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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藏书印 | 唐弢

 昵称34985061 2016-07-10


各种藏书印

 

收藏书籍,加钤印记,通常多用私章,讲究一点的就另镌专印,比如“某某藏书”“某某珍藏”之类。这种风气的流行由来已久,相传宋朝宣和时的鉴赏印,除书画碑帖以外,一经通用于图书专集,可以说是藏书印的先声。至于加盖私章,当然要更早于此了。这种办法,旨在标明所有,本来是私有制社会的产物,却也给后人留下一点溯宗考源的线索。其于爱好书籍的人,看来还有一点别的意义:有时买了一本心爱的书,晴窗展读,觉得纸白如玉,墨润如脂,不由你不摸出印章,在第一面右下角钤上一方朱红的印记,替这本书增些色泽,也替自己的心头添些喜悦。倘能写几句题记,那就更有意思。我们有时买进一本旧书,看到书里有读后感,有印记,而且出于名家旧藏,往往会认为是意外的收获。有一个时期,同样一部书,只要有黄荛圃的印,黄荛圃的跋,立刻身价百倍,那就简直是书以印贵,书以跋贵了。藏书印发展下来,渐衍渐繁。有人为怕子孙不能谨守先泽,便把箴规的意思镌入印章。叶德辉《书林清话》记明朝施大经有一方藏书章,镌着“施氏获阁藏书,古人以借鬻为不孝,手泽犹存,子孙其永宝之”几个字。钱叔宝的藏书印竟是一首诗,七字四句,道是:

 

百计寻书志亦迂,爱护不异隋侯珠。有假不返遭神诛,子孙鬻之何其愚。

 

这种措词不但今天看来十分无聊,即在当时,钤在书上,其实也是大煞风景的事。钱叔宝还有另外两个藏书印,一个叫作“十友斋”,一个叫作“中吴钱氏收藏”,倒没有这种悻悻然的口气。还有一种办法是不记姓名,只以闲章代替。偶见近人藏书印,借《兰亭序》“暂得于己”四字,用古天衣无缝,而襟怀豁达,殊足称道。


新文人中,阿英藏书极富,大都只盖一方小型私章,朱文阔边,篆“阿英”两字。郑振铎对洋装书籍,往往只在封面上签个名,线装的才加钤“长乐郑氏藏书之印”;后来魏建功替他另外镌了两个,一方形,文曰“长乐郑振铎西谛藏书”,一长方形,文曰“长乐郑氏藏书”。都是朱文写经体,后一个每字加框,纯然古风。北方学者,各有专章,刘半农常钤一大“刘”字。马隅卿则用“鄞马氏廉隅卿珍爱书”。大都废弃篆字,行草杂出,各以其体,倒亦隽永可喜。有的人用泥也极讲究,曾见一种日本印泥,作金黄色,钤旧纸,十分悦目。其它私家藏书,既不易见,因此也就无法直到他们的印章究竟是甚么样子了。以前赵之谦为人作印,有“节子辛酉以后所得书”一方,于记名之外,兼以记年,好比书画家用“某人某岁以后所作”的印章一样,对考查上,颇为方便。金石家中,张樾丞所镌藏书印风格浑厚,我觉得他的“会稽周氏凤凰砖斋藏”一印刻得极好。作家如闻一多、叶圣陶等均精铁笔。圣陶曾为常絜作印,说“吴兴常絜藏书”,长方白文,刚劲有力。我买书垂三十年,于此道略不讲究。抗日战争胜利后,偶然兴起,自己镌了一方,有时也钤在书上。虽然少年好弄,二十岁以前学过金石,但毕竟只是恶札,倘论功力,那就不在话下了。

 

 

 

【题解】



唐弢(1913—1992)


唐弢(1913—1992),曾用笔名风子、晦庵、韦长、仇如山、桑天等,我国著名作家、文学理论家、鲁迅研究家和文学史家。从20世纪30年代开始从事业余创作,以散文和杂文为主,其风格接近鲁迅,后结识鲁迅,参与《鲁迅全集》初版的编校。新中国成立后,致力鲁迅著作和中国现代文学史研究。所著杂文思想、艺术均深受鲁迅影响。著有杂文集《推背集》《海天集》等,散文随笔集《落帆集》、《晦庵书话》等,论文集《鲁迅的美学思想》《海山论集》等,主编《中国现代文学史》,另辑有《鲁迅全集补遗》《鲁迅全集补遗续编》。

 

选自《月读》2010年第4辑



(统筹:启正;编辑: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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