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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诗刊】?对号入座:当代诗歌同质化写作类型划分

 tnj660630 2016-07-26


对号入座:当代诗歌同质化写作类型划分


樊子 1967年11月出生,安徽寿县人,现居深圳。资深文学编辑。著有诗文集《木质状态》等。


客观地说,当代汉语诗歌在进步、在发展,特别是近十年的汉语诗歌在粗鄙庸俗的功利主义、娱乐至上及消费主义成为社会大同意识的情况下,汉语诗歌的多向度、多模式、多流派发展,从本质上说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对抗物质时代的“精神史”。我们都有幸参与其中。在这个备受各种污染的时代,诗人作为社会细胞的一部分,生态系统自然也会出现问题,同质化倾向写作的弊端在不少诗人身上体现。中国教育同质化的恶果就是接受教育的人在思维方式、语言表达以及剖析问题上的角度基本趋于同一与统一的无特色、无差异模式。而教育同质化一旦反应在诗歌上,就会造成诗歌呈现手段的单一化和无个性化,下面笔者就当下诗歌写作现状做一次简单梳理,不做深入探讨,简单抛出目前诗歌界普遍存在的一些写作现象,和大家一起探讨当下诗歌写作中的同质化倾向问题,以“大海”为诗歌题材,如与当下某某诗人诗句有所相似,亦为纯属巧合。


一、模仿体


文学概论中有“募仿说”这一术语,暨艺术起源于人类募仿之本能。这种观点多为对自然的“募仿本能”(亚里斯多德语),募仿说一直是传统现实主义理论的圭臬。募仿说是文学理论中的术语,搬用到现在诗歌写作上,就有“模仿说”这一诗歌现象:个体的诗歌写作(语言、情感、叙述方式、格式等等方面)自觉或不自觉地重复其他诗人的行为的过程。初习诗者基本都是在同一教育机器上的下线产品,尽管他们眉毛、眼睛各异,但如某种类型的商品在内容、品质、技术含量上是雷同的。很多初习诗者从模仿开始入手无可厚非,大凡写作者都有模仿的经历和模仿历史。事实是由于教育的同质化造成很多诗歌写作模仿者喜欢从诗歌的低处入手,在诗歌接受功能上不具备美学潜质和艺术的判断能力,模仿对象也出现一窝蜂现象,譬如模仿了汪国真、席慕蓉和海子,有了动笔的冲动就写下来《大海》这首诗歌——


我想去看看大海

既然选择了理想

我就想看看海的样子和颜色

假如海可以让我看

假如你我的相遇在海边

我不去想袭来的寒风冷雨

海上有四个手拿麦穗的姐妹

既然我想去看大海

我不去想明天是阳光还是雨水

只要热爱大海,就有彩虹


模仿者经过模仿感觉诗歌写作难度不大,挺容易写呀,于是一口气就能写下很多类似《大海》这样的诗歌来,遂认为诗人这个头衔没有什么了不起呀,认为自己的诗写下去比汪国真等诗人差不到哪里,要想写诗歌能混点名堂就得有必备一些写诗的载体:博客、论坛、微博、微信……目前诗歌界这种所谓的“诗人”的人约占20%之众,多为浅显的诗歌模仿秀。


二、老干体


老干体是中国特色的诗歌写作群体。这类写作群体受前苏联的意识形态影响,加以出生和工作背景,诗歌写作政治倾向性很强烈,飞船上天写,重大节日写,地震写,火灾写,目前活跃于诗坛的主要老干体年龄多为50后60后的人,郭沫若是他们的鼻祖,小靳庄式的诗歌运动是他们的诗歌源头,如今,老干体因为地震等灾害性事件频发,其继承者潜移默化地在70、80后得以延续,“假、大、空”是这类型诗歌写作的主要特征。这类诗人爱玩弄笔墨,又有点位子、面子和票子,甚至如湖南某文联主席连“砸电脑”的“砸”字都写不出,却能一口气写很多诗行来,比如他们写《大海》——


大海啊,你是我的母亲!

你以宽阔的胸襟养育你的子女

你的波涛是自豪

你的辽阔是骄傲

啊!我自豪啊

啊!我更骄傲

大海啊,我的母亲

你有着长城和黄河的伟岸

你更有新时代的气势磅礴!


这种“纵做鬼,也幸福”的诗歌表现形式,目前在诗歌界占据5%左右的比例。


三、学院体


中国社会向来缺乏贵族精神,消灭了乡绅阶层的一段时期,知识分子也有臭老九的帽子扣在头上。改革开放给知识分子身份重新界定的机遇,知识分子就理所当然地从上世纪80年代后受到重视,并被动地弥补了乡绅和贵族阶层的空白,同其他群体相比,学院派有了“知识分子”好听的外衣,这些知识精英也是从应试教育考核走向教育的舞台。我个人偏向认为中国没有学院派诗人有学院诗人。学院诗人是校园诗人的另一种身份界定,应该指在高等教学机构担任教学角色(或在学术机构从事学术研究的学者)的从业者,他们自身的身份界定也颇具争议,因为大学机构或者学术机构本身的行政化形式在给予他们命名时会产生尴尬的令人质疑的因素。可悲的是中国目前的学院诗人写作相对其他群体诗人写作身份标签太过明显,这些诗人学贯中西,都有一套舶来的西方理论,满腹咖啡和牛排,普遍患有消化不良症状,虽说个个自以为其诗歌个性十足,但在诗歌写作上同样同质化问题依旧比较严重,我们来看看学院诗人的《大海》——


波塞冬,沉船桅杆上有星星的光晕

它们晓得如何测量海底到灵魂的深度

同样的话,在安菲特里忒面前说

我从遥远的水波中醒来

波塞冬你和安菲特里忒还在酣睡

说明你们的睡眠深处中缺少起伏的波浪

有一种神秘我真的无法驾驭,缺少波浪的大海

我只能充当旁观者的角色

听凭那神秘的力量

磐石一样的大海

只剩下十字架繁殖着层层的贝壳

为奥德修斯所见


学院诗歌最大的同质化问题出现在诗歌写作的干瘪、虚情和对表象知识的罗列,诗歌普遍缺乏中国士大夫的精气神。这类型诗人应该在当今诗人比例在5%左右。


四、口语体


口语诗不算什么新鲜主张,文革是口语诗歌的集中泛滥期,连放牛娃都能随口来几句口语诗。近二十年,很多诗人拿“口语诗”大做文章,主张很多,理论不少,诗歌更多如牛毛。诗歌无论以何种风格出现,诗人要做到的是:必须尊重语言、了解语言和深入语言,而不是沉溺于语言的表面纠结之中。阿诺德说的话还行,他说:如果一个民族的感情的格调和精神的崇高会减低和变暗,这本身就是其严重的不幸。我认为口语诗是诗歌一种的存在形式,但问题是由于当下诗人的学识、修养、素质等问题,口语诗写作沦为随地小便的口水涂鸦。上面说的模仿者问题,由于诗歌写作进入门槛的自由性和随意性,加之网络的快捷与实用性,很多层次不一的人干起写诗这个行当,跟风写作、无难度写作等诗歌行为可谓热闹非凡、乱象丛生,我们还是回到《大海》这首诗歌上,看看当下同质化的口水诗如何写——


大海就是大海

你去过之后就知道什么是大海了

我没有去过大海

你去过大海不一定比我更了解大海

当下诗歌受到一定诟病的主要原因是这类口水

化的诗歌在兴风作浪,至于什么梨花头、乌青体、废话体等等都是这种吐痰形式的缺乏教养的同质化写作形式,像大妈舞一样,找一个公共位置、放大音响、扭动屁股,三五人就马上嘣嚓起来。这类型诗人在当今诗人中的比例在15%左右。


五、器官体


谈论诗歌再说什么垃圾派和下半身写作已经out,就像你说老鼠和老猫在恋爱一样,你说得非常不可爱了,因为你的故事老得掉牙了。但诗歌界总有不少人爱说这种过时的老故事,想博得眼球,就要以自己的身体器官去做点文章,宇宙太大,不信,你读读《大海》——


我躺下来

我样子那么放肆,深不可测

你敢不敢来睡我

那些体格笨重的船只知道压紧我的肚皮

那些巨鲸就游离在我子宫的边缘

只有偶尔的飓风敢掀开我

它样子粗暴、野蛮

掀开我的围巾和千年的衣裳

捏住我的乳房

拎起我白嫩嫩的脚踝

“摇啊摇,象牙床,红纱帐,

妹妹的海啊湿旺旺……”


身体器官入诗不是不可以,这是写作的角度和态度问题,动辄以乳房、子宫入诗者在当下诗歌界也不在少数,这类型诗人在当今诗人中的比例在5%左右。


六、西化体


西化体的诗歌写作在目前有点名气的诗人身上都能找到影子,我是指有五年诗歌写作经验以上的诗人,这类诗人写作相对来说很成熟,诗歌的运用手段(声音、意象、节奏、句法、音步等)娴熟,诗歌语言、布局、材料都比较靠近“诗歌”的样子,同学院诗人和口语诗人不同,他们善于借用、套用西方著名诗人的诗歌句式,拼凑成诗歌的模样,乍一看不错,一推敲其实就是西方诗歌语言的大杂烩,我们看看《大海》一诗——


一次,当岁末的雪开始降落的时候

我们站在山上的草地边,说:“谁的小马?”

在鹰旋转着的宁静的点下

光中的大海轰响着滚动,把泡沫的

鼻息喷向海岸,并咬着自己的

海草的马勒

这是那个兽,它不曾有过,

他们不知道它,却总是爱

爱它的行动,它的姿态,它的长脖,

直到那寂静的目光的光彩。

当世界从我们惊愕的四只眼睛中退入一片黑色树丛,


——在只有两个忠实的孩子的海滩上,——在回荡着我们闪亮激情的有音乐房间里——我将找到你。

这首《大海》的诗歌够摩登了吧,简单地把弗罗斯特、特朗斯特罗姆、里尔克和兰波四个诗人的诗句拼凑一起,就成为《大海》一诗,现代味道十足吧,如果将他们的诗歌意象和句式再创作和再加工,就成为自己的诗歌了,再找几个有派头的诗歌理论家来解读什么个性和先锋性,岂不是当代诗歌的笑话和悲哀!而我们身边又有多少诗人在干这种诗歌写作上不光彩的勾当呢?这类型诗人在当今诗人中的比例在15%左右。


七、官刊体


可能只有中国存在官刊与民刊的分野。今天被公认的诗歌名家几乎都是从官方诗歌刊物起家的。官刊对诗歌发展的贡献是主要的、主流的。但不可否认,官方诗歌刊物也有其不小的局限性,比如诗X体,就是官刊的贬义之称。诗X体有人总结一个几十年不变的诗歌模式:乡土、亲情和爱情。写牛羊、庄稼、蓝天、河流和彩虹,这类流水账的写作方式不需要动什么脑筋,你把模仿汪国真、海子的诗歌手段加以改良成乡土化、亲情化,就可以登上大雅之堂了,还是看看官刊体的《大海》吧——


大海也有庄稼、炊烟和村庄

像土地一样,大海里的鱼儿是鸡鸭牛羊

湛蓝色的秋天来临了,这个收获的十月

母亲编织好生活的网

我是父亲的浆

我们奔跑在辽阔的大海上

敞开臂膀

拥抱黎明的朝阳

大地上的炊烟升起

大地上的母亲目光像深夜里的灯塔永远那么慈祥


这类官刊体写作方式的诗人多数有投机成分,目的性强,工夫在诗外,精力在找主编签名、与名家合影、找有点名气的理论家写序,他们的简介往往写的很长,什么作协会员、在哪一些牛X刊物发表过作品、获过多少诗奖、入选什么选本、参加过XX诗会……官刊体写作者可以罗列一大串的名字,有兴趣的研究者想对号入座,把近五年的各大诗歌刊物目录找出自然就一目了然了。这种类型的同质化写作者占据诗人的比例保守估计在30%。


八、港台体


由于1949年到1979年,大陆诗歌出现断层,港台诗歌像港台音乐、电影、电视剧一样,上世纪80年代在大陆风光过一阵子,大陆诗人能在港台发行不足250份的诗刊上发一行诗歌就阿Q起来,能获一个港台的诗歌奖十年之内都能乐得屁颠屁颠的。为数不少的大陆诗人和诗歌民刊这20多年来热衷于用香港书号,并引以为荣,其实他们不懂,在香港注册一个世界诗人协会就几毛人民币,同样几毛人民币也能注册一个书号。你和港台诗人接触多了就会发现,他们身份标签都有“世界”、“国际”这类虚无的名头,这类名头也是不少港台诗人一种不自信的表现。看看港台体的《大海》吧——


海风呢喃如燕,海波荡漾如鲫的呼吸

月光,沙滩,岛屿

你挽着我的手,我念:蒹葭水岸泊轻云

你蹲下身子,在白色的沙滩上用手指画

我们前世的乘过的白帆船


这三十年,多少港台诗人以港台身份的自豪感出入大陆诗歌酒局,装模作样,谈诗论道啊!随着大陆经济实力的加强,大陆诗人突然发现:除了一批老人,港台几乎没有几个像样的诗人了,这些诗人混得比大陆诗人还苦逼,这批后成长的一波波诗人做茧在殖民文化背景里又自认为厮守着地道的中华文化,港台体诗歌从上世纪80年代就裹足不前了,与大陆优秀诗歌出现了明显的断层,多为沉浸于优雅的小格调里,用汉语言去分行填写虚无和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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