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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锅同煎（1）
作者/红飞蛾
上图：1977年底，我率042部队正式接守班马高阵地，这是在向班马高山开进途中，用120相机自拍、自冲自洗的黑白照片。下文是1979年底-1980年初的班马高战役日记，为节约纸墨，字写得小而密集，因上传图片大小的限制，需用电脑文档的放大镜观看。
心情随笔：
这些原始图文的宝贵之处在于，除了我，再没有一个原缅共将士能够记录和保存如此完整的战场亲身经历资料了。其价值无与伦比，它有力地佐证了我本人所纂写的长篇纪实“红飞蛾”所反映的历史事件和个人、群体命运的真实性和准确度，与某些道听途说、互相抄袭、以讹传讹的此类题材作品大相径庭。而其中的思想、观点的时代特征也非常鲜明，具有广泛的主流意识的代表性。正是这些真实的笔触，构成了本人这部草根文学作品的最大特点。也许会有人认为这是一部为自己树碑立传之陋作，从而嗤之以鼻、不屑一顾，但最有资格代表红飞蛾群体的我本人并不会因此而停止这台有理有据的“自吹自擂”，我将继续放声讴歌，因为我比某些明星大腕、权钱阔佬更有资格为我们曾经遭遇过苦难而又不凡生活的知青同胞和战友们献上一曲哀婉凄切、亦悲亦壮的青春与生命之歌，为不屈不挠与逆境和命运抗争的知青精神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下文：当年笔记本中夹藏着的腌菜状物实可谓缅甸革命历史文物，这是我叫通讯员往各阵地传达的命令手书。各连干部看后必须在上面签字画押，这张是写了多出来没送的。果敢老兵连干部们基本都能看懂我写的字，正如我也能勉强看懂他们歪歪扭扭的汉字笔迹一样。这纸条如果单独看，谁能确定它的战争属性和异域特征呢？然而，这就是多少年沿袭下来的缅共军事传统模式。
1979年12月16日。
阴冷，刮风。天未明，7号阵地又干起来了，情况不清。
刚调到5号点的那挺高机不管三七二十一又“咚咚咚”地乱整起来了，打哪里？打什么？黑漆妈咕洞的能看见什么？敌人一乱他们也跟着乱，完全是开枪壮胆，暴露了火力目标，真需要打的时候又成了张士贵的马，一睁开眼睛就让你一肚子的鬼火。
“警卫班，派两个人上去把那个不听交结的排长给我撸下来！”我得动真格的了。
高射机枪是重火器不是半自动，在战场上必须遵守战斗纪律，严格服从命令听指挥，想咋个打就咋个打还了得！
“日脓包！枪留下，背上你的背包马上勾B！我这里庙小养不起你这个空枪大王，给我走人！省点粮食！”我怒发冲冠。
这是我在战场上开除的第一个犟头日脑的家伙，我把写给他们营长田高峰、付营长赵文光、政委洪楚成的条子交给这个完全不会打仗却当了官的“吉祥物”，他垂头丧气，一肚子委屈。
“我给你发了免死牌你还不高兴？”我对这个能活着离开地狱的幸运者说。这个搅屎棍一走，盲目的乱枪骤停，耳根清静，战场秩序良好。
同时收到旅部的电报和派人送来的信：“王：你部正面之敌是88师881战指的步2营、步77营、步1营、步11营、步43营共5个营兵力，进攻班腰丫口之敌是88师882战指的3个营。其中，步2营在你部7号阵地前1853高地，步77营一战线在你部永果1号阵地前，2战线在你部2号、3号阵地前1142高地，请注意，敌步77营一战线已插到0080（地图坐标）你部北面背后南者后山洼子里，企图从背后偷袭你部……”
我的天呀！眼前敌人竟有8个营5千余众对付我山上区区5百来人（15营刚刚又增援给我一个连），兵力对比为10：1，火力对比敌人完全盖帽，并拥有绝对的制空权，战争实力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这仗咋打？
我在日愈残酷的战争中幸存了十年，已经是个奇迹，恐怕这次奇迹是不会再发生了！我们这根老虎牙齿缝里的瘦骨头就要被嚼成碎面面了！军区、中央迟至今日才把严重的敌情通报给我，是怕把我们吓得一哄而散，这点他们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他们无法保证部队拥有坚强的斗志，能忽悠就忽悠，眼看实在瞒不过去了，才把情况的严重性摆明给需要知根知底的前线指挥员。这一招一点不新鲜，已经是老套了。
旅付政委肖明亮终于来到我营部，肩上的千钧重担顿时卸下了一半，但心里沉甸甸的那块大石头并未减轻，其实他也和我们山上这伙孤兵一样，对这么沉重的局面束手无策，这个仗要怎么打下去，心中全然无底，我们与靠天吃饭的佤邦山民一样，只能听天由命！
而中央的应对意图也不甚明了，只从肖嘴里得知全局战况：
“一、我旅情况：守班腰丫口（与我营的结合部）的是张越强的15营、巨轮的6858营，守贺嘎山为王国正的072营，守南当山为李文和（原4045管理员，八年前我的入党介绍人）的927营，守班马高山为我的042营，守莫帕为唐洪青、李育松的4046营。旅部目前位置在班腰阵地后山，除警卫连，炮连外再没机动兵力。旅部附近南端一带老百姓村寨全被敌机敌炮尽毁，已成无人区，我旅粮弹后勤供应和伤员后送因找不到民夫而困难重重，仅靠各部自养自战。
二、缅政府军此次战役名称为“敏仰翁计划”，即胜利之光。规模空前，预定于11月30日打到缅共中央驻地邦桑吃早饭。敌此次战役已作半年准备，11月15日开始行动。缅政府军获悉缅共一直在班桑召开党代会，各部主官均集中邦桑，正是千载难逢之机，于是19号展开全面进攻，西从贵概、果敢、北佤邦，东至孟马、色勒、孟片，南从景栋取重点突破战术直杀我旅正面，但击溃6858后，被我042挡住。西南面，敌人东渡萨尔温江，出累锡山直扑莫爬，目前这一股本来是侧应的敌军，只有千余人，却意外的突得最凶最猛，已至所牙、嘎来附近，兵临邦桑，军区仓促集中了一千多人连日激战，暂时扼止了这股敌人进攻势头，这主要是我旅正面防御的班马高、班腰阵地一直巍然不动，敌人进攻主力被拖陷于此。
三、战果：我军在果敢打退了敌从滚弄一个战线的进攻，北佤的12旅在云县、户算打退了滚弄之敌两个营进攻。南佤邦的进攻敌人分为三路，总兵力二千人，一路从弄瓦进曼潘，被打退；一路从曼甘攻曼相一号高地，这一路是两个营800多人，向南佤县大队防守的一号点冲击16次，敌死80余名，伤无数，被打退；突破莫爬后进攻邦桑之敌被消灭300多人。八旅方向：501营主动撤退，让进攻班拐拐一个营缅军进来，然后突/施反击，歼敌一个半连，大有斩获。
四、我旅是战场中心，以我营为整个战役的焦点，故命名为“班马高地区战役”。敌以两个战指10个营的兵力实施从永科中间突破，然后重点围攻班马高的战术。攻占永科时敌人只用了2个营（克耶1营，即1975年‘俘虏’了我作民夫的那个营，步11营），由于巨轮的6858部队麻痹软弱，使敌从永科后面迂回进攻得手，贺崩主阵地没抵抗即放弃，致使我旅中间被分割而全局被动，陷入包围中的班马高阵地是缅共南大门，中央一再命令必须死守，哪怕阵地上只剩下一个人也不准撤退！
从19号至目前为止，我旅各部累计消灭敌人210名，伤400余名，进行大小战斗76次，缴枪30余技，我方伤亡60余人，敌第一阶段因进攻不利而自杀少校军官一名。”
晚上，又接旅部电：“军区有新的进攻计划，你部需作积极准备，望树立信心，消灭更多敌人！旅长李德开。”
12日派出买烟的两个战士终于从邦桑返回，除了香烟外，还带回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八旅3个营（3035、4048、501）从打落经中国乘军车连夜赶至邦桑救驾。12旅四个营也经中国沧源乘军车赶来勤王。中缅边境楠佧江上由中国舟桥部队架起了一座漂亮的临时浮桥，军车从桥上隆隆驶过，增援部队已运至班摆河边集结待命。中国军事顾问团到了邦桑，大批中国供应的761压缩饼干和锡纸包装的金沙江香烟正在往前线输送！
下午5时，缅军又一次大举进攻班腰，连续冲锋，我部从侧后用75炮和高机配合15营的班腰大阻击。
我亲自从距班腰最近的8号阵地用格林罗夫重机枪向对面山梁丛林中的敌人扫射了500余发子弹，这挺从朝鲜战场上退役下来的曾经历过上甘岭坑道战的搪板重机枪，从我到4045部队起就伴随着我在江西丛林中南征北战，至今已有12年缅共军龄，它仍忠实地在我手中喷吐着炽烈的火舌，与我一起坚持不懈地为缅共事业而战斗着。
与此同时，敌向我守永果一号阵地的一连也开始了进攻。
这时我们正在营部开会，各连干部齐集营部阵地，听肖付政委传达上级精神，枪炮声从一连方向传来，我和肖安之若泰，这是为稳定军心和士气，肖付政委的到来对我来说相当于一个营的援兵，孤苦奋战的下级官兵要的就是上级首长这种能与我们同生死共患难的宝贵精神。
（肖明亮，中国沧源佤族知青，当今缅甸佤邦的第二号领袖人物。）
散会后，各连指挥员纷纷奔赴各自阵地，振作精神，继续为未知的命运而苦战。
我命三连从一直未响枪的四号点抽出一个班去占住永果与营部间3公里长的空白地段中的小山包，防止敌人中间插断我与激战中的一连阵地之间的联系，这个薄弱环节始终是我的心腹大患，过去我满不在乎，实则也是无可奈何，现在肖副政委也陷入孤山，为亲密战友和首长的安全计，我于捉襟见肘中增设了此阵。
（待续本节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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