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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好问《[双调]骤雨打新荷》

 江山携手 2016-07-12

绿叶阴浓,遍池亭水阁,偏趁凉多。海榴初绽,朵朵簇红罗。乳燕雏莺弄语,对高柳鸣蝉相和。骤雨过,琼珠乱撒,打遍新荷。

人生百年有几,念良辰美景,休放虚过。穷通前定,何用苦张罗。命友邀宾玩赏,对芳樽,浅酌低歌。且酩酊,任他两轮日月,来往如梭。

——元好问《[双调]骤雨打新荷》

 元好问《[双调]骤雨打新荷》

《骤雨打新荷·绿叶阴浓》是金代散曲家元好问的作品。上片写景,突出了园中盛夏的特征。辞采鲜明,气氛热烈。清新俊雅,佳句迭出;下片抒怀,直写胸臆,感慨悲歌,沉郁苍凉又不失旷达。全曲抒其时其人的典型心曲,发人深思。

此曲有[幺篇]换头连用,[幺篇]首句换为“平平平平仄仄”六字,余同上曲。上曲写景,下曲抒怀。上曲先用大笔渲染出一片生机勃勃的盛夏景色,红绿相衬,动静结合,声形并茂,然后用一场“骤雨”点睛,既添凉意,又润水色。雨量不多,刚好“打遍新荷”,而骤雨中荷叶上“珍珠乱糁”的动感也给人活泼清新之感.“骤雨”三句遂成名唱,“一时传播”(清李调元《雨村曲话》卷上)。下曲主要抒写了命运前定、及时行乐的情怀,虽然显得有些消沉,但一句“何用苦张罗”也隐隐透出作者对官场险恶的痛感与厌恶。 此曲在笔法上受词的影响很深,还未体现出元散曲的特点,所以《莲子居词话》以此曲为词,也不为无据。

 元好问《[双调]骤雨打新荷》

 

 

 

作品原文

 

【双调】骤雨打新荷

绿叶阴浓,遍池亭水阁,偏趁凉多。海榴初绽,朵朵簇红罗。乳燕雏莺弄语,对高柳鸣蝉相和。骤雨过,琼珠乱撒,打遍新荷。

人生百年有几,念良辰美景,休放虚过。穷通前定,何用苦张罗。命友邀宾玩赏,对芳樽,浅酌低歌。且酩酊,任他两轮日月,来往如梭。

 元好问《[双调]骤雨打新荷》

词句注释

 

[双调]小圣乐:[双调],宫调名,它适宜表现“健捷激袅”(周德清《中原音韵》)的情趣。小圣乐,曲牌名,句式为:四五四、四五、六七、j四四,共十句五韵,本曲押“歌戈”韵。

②骤雨打新荷:《太平乐府》认作此晡曲牌,而元陶宗仪所著《辍耕录》卷九云:“小圣乐乃小石调曲,元遗山先生好问所制,而名姬多歌之,俗以为骤雨打新荷者是也。”《蟥(yǐn饮)庐曲谈》载:元遗山“所作曲虽不多,而甚超妙。其《骤雨扣‘新荷》小令即是。”足见此曲在元初就颇负盛名。

③海榴初绽(zhàn占):海榴,即石榴,因其自海外引入,故称。绽,开放,裂开。句言当时石榴花刚刚绽蕾开放。

④妖艳喷香罗:喷,喻花儿怒放的形态。罗,古代丝织品,此指花儿妖艳而富有光泽,包容神韵。

⑤老燕携雏弄语:雏(chú除),幼小的(多指鸟类),此指幼燕。老燕子携带着小燕子呢喃学语。

⑥高柳鸣蝉相和:和(hē褐),和谐地随着叫。此句讲高柳上的蝉儿,互相呜叫唱和。

⑦珍珠乱糁:糁(sǎn散),米粒儿(方言),此作“撒”讲。这里形容雨点打在新荷之上,恰如撒乱的晶莹珍珠一般。

⑧“人生”三句:意谓人生短暂,而那良辰美景,如同梦幻一般,俯仰即逝,无法挽留。

⑨穷通前定:穷,阑厄,不如意。通,通达顺利,得志如意。这句话是说人的命运如何,都是注定了的,不会因个人的作为而变化。

⑩张罗:忙碌,收拾,料理等。⑩命友邀宾:命,呼,叫,请。即呼朋唤友。

⑾对芳樽浅酌低歌:芳樽,芳,芳香;樽.酒杯.古代盛酒的器具,此讲盛着美酒的酒杯。酌(zhuó茁),斟酒,饮酒。全句是说,面对着美酒,浅饮低唱。

⑿酩酊(mǐng dǐng名顶):形容大醉。

⒀两轮H月:因日月之形状似车轮,古人称做日轮和月轮。此指H月此升彼落,循环往复。

 元好问《[双调]骤雨打新荷》

作品译文

 

绿叶繁茂一片浓阴,池塘中布满水阁,这里最凉快。石榴花刚开,妖娆艳丽散发扑鼻的香气。老燕携带着小燕,叽叽地说着话,高高的柳枝上有蝉鸣相和。骤雨刹时飞来,像珍珠一般乱洒,打遍池塘里一片片新荷。

人生能有多长时间,想想那良辰美景,好像刚刚做了一场梦一样。命运的好坏是由前生而定的,何必要自己苦苦操劳呢。邀请宾客朋友玩赏,喝酒唱歌,暂且喝个酩酊大醉,任凭它日月轮转,来往像穿梭。

 元好问《[双调]骤雨打新荷》

历史评价

 

此曲调名本为《小圣乐》,或入双调、或入小石调。因为元好问之作“骤雨过,琼珠乱撒,打遍新荷”几句脍炙人口,故人们又称此曲为“骤雨打新荷”。元陶宗仪《辍耕录》卷九云:“《小圣乐》乃小石调曲,元遗山先生好问所制,而名姬多歌之,俗以为‘骤雨打新荷’是也”。 

赵雪松听歌姬唱此曲,赋诗赞曰:“主人自有沧州趣,游女乃歌白雪词。”此曲正是“白雪词”(高雅的歌曲)抒写“沧州趣”(放浪江湖的逸致闲情)。这里表现的,乃是宋元之际文人们一种典型的精神生活,有一定认识意义。

 元好问《[双调]骤雨打新荷》

赏析一

 

此篇作于元初,正是作者失意落拓之时,所以曲子在下半阙抒发了作者深深的苦闷。

上片写盛夏纳凉,流连光景的赏心乐事,主写景。看作者铺叙的层次,可说是渐入佳境:作者先用大笔着色,铺写出池塘水阁的一片绿荫,并以“偏趁凉多”四字,轻轻点出夏令。然后,在此万绿丛中,点染上朵朵鲜红如罗的石榴花,令读者顿觉其景照眼欲明,进而,写鸟语蝉鸣。而这鸟儿,专指“乳燕雏莺”,是在春天诞生、此时刚刚孵出的新雏,其声稚嫩娇软而可喜。那蝉儿也是刚出虫蜕,踞高柳而长鸣,“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虞世南《蝉》)。在这一片新生命的合唱中,池塘水阁平添生趣。到此,作者妙笔生花,在热烈、喧闹的气氛中特别叙写了一场骤雨。这雨决非煞风景,它是过路的阵雨,既给盛夏带来凉意,又替画面作了润色。骤雨持续时间不长,却刚好“打遍新荷”,引人联想到“琼珠乱撒”的景照,真是“人在画图中”。此乃曲中一段绝妙好辞,无怪“一时传播”(《雨村曲话》卷上)。

下曲即景抒怀,宣扬浅斟低唱,及时行乐的思想。主调既是低沉的,又是旷达的。在用笔上,作者一洗上片的丹青色彩,换作白描抒写。“良辰美景”句总括前文,言如此好景,应尽情欣赏,不使虚过。“穷通前定”(命运的好坏乃前世注定)是一种宿命论的说法,作者这样说,旨在“何苦用张罗”,即反对费尽心机的钻营。这种旷达的外表,仍掩饰不住作者内心的苦闷,“命友邀宾玩赏”二句,谓人生乐趣在流连光景、杯酒,这是从六朝以来,封建士大夫在无所作用之际典型的人生态度。因为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会使他们感到心惊,而沉浸在“酩酊”大醉中,庶几可以忘怀一时,取得片刻的麻醉。

应该指出,下曲表现的思想,即使在封建时代,也是并不高明的。然而在对于自然美的发现和再造上,作者却是做得相当出色和成功。数百年来读者津津乐道的,不是曲中论道之语,而是那“骤雨打新荷”的生机盎然的夏令境界,以及其中流露的浓厚的生活情趣。

此曲写法与词相近,这是因为在宋元之交,词、曲均称乐府,都是被诸管弦,传于歌筵的,所以早期的词曲分疆并不甚严。《莲子居词话》认为此曲作词调,就是这个缘故。具有词味,也可算是此曲的一个特点。

 

赏析二元好问《[双调]骤雨打新荷》

 

《唐诗三百首》中,只有两首是专抒夏日好处的,一首是孟浩然《夏日南亭怀辛大》:“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散发乘夕凉,开轩卧闲敞。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一首是韦应物《郡斋雨中与诸文士燕集》:“兵卫森画戟,燕寝凝清香。海上风雨至,逍遥池阁凉。……”不约而同,都突出了“凉”的美感。夏日景物的色彩要比春天浓烈和热闹得多,文人却偏偏不敢去全身心地迎接,先要为自己留一块虚静的凉荫。也许这是因为在夏季的炎熇中,澄怀涤烦是娱目游心的首要前提,有“闲情”才有“逸致”。

本篇前半绘写夏日园亭的自然景色,首先也是强调“凉多”。这是从池塘水阁遍布的一片“绿叶阴浓”来呈现的,屏绝了骄阳和暑气,构筑了理想的适于憩息的清凉世界。作者写的是“阴浓”,却不忘点明“绿叶”。因为随后两句便叙出了“朵朵蹙红罗”的石榴花,红绿相映,绘出了园亭夏景的浓烈色彩。这五句的基调是静谧的,于是作者又搜索到了园中的声:“老燕携雏弄语,对高柳鸣蝉相和。”燕子呢喃,蝉鸣高柳,表现了万物的安适自得,这不仅没有破坏宁和的氛围,反而更增添了夏景的恬美。在“偏趁凉多”的澄怀意境中,去进一步发现和领略夏令的美感,这是诗人高出一筹之处。

最值得称妙的是诗人并不以此为满足,而是在写景的结尾添出一场“骤雨”。雨点“似琼珠乱撒”,跳跃奔放,“打遍新荷”,历历如闻,这一切都表现出诗人对它的欣赏。这一场骤雨的洗礼推出了一番全新的景象,不同于叠床架屋的泛泛之笔,但它的别开生面,却使前时的种种美感锦上添花。“凉多”是不用说了,从“选色”的方面看,它增出了“新荷”,且使前时的池亭水阁、绿树红花在“雨过”后更为明洁、泽润;从“征声”的一面说,燕语蝉鸣可能有一时的沉默,而“骤雨打新荷”的琤琮声却不啻是一支更为动听的乐曲,且仍有愈喧愈静、以闹助恬之妙。作者以之作为“良辰美景”的充分体现,并随之接出“休放虚过”的感慨,我们是能深会其心的。

曲的下片转入抒写感慨的内容,一是人生苦短,二是穷通有命,于是得出了及时行乐的结论。这种感想本属于老生常谈,但我们并不觉陈腐可厌,正是因为它得自即景抒情,而前时的写景已作了成功的铺垫。一来是上片的景语中确实充分集中了夏日的“良辰美景”,值得不计代价地去“玩赏”、“酩酊”;二来是诗人在叙景中洋溢着一派隐逸脱俗的天趣,“何用苦张罗”,便带有蔑视奔竞、看破红尘的高士风味;三来是“骤雨打新荷”这一自然现象的变化与“两轮日月,来往如梭”的人世社会的变化同有可味之处,顺适自然,委运任化,也就有了逻辑上的联系。“人生如梦”四字算得耳熟能详了,但我们读了苏东坡“大江东去”的《念奴娇》,照样觉得震铄耳目。可见一首成功的文学作品,于自身的艺术美感之外,还往往能激起读者对人生常理的深思与共鸣。

这是作者在《小圣乐》曲调基础上的自度曲,问世后流播人口,“名姬多歌之”。笔记载赵孟頫日后在歌筵上听歌女献唱此曲,感慨作诗,有“主人自有沧洲趣,游女仍歌白雪词”之句(见《辍耕录》)。可见此曲对散曲的初创及扩大影响,起了不小的作用。早期文人的自度散曲本质是词,亦以词法为之;不同于晚期宋词的是它配上了北曲的宫调。《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自宋赵彦肃以句字配协律吕,遂有曲谱。至元代,如《骤雨打新荷》之类,则愈出愈新”,便指出了这一特点。言下也有视此曲为散曲开山之祖的含意。

 元好问《[双调]骤雨打新荷》

赏析三

 

元好问的这首《骤雨打新荷》,曲牌原为《小圣天》或《入双调》,因“骤雨过,珍珠乱撒,打遍新荷”几句脍炙人口,曲牌便被后人习惯称为《骤雨打新荷》,原本的曲牌反而渐渐被人忘却了。 

        品读此曲,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幅盛夏的景色:柳绿荫,塘水阁,石榴花,燕弄语,蝉嘶鸣……可以观赏,可以鼻触,可以耳闻,真可谓美伦美奂,赏心悦目,给人以身临其境之感,可以使人乐而忘忧。突兀处,风过处,吹来一阵骤雨,珍珠般撒落在新生的荷叶上,陡生几许令人心旷神怡的清凉,景致也显出一番生动、别具一格的韵味。 

         面对如此良辰美景,想着芸芸众生的百年人生,象一场梦幻,陆陆续续从眼前掠过,人生并不象眼前的景色美妙啊!似乎人生的困顿或者通达,前世都己确定,无论你怎样筹划和拼搏,也改变不了既定的命运。还不如不想也罢,通知朋友,邀请宾客,景中设宴,对酒低歌,尽情陶醉,也算是一种赏心乐事的享受。管它日落月出,世事变幻,哥们,都装入酒杯,一醉方休罢! 

        这是封建士大夫文人精神生活的典型写照,表达了宋元之际文人雅士放浪江湖的闲情逸致,也隐含了对命运无可奈何的感叹和牢骚。要从中寻觅出,什么伟大的积极意义,如今不大可能,不过赏景喝酒,是他自己和朋友们的事,并不影响安定团结,也算不得什么大的毛病。身处当时的时代,江山是皇帝老儿的,当官是凤毛鳞角的,商贾是要有渊源的。尽管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但未能中第的文士们,若干年寒窗苦读,除一肚子诗书外,别无他物,唯有写写八股文章,再无一技之长,于是只可对酒当歌,发泄发泄心中无名的奈何,也算是一种别样的洒脱,一种另类的人生;或者说总算还有一些档次,比那些穷秀才们过得也好些。估计穷秀才是连沽酒之资也是很拮据的,邀人在宜人的风景里喝酒取乐,也只能徒然想象一番。 

     这散曲的境界不算高,却对他人并无碍,毕竟活得衣食无忧,不过仕途不顺,有些牢骚,喝喝酒,写写曲罢了。现在有才华的人物,根本不相信什么“穷通前定”的谬论,无一不是怀了雄心壮志,或者挣钱,活得正自在时髦;或者官运享通和不通之中,却也正在发奋努力,大有至死不渝的劲头,哪有闲情逸致聚堆喝酒清谈,耽搁可以换来白花花银子和大好前程的时间!到了万缘俱备,功成身退,或者犯事也能软着陆终无大碍时,年岁毕竟也不小了,头晕眼花,酒量也微,尽管有失落感,却也不敢“酩酊”。要不,自己第二天能否活着起床还说不准,还哪有闲心看日月如梭!所以说,现在寻求这样的境界已经是不易了,对这曲词只能欣赏,幻想一下境界和心情而己。

元好问《[双调]骤雨打新荷》

作者简介

 

元好问(1190-1257),金末元初文学家。字裕之,号遗山,世称遗山先生。太原秀容(今山西忻州)人。金末元初最有成就的作家和历史学家,宋金对峙时期北方文学的主要代表,又是金元之际在文学上承前启后的桥梁。其诗、文、词、曲,各体皆工。诗作成就最高,“丧乱诗”尤为有名;其词为金代一朝之冠,可与两宋名家媲美;其散曲虽传世不多,但当时影响很大,有倡导之功。有《元遗山先生全集》、《中州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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