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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父亲(二)坎坷的童年

 新陌上花开 2016-07-08

我的父亲生于1921年农历3月18日,九.一八事变之前一直生活在奉天,也就是现在的沈阳市。父亲共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妹妹,父亲在世的时候,每次提起他的两个哥哥的时候都是满脸的自豪。父亲的大哥名叫刘忠秀,二哥名叫刘忠清,两个人都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在国民党的部队里任团长。父亲名叫刘忠奇,字锡臣,解放后父亲的名字一直叫刘锡臣。

在九一八事变之前,也就是父亲十岁之前,父亲的生活是幸福和安逸的。父亲的爷爷在清末的时候,由天津市的大刘庄挑着担子闯着关东来到了奉天,靠自己的辛勤劳作创立了属于自己的刘氏造纸作坊,但是膝下子嗣不多,只有一儿一女,也就是我的爷爷刘景和与姑奶奶。父亲从来没和我提起过我的姑奶奶,也许他也从未见过自己的姑姑,奶奶在世的时候常和大姐提起自己的小姑子,从大姐那里,我才知道了姑奶奶的点滴事情。奶奶说,她十六岁嫁给爷爷,和自己小姑子的关系非常好。姑奶奶和她一样个子不是很高,但和她一样长得很漂亮,她们二人总喜欢穿着漂亮的衣服去逛街,回头率是相当高的。只可惜姑奶奶英年早逝。爷爷后来并没有继承刘氏造纸作坊,而是在当时奉天的警察署谋了一个不错的差事,听父亲说的意思好像是职位也不低。虽然父亲一直本着子不言父过的古训,但是从父亲的言语中还是能听出来,爷爷好像是一个败家子,他把自己父亲留下的家宅都变卖了。父亲说,他的家好气派,房子之间都带着回廊。奶奶是一个大家闺秀,她的家族是曾经的清朝正黄旗,爷爷和奶奶婚后,一连生了三个男孩,九一八事变之前,父亲的大哥十九岁正在读高中,二哥也正在上学。如果没有九一八事变,父亲也许会和他的两个哥哥一样接受良好的教育,但是九一八事变爆发了,父亲的人生轨迹从此发生了翻天复地的变化。父亲在世的时候每每和我提起这段往事总是带着一些伤感,他说,九一八事变的时候他刚好十岁,在学校读一年级的他,在1931年9月19日走进校门之后,他的女老师哭着对他说:“刘忠奇回家吧,我们做忘国奴了。”于是父亲离开了校园,从此他再也没有机会读书了。

爷爷要带着全家人跟着东北军进关了,可是奶奶却坚决不同意。奶奶是一个烈性子的人,在这之前,因为爷爷要纳妾已经和爷爷闹翻了,爷爷要带三个儿子和她去北平,她坚决不去,而且要留下自己最喜欢的老儿子和她做伴。就这样,爷爷带着大伯父和二伯父上了去北平的火车,父亲说,当时爷爷得罪了不少人,没敢在市内上火车,而是去沈阳郊区的皇姑屯火车站上的车。父亲和奶奶去车站为亲人送行。依依惜别的场景父亲从来没有描述过,但我想当时那一定是令人胆肠寸断。

父亲和奶奶留在了奉天之后,母子二人靠家中的积蓄过日子。父亲说外面还欠了他家不少的钱,奶奶每天都出去讨债。有一天,奶奶又出去讨债了,父亲一个人看家。这时来了一群人,对父亲说:“你妈妈让我们来帮你们搬家。”父亲当时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也没有什么经验,就让那群人把家里的东西都搬走了。晚上,奶奶回到家里的时候,家里已经什么也没有了。再加上欠债的人欺负奶奶是一个女流,都懒帐不还,奶奶还有抽大烟的恶习,他们的生活实在是维持不下去了,于是,奶奶领着父亲去抚顺投奔自己的妹妹去了。

奶奶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姨奶,听姐姐说,姨奶人长得五大三粗的,高高的个子,和奶奶长得一点也不像,姨奶家当时的生活也很拮据。就把奶奶介绍给了一个在抚顺煤矿开卷扬机的叫郑福春的河北人,又生了我的姑姑郑玉琴。郑爷爷每月的薪水也不低,但是奶奶当惯了阔太太,即爱喝酒又抽大烟,钱就总不够花,郑爷爷为此就总打奶奶。父亲看着自己的母亲被打,非常心疼,他总认为自己的母亲受苦是自己没有看好家造成的,他就想方设法出去挣钱。当时父亲才十几岁,上街卖过火柴,一天也挣不到一毛钱。后来,看到别人都到车站货场去捡煤核,还不用本钱,一天最多的时候能卖三毛钱,就也和大家一起去车站捡煤核。可是当时的抚顺车站都有日本兵把守,去捡煤核是很危险的。可是为了自己的母亲,父亲还是冒着生命危险,每天把捡到的煤核拿去卖几毛钱给奶奶买酒或买白面(毒品)。父亲说,有一年,在冬天很冷的一天,他在车站捡煤核的时候遇到了日本兵,日本兵放出来狼狗咬父亲,父亲拼命的跑,把鞋都跑掉了,日本的狼狗训练有素,日本兵是想看看父亲仓皇逃命的样子来取乐,只是让狼狗撕父亲的衣服。狼狗把父亲扑倒了,把父亲的衣服全都撕碎了,父亲吓得嚎啕大哭,日本兵在旁边开怀大笑。那个时节,正是寒冷的冬天,一个小男孩光着身子,绝望无助地站在那里瑟瑟发抖,眼看就要冻死了。日本离开之后,车站里看门的中国老头才敢把父亲叫到了屋里,给了父亲一件破外衣和一双大鞋,父亲渐渐地缓了过来,算是拣回来了一条命。

父亲在我的面前从来没有管郑爷爷叫过爸爸,他总是称他为后老。可见,郑爷爷对父亲一定不怎么好,父亲小时候受了不少罪,也挨了郑爷爷很多次打。父亲和姑姑的年纪相差十岁,在郑家父亲一直都是干活,再也没有上过学,等姑姑到了上学的年龄,去学校读书了,姑姑在家拿着课本读书,父亲就向妹妹询问课本上的字,并且一一的都记了下来,父亲认识的字都是向姑姑学习的。父亲总说:“你姑姑太笨了,读了五年书把我教会了,她后来确都不识字了”。就这样,父亲在郑家度过了他的童年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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