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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春牧羊犬  一直都认为，幸福从来都不是件容易的事，那些牵手的白头，究竟得有多少厮守，究竟放弃了多少执拗，究竟经历过多少泪流，全世界，可能只有他们知道。 而最好的爱情不是得要有多深情的浪漫、不需要多庄重的证明、也无需多浩大的祝福，只是在世纪半百后，你我偎依一起，白发苍苍，你喊我老头子，我喊你老婆子。 1 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觉得，两个人，白着头发，坐在夕阳下一起看着日落，是最浪漫的一件事，现在的我，依然这么认为。 记忆中的姥姥和姥爷是一对很恩爱的夫妻。 姥姥个头不高，眯着的眼睛总是爱笑，喜欢喝酒，小的时候老爱跟着妈妈去姥姥家，因为总会吃到爱吃的糖糍粑，甜甜的，黏黏的，一口下去，满满的幸福感。 姥爷个子挺拔，记忆中总是一身得体的中山装，从不喝酒。喜欢晒太阳，有事没事总会坐在院子里的木椅上，品着清茶，浴着阳光。姥爷为人很和蔼，对我们这些小家伙都很好，一过去，总会每人掏上一个红包，我们总会搂着他的脖子，狠狠地亲上一口，那一脸的胡渣，扎了我们整个的童年。 姥爷不会烧饭做菜，但每次姥姥在厨房的时候，他总要帮忙打下手，洗个菜、递个盘子、尝尝味道，这都是姥爷在行的。每次姥姥让评价菜烧得怎么样的时候，姥爷总会竖起大拇指，然后坚定不移地说，棒，真的是绝了，老婆子真的太牛！ 也许姥姥做的只是平常的味道，但在姥爷的心里，那都是人间美味，那是任何五星级酒店的大厨都无法媲美的好。 这是他的宝，有多好，别人怎能知晓。 2 其实女人喝酒，在我们那里是很少见的，就好像男人不喝酒一样。 但偏偏，姥姥和姥爷成了别人眼中的异类。 听妈妈说，姥爷年轻的时候是特别爱喝酒的，那时候，每次出去吃饭，姥爷都是被别人抬着回家的，醉的不省人事，半夜总会想要吐，姥姥每次都会整夜整夜地不睡觉，默默地坐在床前，准备好热水和垃圾桶，就这样，熬到了姥爷安然入睡，才会眯着眼休息会儿。 只是有一次，姥爷也是喝多了，被人送到家后，还嚷嚷着要继续喝，让姥姥去搞几个小菜，拿出家里的酒。姥姥就劝说，今天喝的很多了，下次再继续喝。那几个送姥爷回家的人也说，太晚了，下次再接着喝。只是，这次的姥爷仿佛驴脾气上来了，他觉得姥姥在好兄弟面前丢了他的面子，没有按照他的话去办，竟然冲着姥姥发起了火。 那一次，是姥爷对姥姥发的最大的火；那一次，姥爷第一次动手打了姥姥；那一次，姥姥哭着回到了娘家。 第二天，醉意散去，姥爷也渐渐清醒过来，想到了昨天自己的行为。他没有立即去找姥姥，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整整三天。然后，骑着自行车去把姥姥接了回来。 不知道姥爷说了什么，反正姥姥是直接就跟着姥爷回来了，收拾好狼藉的房间，又过起了简单的生活。只是从那之后，姥爷就再也没有喝过酒，是的，从此滴酒未沾，直到离开人世。 后来，别人家有什么喜事，自家要请别人吃饭的时候，都是姥姥代着姥爷敬酒的，一来二去，姥姥的酒量被练上来了，成了家里的门面担当。 记得姥姥说，一个家里没有个会喝酒的哪行，既然老头子你不沾酒了，从此，我来撑起这个场子，这一撑，就是一辈子。 我不知道，姥爷把自己关在房间的三天里，究竟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究竟忍受着多大的痛苦才戒掉了贪杯如命的习惯。 有些东西，你想要舍弃掉，是先要在心里剜出一块肉的，痛的快要死去。只是，有些事情，剜了肉也得割舍。 没有酒，姥爷依然能好好地活着，也许少了几分潇洒；如果，失去了姥姥，可能姥爷无法坚持一个春秋。 对于姥姥的爱，让姥爷甘愿成为别人眼中的异类。 你不懂我，怎么知道我不快乐？ 3 后来，姥姥生病了，心脏上出了毛病，需要住院治疗观察。 妈妈、舅舅和几个姨妈都来到医院，因为不知道要住院多久，大家想着安排好时间，彼此轮流着来照顾姥姥。 这个时候，姥爷发话了，他说，你们都去干自己的事去，把日用品和需要的东西拿过来，我就在这里住了，陪着老婆子。 大家都不同意，说，医院里太冷，姥爷年纪也大了，自己都照顾不好，哪能顾得了姥姥。 但，终究没有低得过姥爷的倔脾气，在姥姥的房间里，给姥爷也排了一张床，让他陪着姥姥，妈妈她们就每天抽个时间来看看，帮忙取个药，带点补品。 那时，我刚好放假，便去医院看望姥姥，走到门前，听到姥爷正在给姥姥读着报纸新闻，桌子上，正在炖着红枣银耳粥，清冷的病房里，仿佛因为姥爷的声音，变得暖暖的，也没那么孤单了。 看到我来，姥姥和姥爷都很高兴，放下东西，我就坐在床前陪着姥姥唠嗑。姥爷默默地盛了碗粥，在姥姥胸前铺了几张纸巾，轻轻舀起一勺，放在嘴前吹了吹，然后慢慢地送到姥姥口中，就这样，一口一口，单调的动作，直到整碗粥吃完。 我从未见过这么仔细认真的姥爷，当姥姥全部吃完的时候，我看到姥爷眯起的眼角，柔声地问，还要不要，老婆子。 原来相濡以沫的温柔，真的只是看着你好，我就会笑。 不需要多么甜蜜的辞藻，不要轰轰烈烈的宣告，就这么简单，真的很好。 4 姥姥出院后，医生建议平时要多走走，放松心情。 后来，每个傍晚，姥爷都会牵着姥姥的手，慢慢地走，一起看公园的花开，一起看小孩的嬉闹，一起看西下的夕阳。 慢慢走，慢慢看。 从未下过厨的姥爷，开始跟着妈妈学着做些简单的菜式，每天早上，都会早早起来为姥姥准备好早餐和药。姥爷的记性不好，但姥姥那复杂的药，他却记得很清很牢，哪个药什么时候吃，饭前还是饭后，每次吃几颗，这些他总是丝毫不差。 很多时候，很多东西，我们不需要记得那么清楚，那些关于你最爱的人的事情，却永远不会忘记。 这是本能，也是爱。 5 记得去姥姥家，姥姥和姥爷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晒着太阳，两人紧紧靠在一起，都没有说话。 我默默地站在窗前，看着这么平静的两人，感觉好舒心，很幸福。 忽然姥姥开了口，老头子。 嗯，怎么了？姥爷转过头看了看姥姥。 这些年，嫁给你，真的是我的福气，真的，我不知道我上辈子积了什么得，遇到你这么个好人家。满脸皱纹的姥姥对着姥爷说道。 姥爷没说话，只是拿起姥姥的手，放在手心，轻轻揉了揉。 姥姥接着说，只是难为你了，遇到了我，真的辛苦你了，让你大半辈子没喝过酒，活得不痛快，老了还拖累你照顾我，害你也落得一身病。 那时的姥爷因为年纪大，时常担忧着姥姥的身体，也弄得经常发一些老毛病。 瞎说什么呢，老婆子，能跟你过这一生，才是我最大的幸福，我没什么大的本事，没给过你什么奢侈的生活，还跟着我辛辛苦苦半辈子，老觉得自己亏欠了你，如果有下辈子，我还想让你当我的老婆子，能够一直过着好日子的老婆子。姥爷对着姥姥说道。 站在窗前的我，眼泪流下来。 医生说，姥姥活不过一个月了。 6 终究姥姥和姥爷都走了，姥姥走的第二天，姥爷就走了。 他终究怕姥姥一个人孤单寂寞，不放心她一个人走。 7 曾经看过一部电影，名字叫《恋恋笔记本》。 那时候，姥姥和姥爷都还在，看着诺伊和艾莉感人的爱情故事，当最后诺亚牵着艾莉的手，一起躺在床上永远地闭上了双眼时，眼泪止不住的流。 但那时，只是觉得这只是一个故事，终究是剧本。 后来，经历了姥姥和姥爷，看到了人生。 终于相信了所有的情节。 至今犹记得这段话。 我，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一个，有着普通想法的普通人，过着普通的生活，没有人为我立碑著书，歌功颂德，我的名字也将很快被人遗忘。但是在一件事情上，我比任何人都要成功，我全心全意地爱着一个人，而且对我来说，这就足够了。 对呀，我那么普通，遇到一个深爱着的你，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你说，我遇到你，辛苦我了。 但你不知道，遇到了你，我该是多么庆幸，我深爱着你，我可以为你放弃所有的习惯，只要我们能幸福，只要能看着你笑，生活就足够美好。 有多少人渴望着美好的爱情，又有多少人在爱情路上伤痕累累，有多少人曾扬言地老天长，又有多少人半路各奔东西。 其实，爱情需要两个人共同经营，彼此互相深爱，互相心疼，才能相濡以沫，才能在时间的长河里踏过坎坷万重，才能共赏夕阳西下。尘世间最美好的爱情，不过是不向时间低头，携手白头到尽头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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