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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诗里的春天(2)

 冰欣书屋 2016-07-05
唐诗里的春天(2)


  春天包括三个月,习惯上又分为早春和晚春两个阶段。一般来说诗人们更多地喜欢歌唱早春,名篇如杜审言的《和晋陵陆丞早春游望》:

  独有宦游人,偏惊物候新。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

  淑气催黄鸟,晴光转绿蘋。忽闻歌古调,归思欲沾巾。

  诗人当时在江南当一个小官,他拿自己的家乡(在今河南省)同这里作比较,最深刻的感触是这里的春天来得早。黄莺在和煦的春光里放声歌唱;水草也越来越滋润了……早春虽美,还是不能解决诗人对故乡的苦苦思念,江南的美景倒是让“宦游人”更加感慨哀伤了。

  韩愈的《早春》则专写早春之美而不涉及其他: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初春,在小雨里,去冬枯萎的草重新生出了新芽,还只是刚刚冒出一点,从远处看,野草已经苏醒了,有了清新的颜色,但它还是那样的轻微,那样的若有若无,在近处甚至不容易看得出来。

  小雨中的早春太美好了,诗人甚至认为它比春天正式到来之后柳絮飞舞的时节更为可爱。萌芽以及萌芽的前夜,代表着希望,代表着未来,它虽然还非常微弱,非常不起眼,但它实在是最有前途,最有力量的东西,因此也是最美好的东西。

  同这一首《早春》相映成趣的是,韩愈又有一诗专写晚春(《游城南十六首》之三):

  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

  暮春时节百花齐放,万紫千红;柳絮乱飘,榆钱飞舞。诗人采用拟人的手法,把那些花草形容成很懂事的样子,他们知道春天快要结束了,抓紧时间来表现自己,看谁更芬芳更美丽;而杨花榆荚则比较“弱智”,不知道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些,只晓得到处乱飞。花草树木有无灵性及其水平的高下,本是一个可以听凭诗人随便发表意见的话题。韩愈对柳絮一直没有好感,他在《早春》诗里已经说过,有着小雨和草地的早春,比“烟柳满皇都”的晚春不知高明到哪里去了;到这里又把柳絮以及榆钱批评了一通。韩愈对早春的欣赏实在是到了很固执很天真的地步。

  杨巨源的《城东早春》同样强烈地表达了诗人对早春的敏感和热爱:

  诗家清景在新春,绿柳才黄半未匀。若待上林花似锦,出门俱是看花人。

  诗人最爱早春,因为这时候柳树才开始发芽,春天也处于起始的阶段。等到繁花似锦的时候,谁都感觉到春天,此时早已“出门俱是看花人”。而“绿柳才黄半未匀”的美景,只有感觉敏锐的诗人才特别珍重。

  到晚春后期,天气渐渐热起来,春天就要过去了。热爱春天的诗人们很想挽留住她,这样的诗人很多,而写得最好玩的也许是贾岛的《三月晦日赠刘评事》:

  三月正当三十日,风光别我苦吟身。共君今夜不须睡,未到晓钟犹是春。

  特别留恋春天的诗人与朋友相约在三月三十日这一天晚上不睡觉,因为明天就不是春天了!苦吟诗人苦苦地寻求生活中的诗意,并用与众不同的手法将它表现出来。

  如果既在晚春,又为思乡所苦,那么写起诗来就要比杜审言的《和晋陵陆丞早春游望》更为凄苦了,这一方面可以举崔涂的《春夕旅怀》为标本——

  水流花谢两无情,送尽东风过楚城。蝴蝶梦中家万里,杜鹃枝上月三更。

  故园书动经年绝,华发春催两鬓生。自是不归归便得,五湖烟景有谁争。

  崔涂原是一位穷途潦倒的诗人,在外漂泊多时,自称“孤独异乡人”。其诗多叹老嗟卑,《春夕旅怀》写得尤为低沉。金圣叹曾对此诗评点道:“‘水流’是水无情,‘花谢’是花无情。何谓无情?明见客不得归,而尽送春不少住,是以曰无情也。何人胸中无春怨,如此却是怨得大无赖矣。三是‘家’,却不是家,却是‘梦’,却又不是梦,却是床上客。四是‘月’,却不是月,却是‘鹃’,却又不是鹃,却是一夜泪……”评点甚为贴切。

  唐人写春天的诗大抵以写景抒情为多,也有讽刺诗,那是因为在春天也有不少让诗人看不顺眼的事情,如储光羲的《洛阳道五首献吕四郎中》其三:

  大道直如发,春来佳气多。五陵贵公子,双双呜玉珂。

  当时洛阳官贵人很多,一到春天,他们的子弟成群结队地外出游春,在大路上奔驰。“双双呜玉珂”颇近于今之所谓“飙车”——这些贵族子弟太骄傲放纵了。作者冷眼旁观,大约很不以他们为然。所以这几首诗好像只是客观的描写,其实隐含着一点讽刺的意思。鲁迅先生说,讽刺的生命是真实,“它所写的事情是公然的,也是常见的,平时是谁都不以为奇的,而且自然是谁都毫不注意……现在给它特别一提,就动人”。储光羲这首诗正有这样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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