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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幡与乡愁

 圆角望 2016-07-26

    千军台村的老房子

    千军台村的青石屋顶

    上接33版

    2 每年元宵节办古幡会

    虽然未曾亲眼见过千军台每年举办古幡会的盛况,但是听到幡会“会头”刘桂利先生绘声绘色的描述,那种古朴热闹的景象仿佛就出现在面前。

    “每年正月十五、十六的幡会活动,幡旗队列中有万紫千红的彩色旗幡,古乐悠悠伴着老人们唱起雄壮的‘号佛’,花会舞蹈穿插在中间,数十个会档,上百名角色,数不清的观众,行进在山间古道,古朴奔放、气势磅礴,弥漫着明清古代遗风,充满了节日的热烈与吉祥,就像是一幅原汁原味的民俗画卷……”

    千军台历代幡会的会头都是村中富于组织才能、德高望重之人,上一任会头刘士存先生从18岁到80多岁一直负责组织幡会,而新任的会头刘桂利先生则致力于把古幡会和古老的技艺传承下去。

    刘桂利先生告诉我们,千军台的古幡会将节庆与宗教、民俗、民间艺术相结合,热闹而不失庄重,繁复而不失仪序。“幡会用五彩的神幡,优美的音乐组成盛大的仪仗,把诸路神仙迎请下凡,与虔诚的村名同欢共乐,正是体现天人合一、团结和谐、生生不息的民间传统文化。”

    古幡会原名为“天人吉祥圣会”,又称“天仙会”,始于明、兴于清,于每年农历正月十五、十六两天举行,传承至今,有着数百年的历史。千军台至今还保留着过元宵节盛于春节的习俗,无论是当地的居民还是闻讯前往的游客,都不会错过这一年一次的盛会。

    为何古幡会在千军台村如此兴盛?村中老人自豪地讲:“谁都知道咱们京西千军台的幡会是皇帝‘敕封’的!”为什么皇帝要亲自“敕封”古幡会?刘桂利先生给我们讲述了一个流传京西多年的传说。

    据说,有一年,有一位皇帝令全国的走会班子进京举办大竞赛,那一天,各路豪杰大显威风,使出了浑身解数,都想争个会首。什么山西的攀杠子、陕西的扭秧歌、霸州的武术会……真是五花八门,可皇帝脸上就是没有笑容,原来是觉得没有新鲜东西。忽然,一阵“咣咣咣”的开山大锣猛响起来,银光闪闪的灵官旗“呼啦啦”地飘来,只见灵官旗后边还跟着一片旗,什么“山川地库煤窑元帅”、“青山水草马王元帅”、“东天齐仁圣大帝”……一共八道幡,每道幡都有一丈八尺来高,碗口粗细。再看举幡的豪杰们,把那幡托在手上、顶在肩上,往上一托再伸出头,顶在脑门上,然后一歪头再让幡落在肩膀上,耍得那个溜飕,真是绝了。再加上跑旱船、扭秧歌、打腰鼓的,热闹非凡。皇帝看得高兴,传下圣旨,敕封古幡会为“天下第一会”。皇帝还赏下两个大红木箱子,一只装金锤,一只装金锏,称以后年年走会,若有人冲会,就算是皇亲国戚,也打死勿论。

    传说虽不可考,但是皇上御赐金锤、金锏倒是留下了实物,不过变成了银锤和铁锏,成为行香走会的“镇会之宝”,一直被村民们珍藏。“据说清末老人李永山、李永强等人都见过。银锤、铁锏一直保存到1937年秋天,那年,村民都逃到山里躲避战乱,只剩下一座空村子,战乱过后,先是发现银锤丢失了,后来铁锏也不知了去向。”刘桂利先生惋惜地说,现在幡会中使用的银锤铁锏为复制品。

    3 口口相传荟萃各类民间艺术

    刘桂利先生为我们详细讲解了古幡会的各个步骤和项目,让我们深感,这个国家级“非遗”名至实归,因为它荟萃了各种古老的民间传统艺术,靠着村民口口相传,代代继承才保留到今天,实在不容易。

    例如每次幡会开场的仪式“号佛”,其古老和震撼不亚于“华阴老腔”。这是一种诵唱神佛功绩的古歌,声腔玄奥苍凉,腔调粗犷厚重,有些字句有很长的拖腔且起伏变化,独具韵味。“‘号佛会’可能在明代就已经存在,在幡会中也是一会档,一般为14个人,歌者都是男性。由于各种历史原因,‘号佛’一度中断了长达40多年,但是近年来得到了恢复。”这两年的“号佛”会,吸引了无数的摄影爱好者和民俗研究者赶来一睹盛况,村里老人一开腔,便是喝彩夹杂着相机的咔嚓声,响成一片。

    古幡会中最壮观的便是迎风招展的幡旗,“幡杆高8米,幡面5米多高,绣着各路神仙的名号,一面幡几十斤重,得壮小伙才扛得动,因为幡特别高大,遇风很难驾驭,所以顶上要系一条麻绳,称‘牵绳’,由一名老者牵引。”

    幡会中也有传统的舞狮。千军台的狮子是两只大狮子,名“太狮老会”。太狮主要表现狮子的威武矫健。千军台的狮子在清末时到板桥走会,因与东板桥村发生矛盾,在厮打中两只狮子头被踩坏,直到1981年幡会恢复时才修复了这对狮子。

    幡会中另一个大受欢迎的项目便是秧歌,秧歌分为两大类,一类是高跷秧歌,另一类是在平地表演的,称为地秧歌。地秧歌由12个人物组成,分别是傻公子、渔翁、渔婆、樵夫、卖药的等,据老艺人讲,这12个人物每个角色都有固定的名号称谓,有特定的服饰和油彩脸谱,他们手持特定道具,组成了一个色彩缤纷、载歌载舞的表演集体。

    在幡会中,音乐是必不可少的因素。刘桂利先生告诉我们,音乐班的乐器主要有管子、笙、竹笛、云锣、钹、铙、锅子、鼓等。“音乐班对演奏者的要求很高,每个人都会使用两种乐器,既会吹谱,也会打谱。音乐班在幡会走会时,主要的曲目是‘柳公宴’和‘过街先’,都是古曲牌。”

    幡会中的另一个演奏团体“吉祥班”俗称吵子班,乐队由十五人至二十人组成。主要乐器有唢呐、钹、铙、小镲、单皮鼓等。乐器分两套,行走时吹奏行动曲,曲目共十六首,坐下来演奏的叫排子曲,曲目十八首。“这几十首古曲的传承族最为不易,吉祥班的乐谱是祖传的工尺谱,完全靠一代代村民口传心授。”

    小车会也是幡会的主要会档。小车以木为骨,上有装饰得很漂亮的篷,下有画着车轮的布幔。车架用两根宽布带背在坐车演员身上,外用衣服遮住,前面放两条假腿,似盘腿坐在车上。坐车的是俊小姐,庄户村小车会前面是一老汉在推车,千军台村的小车会前面是一个丑婆,插科打诨引人发笑。

    每年的古幡会从正月十五下午4点开始,各会档汇集上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行进在山村古道间,苍凉的古调,悠扬的古曲,翻飞的幡旗,沸腾的人声,组成了京西最富民间特色的盛会。

    4 抗日中断如今已恢复

    直到今天,千军台还保留着一个较为特殊的民俗——“除夕不回十五必归”。这里的元宵节比春节热闹,外出的村民春节可不回家,但元宵节必须回来,这一特殊风俗与古幡会活动有关。

    “无论离家多久,无论地位多高,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最难舍的是故乡情怀,最难忘的是故乡山水,最想吃的是故乡饭菜,最想听的是乡音乡韵。所以不管多忙,我们村的人都会元宵节回来参加幡会。”刘桂利先生充满感情地说。

    在千军台人的心中,幡会与幡旗便是家乡的代名词,是心中最珍贵的思念。不在幡会期间,幡旗和所有的“家伙什儿”都妥善收藏保管起来,不能示人,所以我们很遗憾无法得见,因这是祖辈传下的规矩。

    刘桂利先生告诉我们,抗日战争期间,古幡会曾遭遇大劫,鬼子4次烧村,几乎片瓦不留,几代人珍藏的幡旗也被烧毁,幡会也因此中断了。直到上世纪60年代初,村里的几位老人决心恢复古幡会,全村募捐,你家出一尺布票,我家出一点钱,终于重新制作了一套幡旗。“记得画神像的是一位姓赵的师傅,在德国留学学过美术,画的真是活灵活现,老人们把画制成绣像,缝在幡旗上,这叫做贴绣。”

    可是没过几年,幡会被当成四旧破除,“幡旗又被烧了,幸好‘会头’带着村里人连夜把贴绣的神像拆下来,包成一包藏了起来,直到上世纪80年代,幡会恢复,这包贴绣的神像才重见天日,被缝在新的幡旗上,一直使用到今天。”

    每年正月十五前,外嫁的女儿,外出的年轻人纷纷往回赶,平时不过100多人的小山村变得格外热闹,村口的空地上停满了私家车,不少人宁肯春节加班也要空出元宵节的假期。回来后,大家立刻投入到古幡会的准备中。村里有“指挥千军,不如一会”的说法,会档的安排,曲目的排练,走会的程序,全都听会头的调遣安排。从小和老人学古曲谱的进了吉祥班,会乐器的便进音乐班,没有才艺有把力气的便去请幡,老人负责端茶送水,每个村人都要尽一己之力……古老的幡会已经成为人们日常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

    “幡会最初是请神祭祀的仪式,传到现在宗教色彩淡去,大家就像是赶来参加故乡的节日庆典,借着这个机会,亲友会面,在这个祖辈生活过的地方,寻找自己的根,以后走到哪里,都不会忘了家乡。”刘桂利先生说。

    近年,传统文化受到重视,千军台的幡会越发兴盛,以往只是邻村的村民来看,如今,大批的城里人也赶来了,据说去年元宵节,直达千军台村的929路公交车人多得把车门都挤坏了,里面全都是想一睹古幡会盛况的城里市民。

    然而,随着会唱“号佛”、精通古曲的老人越来越少,古幡会的传承也面临越来越大的难题。刘桂利先生告诉我们,现在政府成立了大台地区文化遗产保护协会,办起了培训班,请老师傅教大家古曲和乐器,还在坡头小学建立了传承基地,孩子们可以学习大鼓。现在,来学艺的志愿者不少,年轻人也对家乡的这些文化很感兴趣。

    如今,不少乡村因人口越来越少逐渐消失,有的也因为动迁完全改变了样貌。对许多人来说,故乡成了无处可回的地方。而千军台人,却为自己的故乡深深自豪,古老的幡会牵系着几代人的乡愁与情感,汇成了强大的凝聚力。“只要村子还在,传统还在,人就会回来!”刘桂利先生深有感触地说。

    张鹏  本版图片 张宏江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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