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这篇小说跟我这几年思虑过的两件事有关系。一是我有个堂妹高考前罢考了,原因各说,我都不信。二是自从莫言拿了诺奖后,中国多所大学开始招收创意写作方向的研究生。我没有读过大学,也没读过高中,可能是年龄大了,越发想去读书,很有些再不怎么就老了的意思。就想试一试。明知不可能,还是咨询了,终究是不成。我本来多年不做的噩梦去年深秋又起来了,我总是偷偷地坐在没有人的教室里,明亮的教室,黑暗的教室,我在里面写作业,有时也在里面车衣服。梦的神奇就在任何事物可在弹指间转换,教室一秒变制衣厂车间。有时没有被人发现,我便一直呆在那里,直到睡着了。若是被人发现了,往往不能面对,只好仓皇而逃。翻窗子,上树,跳墙,不惜把童年的每一种特长都用上,最后逃命似的奔跑。醒来难免会想,我若读了书了会怎样?
我做过玩具厂的装配工,做过制衣厂的车工,做过酒店的服务员,做过商场的营业员,也做过公司的白领和服装设计师。照说,即使读过大学了也不过如此。但我有时细数小时候的玩伴,发现读过大学和没读过大学很是不一样,我也极有可能四十岁不到就要做奶奶,准备带孙子。
时代转眼从我成长的八十年代九十年代,到千禧年后的二十一世纪,读书上大学发生了太多的变化,八十年代读大学出来是官,九十年代读大学出来是白领,到了千禧年之后剧本就不顺着写了,有些逆反了,读了大学有可能你还得做苦力。大学生太多了,好工作岗位不够用,大学生简直跟不是大学生的人一样多。但几个亿的农民不愿意看到这个结局,还是一厢情愿地认为孩子读大学是最好的出路。零几年之后我工作的情况较好,身边也都是有能力的人,几乎不断看着身边发生托关系进公司进银行进什么好单位的事。中国真是一个人情社会,差不多的条件,那个职位一定是留给熟人。这样一来可能把更优秀的人拒之门外,伤了人家努力读了多少年书求上进而没有社会关系的孩子的心。
这个小说为了写出这么多的感慨,我把堂妹罢考的事发挥了一下,加了许多跟堂妹一点关系也没有的人物和挫折出来。还借用了一对有理想的农民夫妻,“我”称他们“三叔”和“三婶”,让他们奉献了整个青春努力打工赚钱供养女儿读书,让“她”像城里的孩子一样去上各种兴趣班,总之是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并因此指望这个孩子能通过考上大学出人头地,有份好工作,将来成为城里人。
写这个小说过程中我难过了几回,曾想过现实中要是真有这样的家庭多么让人心痛。其实我也知道,现实中比他们更坏的遭遇都有,促使的原因不光是家庭教育的问题,读不读书的问题,还是整个时代和整个社会的问题。
写完这个小说,梳理清一些想法,常常更难过,走在大街上看匆忙的年轻人看幼小的孩子都会为他们操个心。他们有孩子吗?孩子在老家还是在身边?他们的父母做什么工作的?他们的父母是怎样教育他们成长的?他们的父母有没有在为他们拼起跑线,让他们读各种兴趣班,使他们周六周日了也没有时间玩耍?
明显又想多了。
2016-6-30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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