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郜元宝:随便与悠然

 静雅轩345 2016-07-03

一份报纸副刊具有如此惊人的耐久力,实在令人敬佩。中国向来的说法,叫“历史悠久”。我想悠久是够悠久的。大概也因为太悠久,东西太多,照顾不过来,所以也经常“为道日损”,丢掉一些或一批,这才觉得肩膀上一阵轻松,比如到处的城墙,古建筑,和其他许多“四旧”。

 

但某些现在认为十分要紧的东西,如现代意义上的大学,惭愧得很,倘若跟上面那个“悠久”相比,则大多并不(简直很不)悠久。若干家勒令要办成世界一流的大学,想隆重庆贺一下“寿至期颐”,不得不煞费苦心,东拉西扯,勉强凑足百岁之数。但《笔会》,没听说有指示下来,要办成世界一流,却云淡风轻,悠然度过古稀之年,能不欢呼雀跃,能不肃然起敬?

 

说“悠然”,可能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忽略了七十年风风雨雨。但仔细想来,恐怕也未必。“悠然”二字,甚有年头矣。晋宋之际陶渊明“悠然见南山”,历来就有人怀疑他是否真的一无挂碍,更多似乎还是倾向于认为“隐逸诗人之宗”的悠然包含了不少悠然的反面,就是如今流行的所谓“负能量”,如委屈,失落,恐惧,牢骚不平,甚至“金刚怒目”。说《笔会》悠然过了古稀,至少字面上还并非怎么不通。

 

其实也大可不必这样纠结,这里毕竟不是谈《笔会》的历史,所以不妨再超脱一点,悬想一下“悠然”最浅层的意思,即“随便”。我想《笔会》能如此耐久,原因之一就在于它的办刊精神是多少有点“随便”的。试想如果不“随便”,今天要这样,明天要那样,否则上面通不过,下面罢工或怠工(假如可以有这类事的话),那么不出数月,必定呜呼哀哉,哪里能够坚持下来,而且一坚持,就“悠然”度过了七十个春秋?

 

这回因为写文章,搜索了一下,发现2002年以来,自己竟然在《笔会》发了三十多篇。2002年三篇,2004年六篇,2007年,不知为何只有一篇,但到了2010年至2011年,居然开起“时文琐谈”专栏,一口气写了近二十篇。“然后”呢?似乎气力用尽(不敢说“江郎才尽”),每年一两篇,甚至整年不见踪影了。

 

拉出这笔流水账,当然不是表功,只想说明,作者写得多么随便,他们编得多么自然。很少命题作文,很少规定格式,很少要求配合什么。冷锅里冒热气,想到了就来一篇。实在写不出,绝不生拉硬扯,因为有同样随便的其他作者在。比如,现代文史知识有陈子善老师守着,当下文坛动向有张定浩黄德海等看着,国内国外古往今来其他文化大事也都各有合适的作者,少长咸集,群贤毕至,更不用说电影方面,最近毛尖老师管得很好,换别人,“毛粉”肯定不答应。总之有人台上唱累了就该下来休息,有人台下铆足了劲,就该及时发出邀请。

 

这就叫“随便”,这就叫“悠然”,它不等于“随随便便”,也不是以名刊自居,端坐在家里,“优哉游哉”,其中包含了主持笔政者不知多少的心力。所以在庆贺《笔会》七十大寿之际,我愿竭诚向历任编者们致以崇高的敬意,是他们让作者可以随便出入《笔会》,让读者可以悠然欣赏各家各类的美文。

 

祝《笔会》越办越“随便”,越办越有“悠然”的韵致。

 

(作者系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  

 

本文刊于2016年6月30日《文汇报·笔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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