破风的快感。

温辛的故事渐入佳境,而一晚却又出现了那个老者跟踪着。温辛终于鼓起勇气,突然加速跑过去,拍了那人的肩膀。

“怎么是你?成总!”面前的人竟是树屋网站的老板成喜,他一身运动装束,看来跑了不少。

“哎,温辛!你好! ” 成喜很淡定地伸出手。

温辛握着成喜的手,温暖而柔软,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嘴上还在解释,“对不起,我以为是?我认错人了”

看着温辛慌乱的样子,成喜不禁有点好笑,“认错人,你把我认成是谁?”

“嗨,一个陌生人。算了。”温辛晃晃手,像是要挣脱这一切。

“前面就是我家,你送送我这个老头子。”成喜朗声自嘲道。

“哪里,荣幸!”

两人齐步向前走了起来,温辛转换了话题, “成总,你也喜欢跑步?”

“还行,没事的时候,跑两圈,神清气爽,干什么都有劲头。”

“你什么时候搬到这里来了?”

成喜突然改了本地话,说来起来, “什么时候,哈哈,少小离家老大回,笑问客从何处来。你以前没觉得我一口本地口音?”

温辛微微有些吃惊,也换了本地话,“你是小河城人。”

“比你要久。再过两年,我也要退休了,有你,小艺,小方你们这些有才华的后生,我早就可以提前回家,享享清福。”

“哪里,成总过奖了。”

“说实话,这年头,想你这样的喜欢跑步的年轻人,可不多。我得跟我儿子说说你,让她向你学习。”

“别。”温辛有些不好意思,“之前得事情,给你和公司添麻烦了。”

“你是说,月亮森林的抄袭?没有。我倒是还蛮佩服你的勇气,年轻人敢于承认错误,就是好样的。不过你说的那个叫“一度”的作者,还挺有才的,我不知道你认识不?我想结识下。”成喜认真地看着温辛。

“成总真是爱才之人。可惜我真的不认识这个作者。”毕竟停下来许久,身体很快就凉了起来,温辛觉得有点冷,抱臂在前。

“那可惜了。不过你后面的小说,每部都很精彩,那个月光森林相比之下,到不再是你的代表作了。”

“哦,我到了。”很快两人就走到“小猫和鱼”茶馆。对了,我正在做一个公益项目,叫“小鱼和猫”,如果你不急,我请你来去茶馆聊聊。

“小鱼和猫?”有意思,把店名转过来的啊。我还有很多事情想向您请教。”温辛爽快地答应了,跟着成喜走进了茶馆。

“突然肚子好饿,我得弄点吃的,你要不要,我的拿手好菜。十分钟搞定。”成喜突然说。

“好的。”她自己也奇怪,为什么没有拒绝。

“怕你等的无聊,有个东西,给你看看。”成喜走进厨房之前,指着墙上一排画框,“你可以从这个故事开始。”成喜神秘地笑了。

温辛好奇的走到墙边,仔细看了看:大量一排画框里,不是什么名画,而是有点类似小学的作文展览,7,8个画框里都裱着小学生作文本的纸张,里面写着同样的主题“小猫和鱼”,而第一个故事内容是这样的:

猫问鱼:“为什么你们鱼总是心甘情愿的被我们吃掉?”然后鱼就给猫讲了一段他们的祖先的一段故事,关于猫和鱼的故事。从前,有一只猫喜欢上了一条鱼,鱼也喜欢上了这只可爱的有点傻傻的猫。然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苦恼,因为猫生活在陆地上,而鱼却生活在水里面。猫就问鱼说:“为什么我们俩个人那么的相爱,到头来却是天各一方呢?为什么我们就不能生活在一起呢?为什么你就不能生活在陆地上,而我却不能生活在水里呢?”他们彼此都非常的想在一起,于是当鱼再一次的为了和猫能够有多一点的时间相处而跃出水塘时,猫再一次的落泪了,他把鱼重新放到水塘里,然后对鱼说:“我不希望你死掉,那样我会更难受的。”

直到有一天,流着泪的鱼找到猫,对他说:“你把我吃掉吧,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猫很惊讶:“为什么要我这样做?”他觉得猫简直是疯了。

这时猫说:“这样我就会一直在你的肚子里了,这样我们就永远不会分开了”猫含着泪把鱼吞掉了,然后去撞墙,这样猫和鱼就永远的在一起了。

温辛看完这个幼稚的故事,她注意到这个幼稚的作文本子纸张并未落款作者名,纸张皱皱巴巴,还到处都是撕痕,而后来被人精心用透明胶水补过的,她不禁莞尔。

很快,成喜端着两碗面,出来了,笑道,“猫鱼夜面,两碗。”

普通的两碗面,各加了个荷包蛋,汤色清亮,配上青葱和红辣椒,还有几条小豆稙干鱼,色香味具浓,加上热气腾腾,温辛突然也觉得饿了。

“为什么叫猫鱼夜面?”

成喜夹起干鱼,“鱼。”吃下,再指着门外夜色,“夜。”再跳起面条,吸了一口,再指着自己,“猫。”

温辛大笑。

“开动吧。冷了不好吃。”

温辛吃了一口面,面条弹力十足,软硬合适,一股热气,顿时把胃弄的软软暖暖的,她悄悄的哭了,她想到也是这样的夜里,温爸常常给下晚自习回家的她,下面条,两父女,两碗面,她永远也吃不胖,吃不腻。

为了掩饰,温辛只得装作专心吃面,“很好吃哦!”

成喜指着桌上的本子,说: “让你见笑了,小学生作文。”

温辛连忙解释:“蛮好的,小学生能写出这种文字,其实蛮有天赋的。”

成喜认真地看着她,“你不记得,这是谁写的故事?”

温辛看着迷惑的成喜,摇摇头,然后笑了笑,”莫非是我?”

两个人对视了一下,然后同时笑了起来,“真的是我?”

成喜并没有回答她。这是他已经吃完了面,端起手中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温辛接着说: “不过,这就是小猫和鱼的来由?”温辛也吃完了,抹抹嘴。很快,服务员将东西收走,上了一壶新茶。

成喜放下茶杯,清了清嗓子,缓慢道:“差不多吧。小猫是我夫人恋爱的时候,给我取的外号,笑话我想一只小猫一样偷窥着她这条美丽的鱼。后来我们开了这家茶馆,由她经营,名字就叫小猫和鱼。后来朋友同学们都来道贺,那天我一时兴起,搞了个征文大赛,给他们的孩子出了个题目叫:“小猫和鱼”,结果很多小朋友都写了故事,这个是最好的之一。后面我把这些故事,都裱好,配上漫画,挂在店里,供客人们欣赏这种童趣,转眼已经是快二十年了。小猫也变成了老猫。小鱼也变成了老鱼,呵呵呵。”

温辛不禁暗暗佩服成喜的经营头脑,“其实,故事和作者的关系很像小猫和鱼。而我们谁是小猫,谁是小鱼,谁说的清呢。其实每次写故事,我觉得我像是捕捉水里灵感之鱼的小猫,而灵感来了,我又觉得大鱼要吃掉小猫。你只是大鱼实现自己上岸的一种媒介。生活中很多事也是这样,都以为自己能抓鱼的猫,结果被鱼戏弄。小猫和鱼是个好名字。”

成喜欣赏地看着温辛,“我喜欢你这个比喻。不愧是大作家。”他抿了一口茶,接着说:“当时写这个故事的小朋友并不满意这个故事,撕掉了,被我后来粘了起来。并不是每只小猫都能马上抓到大鱼,要知道如果你有耐心,你会发现大鱼也是小鱼变的。而每个故事都值得被人倾听,每本书都应该与人相遇。现在你看,这个故事被我收藏,成了一个小小的装饰品,每次有客人看到这里,都是透明胶粘的,都会想想,这里面还有什么故事,不是也挺有趣的吗?”

温辛被成喜的话深深打动,这或许是成喜的经商哲学,或者就是人生哲学。

“所以我现在想做一个公益的项目,叫“小鱼和猫”,其实就是个免费图书馆。我做了一辈子书商生意,应该让更多的人看到书,而每本书都应该被人看到。今天,就从小河城我的茶馆开始。”

“每本书,都应该被人看到。”温辛回味着成喜的这句话,有些激动。

“成总,我可以给你捐书。我家有很多旧书。”

成喜诚恳地看着她,“温辛,我想请你们再帮我写个故事,主题就叫’小鱼和猫’,算是为这一碗猫鱼夜面买单。”

“遵命!”温辛笑了,“您就是喜欢小猫小鱼的,哈哈哈,没问题。”

两人走到门口,成喜转过身来,才慢慢道:

“随时欢迎,如果你嫌弃我的手艺的话,以后跑累了,进来吃完面。”成喜说完,又一次伸出了手,温辛握着成喜的手,同样的感觉又一次涌上心头,温暖而柔软。

看着成喜转身走进茶馆。温辛突然想到了,就是那雨夜,被倒地的老者握住的感觉。温辛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住了,她摸了摸自己还在隐隐做疼的手腕,转身跑进了夜色。

后面几天,温辛已经拿定主意了,她要把把所有手头的秘密书架的小说统统拿出来再版,重新印刷,让这些故事与更多的人见面。温辛请成喜建立了一个新的账户,公益组织账户“小鱼和猫”,所有版税都注入这个公共账户,一旦作者出现,她将版税交还给作者。每一本书以“秘密书架”为系列,一经出版都获得了读者和市场大大小小的认可。

7 礼物

“故事就在虚实之间。”温辛没怎么吃到猫鱼夜面,倒是要喝方舒雅和郭飞的喜酒了。他们两人的婚礼在小河城最大最好的“合成酒店”举行。大家都开玩笑,这真的是“天作之合,成为佳话。”

酒宴上,温辛又看到了郭飞的众女同学,肖梦奇,李霞,于洁。树屋网站的成喜,小艺也都来了。这一切真是真实得有点虚幻。

温辛把自己的新书《温馨集》作为礼物送给方舒雅,当然还奉上了礼金。

婚礼还未开始,提前到的都是新人的好朋友。温辛看到那几人又围着新郎和新娘热烈地聊着。

“那里,哪里,我只爱温辛。”新郎郭飞说着就走了过来,牵起了温辛地手,吻了下去,众人掌声响起,到处都是花瓣雨。新娘方舒雅眼睛恨不得飞出把刀子,将郭飞大卸八块。

温辛痴痴地笑了起来。

“老姐,又想什么花痴,笑得都流口水了。”温文打断了她的遐想。

“没有,只是有点饿了。”温辛慌忙用筷子夹起桌上的凉菜,掩饰住自己的神情。

这时新郎郭飞拿着麦克风,走上了主席台,“在婚礼开始之前,我想说两句,谢谢各位来宾的捧场,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也是我们共同的好朋友大作家温辛的生日。”

这时候全场一片沸腾,掌声,响起了生日歌。温辛深感意外。

“我提议,我们祝她生日快乐,再出佳作!”

这时候,她看到了好几个她小说里的人物:

“忍住,忍住,不能倒,不能倒,看着他,看着他,是幻想,是幻想,是幻想!不能再想签售会上那样晕倒,面对他,面对她….”温辛拼命掐自己的胳膊,“不能搞砸别人的婚礼。不能搞砸别人的婚礼。”

“别闹了,老姐,生日快乐!”温文突然在耳边说。

而那些人物都纷纷脱下头套,露出了真面目,肖梦奇,李霞,于洁,甚至还有小艺。

几人轮流拥抱温辛,“生日快乐!”

这时候,主持人健步走上舞台,婚礼真正要开始了。

小艺低声说:“ 都是郭飞的主意。”

温辛撇撇嘴,“郭飞可真够意思,把我作为他们婚礼的开胃菜啊。”

“能当着自己老婆的面,在自己的婚礼上,给其他女人过生日,”温文替郭飞抱不平:“人家一片苦心。”

“我也是一片苦心,送书给他们。”温辛嘴巴不饶人。

温文笑看着温辛,“送书,不就是送输吗?亏你想的出。”

“谁让她抢了我的前男友!”温辛有点慍怒,“这是份礼物,你知道吗?”

这下轮到温文惊讶了, “六年了,姐,你还没忘了吗?”

“什么六年?”温辛有点奇怪。

温文认真地看着她,“你们六年前,就分手了。她早就不是你的男朋友。”

温辛觉得有些迷糊,丢下手中的筷子,站了起来,“走,你陪姐走走。”

两人走出了酒店,留下身后宾客满厅的喧闹。

“老姐,饭都还没吃!”温文抱怨道。

温辛只觉得千头万绪,不知道从何说起。

两人不知不觉地走到“小猫和鱼”。

温文打趣:“看到前男友结婚,受了刺激,跑到这里来,找找安慰?

“真想拧掉你的嘴。”温辛故作凶恶地说,“你不是没吃饭?进去吃点。”

“你说我和郭飞,六年前,就分手了。”

“是啊,当时爸爸并不同意你们恋爱,说你们还是高考生。后来高考完了,爸出了意外去世后,你们却分了手。你当时态度挺坚决的,似乎把爸爸的意外都弄到郭飞身上,搞的郭飞很痛苦,后来才好。人家挺大气的,没埋怨你,还做了你的好朋友,随叫随到,两年前才和方舒雅谈了恋爱。现在迎娶白富美,没和你这女汉子,这叫好人有好报。”

“臭小子,你老姐,坏人没好报,是吧!”

“你看成总是爸爸的同学。”温文指着墙壁上挂着的照片。

温辛当下大惊:“这个是爸爸?”

“是啊,难道你不认得了?”温文奇怪道。

“我见过他。”温文想起,这不是就是自己一直看到的老者。

“你当然见过啊!”

“我是说最近!”温辛指着照片。

温文惊讶地看着温辛,“姐,你发什么疯,爸爸六年前,就去世了。”

温辛没再出声,而是站了起来,疯似的把温文拉出了茶馆。

很快两人就到了雾桥上。

两姐弟站在雾桥上。

温辛指着桥上,说“我在这里好几次看到那个老人家和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

“是啊,穿红衣的,绑辫子的小姑娘。”温辛道。

穿红衣,绑辫子?

“姐,温文,你说的这个小姑娘,是不是这个人?”温文从他的兜里掏出钱包,抽出一张老旧的照片,递给温辛。

“姐,你看是不是这个人?”

温辛定睛一看,是他们全家福的一张照片,温文,温爸,温妈,还有个红衣绑辫子,笑得没心没肺的傻大妞,正是六年前的自己。

“这个人是我?”

温文肯定的眼神,“你把你钱包给我。”

温文接过掏出夹层里的照片,是一模一样的。

“妈妈那里还有一张。你车上还有一张。”温辛一阵天昏地暗。

“姐,你额头的伤,就是在这里。”她慢慢地摸摸自己左眼角月弯式伤痕,回忆如潮水奔涌而至:

18岁那年,高考结束后,温爸驾车接她回小河城,路上两人因为交男友郭飞的事情而发生争吵。

“我现在不想谈这个问题。”18岁的温辛一连决绝说。

“温辛,你应该报最好的中文系,很有写作天赋,你应该写下去,这是上天给你的礼物。”温爸说。

“礼物?只怕我也是你们的礼物。”温辛冷冷说。

“什么意思?”

“你凭什么管我,我只是你收养的女儿,甚至你都不是我父亲。”温辛说出口后,都有点被自己吓到。

“你已经知道了。”温爸长叹一声。

“你们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18岁,还是28岁,还是一辈子。”温辛突然内流满面。

“你听我说,温辛!”温爸急道。

前面就是雾桥,过了雾桥,就是温家。温辛突然害怕回家。“停车,我要下车。”说完,就解开了安全带。

车已经驶上了雾桥。看到温辛解开安全带,温爸急了,连忙给她系上,这时车却越过了双黄线。对面驶来一辆大卡车,一声长鸣。温爸一急,向右猛打方向盘,车没有减速,反而加速撞向了桥边护栏,冲下河去。

汽车开始进水,温爸在最后时刻救下温辛,自己却永远被河水吞没。

温妈受到刺激后,身体本来就不好的她也住院了。温辛十分内疚,将自己封闭自我惩罚起来,放弃了好大学和好专业,选择了离小河城最近的大学:江城大学,念了自己最陌生理工科建筑系。后来也和郭飞分手。

“妈妈早就原谅你了。只有你自己还没有原谅你。”

温辛眼泪。

“你后来发表的那些小说,很多都是你从前的写的故事。不知道,你发什么疯,也用了原来的笔名。”

“温文,我想把那个账户上的版税都给妈妈。”

温文认真地看着他的姐姐,说: “姐,你有写作天赋,你应该写下去,爸爸常说,这是上天给你的礼物,而你是上天给我们的礼物。你好好写下去,就是告慰爸爸的在天之灵。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看着小河的幽幽碧水,野狗“大花”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跑过来了,在温辛的脚下温柔地打转。

远处,她看见了四座小桥,温辛说:“我突然很想跑步。”

“跑吧,我陪你一起跑。”温文说。

温辛撒开了腿,奔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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