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途中
龙玉玲
每逢周末，我都会回娘家去看母亲。每次回去，母亲都会不顾年老体衰和劳累，做些好吃的，让我们吃好又带些回去。周日下午我回去时，母亲又必定要送我到车站，看着我坐上车走了才肯回去。有时天气不好，刮风或下雨，我不让她出去。她不干，非要坚持去送我，说是不能亲眼看着我坐上车，她心里不安生，会一直想着我坐上车了没有？坐的什么车？何时走开的？开车人稳当吗……听到她有这么多的不放心，我只好放弃固执。于是母亲每周都会送我到车站，不管天气如何，只有亲眼看着我坐上车走后她才自己慢慢走回去。我以为这就是“女儿行百里也担忧”的一个母亲全部的爱，但没想到的是，母亲的爱远非仅此。
那是一个风沙满天的春日下午，天，阴沉灰暗又极冷。我照例在母亲的陪同下去车站等车。过来一辆出租车，我问好价后急忙钻了进去，向母亲摇手示意她快回去。母亲却不急，她看小车无出租牌照，就问司机咋没有牌子，司机很不耐烦地说：“放心坐好了！”鉴于当时天气极冷，风又大，我也不愿意再多等一分钟，又想想自己已是三十岁的人了，难道还不会照顾自己？便对母亲说没事，我会自己小心的。母亲却不放心，又问司机贵姓。司机并没有回答母亲的问话，一踩油门绝尘而去。我在车里回转头，看见母亲盯着车失望而又不安的表情，心里突然很难过。几百次的送别留给母亲的竟然是一次又一次的怆然离别和彳亍独行的孤单寂寞。
一路顺利。司机态度差了点，但开车技术还算过关。乘坐无牌照车，一路平安回到家。进了家门，习惯性地脱了外衣，换上拖鞋，去卫生间洗了手。刚准备坐下歇口气，电话铃炸响，一看是母亲打来的。原来她细瞅了那车，不但车上无出租牌照，后面连车牌号都没挂，她疑心是偷的车，找不到记号便记住了车颜色和大体特征。接着便是“自作聪明”的笑声和心踏实落地的轻松口气：“我估摸着你到家了才打的电话，没别的事，挂了！”
我一时愣住。母亲竟然把我到家的时间“估摸”得这么准！上周、上上周也是我刚一到家，母亲的电话就打过来问我是否到家了，我以为是碰巧，便没在意。没想到母亲每次都在“估摸”时间，而且“估摸”得如此之准。难道母亲有什么特异功能不成？抑或她的心里有定时器，能准确预报女儿到家的时间？不得而知，但我的心大为震撼。让我更没想到的是，母亲每次亲自送我去坐车竟是为要偷偷记住车号以防万一。母亲是大字不识几个的文盲，可这并不妨碍她牢牢记住女儿所乘车的车号和颜色。就如我不是作家，却并不妨碍我感受这无边无际而又倾泻无遗的母爱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