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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雨驰风赋

 苍穹兮碧落 2016-07-15

丙申之夏,五月即望。不知何处生出闲云一朵,状如丝帛。旖旎而来,见白日之煊赫,欣然就之,漫裹盈昃。多日晴明之放滥,忽为之一暗。阳鸟左冲右突一番,似不甘凌迫。竟遁入冥冥,不复再出。

始乎此,各色马牛、熊罴之属,纷至沓来。交相竞逐,圈地垦辟。遮蔽青冥,层叠罅隙。雷公电母,粉墨登临;风伯雨师、轮番履迹。某所在弹丸之城,虚其地以纳天河所蓄之纵横。湖悬各方,肆意汪洋。

苍穹子涯岸自高,惟恐示人以“落汤鸡”之狼狈。遂困居陋室,避其滂霈。薰薰然,终日于故纸堆中,执经索纬。逡巡于古人苑圃,惟叩首矣!惟膜拜矣!恍恍乎,不知身在何世矣。

一日,正于仰止高山中,披荆而进。不意间见一朱幡,挑出岩岫,猎猎作响。上书金字若干,明灭不定。细辨之云:“风不吹,雨不淋,呆若木鸡梁甫吟。风跌宕,雨霖铃,窍穴翕张正始音。”

堪堪读罢,还不甚了了,字迹忽地一个模糊。化为箭矢,发如连珠。电光石火间,又于虚空中挟势,突兀毕现于脑际。相互击撞,其音锵锵。其黄钟大吕乎?其振聋发聩乎?苍穹子遽然而惊,汗出如浆。

顾近日及溯曩昔,苍穹子不禁喟然而叹:皓首穷经兮日月沉沦,身若木鸡兮不辨晨昏。须当舒啸于东皋,岂其苟且于西昆。安得自拘于幽闭,绝塞窍穴而聚火欲之焚乎?

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念及于此,不敢怠慢。遂长身而起,掷卷帙于案。排闼而出,雨中侃侃。欣欣然,一邀'落汤鸡’之酣畅淋漓。

至若风刃加持,雨线纷披,惟觉发肤沁然,骨肉澈然。十亿八千万毛孔,奋然开阖。风息雨丝循隙抵入,打通三万六千蹊径,散至四筋八骸而杳杳。不知其所持,亦不知谁为之导。

俄而滔滔乎,若骇浪间往来一扁舟。或沉潜于谷底,或飞腾于峰尖,神念随之上下以周流;继而又荡荡乎,若月色中舒卷一云裘。上承清光以盈,下探空蒙以虚,思绪由之浪迹而优游。

顷之,物外之感,渐趋息止。无内无外,渐无间矣。形处无委曲之隅,神游无形埒之野。风息雨线生发于身,此身亦风息雨线之一属。谁之为吾?谁之为风雨欤?皆天地之弦所弹拨出一音符。

风愈虬劲,雨益暴烈,疲弊之躯越发块然。列子所谓“吾身非吾有,是天地之委形也”幸哉!得之矣!皮囊为寄,岂可为之营营哉?所谓念兹在兹,释兹无兹也!

又顷,雨势骤减。体表溪流,仍自积聚。各循路径,汩汩而下,孜孜汲汲。先还若一线清泉,无有间隙。续似断线珍珠,首尾秩秩。渐若万年石乳,默然良久,方坠一滴。

滴答之声徐歇,空明之境远别。怅然有失,憧然有省。环顾周身,但见通体湿漉而肚腩腆腆,披发数绺而不复怒冲。先之怔怔,后之拊掌。其不胜雀跃乎!其一笑莞儿乎!

苍穹子先为“木鸡”,后复“落汤鸡”。彼二“鸡”者,有殊别于天壤乎?有迥判于云泥乎?《诗》云:“风雨潇潇,鸡鸣胶胶。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噫嘻!尽之矣!

吟之咏之,感之慨之。起而为乱,乱曰:风雨潇潇,鸡鸣胶胶。彼君子兮,与天地者同芽孢。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彼君子兮,勿轩轾于或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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