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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解周炜的人，翻看他的简历时会说，哦，又一个典型的成功人士。 确实如此。大学毕业后一年，周炜就成为上市公司福建实达在湖南分公司的总经理;2004年，出任上海瀚博科技CEO;2005年，卖掉公司赴美就读沃顿商学院;2007年，加入全球顶级VC KPCB，成为凯鹏华盈中国创始团队一员。 如今，作为凯鹏华盈中国的主管合伙人，周炜管理着数亿美元规模的基金，投资案例则囊括了京东、启明星辰、中文在线、宜信、融360、喜马拉雅和秒拍小咖秀等明星项目。 但了解凯鹏华盈在中国发展历程的人知道，光鲜的背后，凯鹏华盈早些年的挣扎仍会不时被人提起。 与红杉资本一起作为全球风投基金的双子星，2007年最初进入中国的凯鹏华盈运气却并不如意，前三年的水土不服致使团队成员及投资业务的不稳定，直到2011年团队稳固下来，投资业务稳步运行。5年过去，凯鹏华盈中国基金进入了收获期，沉寂多时的他们也开始密集发声。 2016年2月，一篇《重新发现凯鹏华盈：KPCB入华九年的TMT翻身仗》的报道被周炜转发到朋友圈，“在海量资本泛滥的中国投资市场，我们的声量似乎与努力不匹配。现在可以看到曙光了。” 但这篇文章并不是要讲述凯鹏华盈是如何翻身的。周炜才是主角，并且抛开凯鹏华盈中国主管合伙人的身份，只说他自己。 再回到一开始的那句话，周炜似乎就是一个典型的成功人士。 不，这只是履历上的周炜。而今天我们想说的，是投资人周炜背后的故事。 沃顿商学院“按钮” 如果把周炜视为一个机器人的话，沃顿商学院就是他身上的重启按钮，而按这个按钮的人，是周炜自己。 重启发生在2005年。那时已经准备了三年，两考沃顿商学院的周炜终于拿到了录取通知书。他决定卖掉时任CEO的上海瀚博科技公司，赴美读书。 当时已经34岁的周炜在一堆同学里面可算不上年轻。而自称“大二六级考试之后就没再用过英语”的周炜，不得不重新学起，为此他甚至抱着美剧《老友记》看了不下十遍。 周炜不是机器人，并不能在按下重启键之后就立刻脱胎换骨。 “那时候每天晚上都要陪人喝酒，喝的半醉之后还要回来在那背单词。”那时，周炜的父母、姐姐、外甥都和他住在一起。备考之前，他每个周末都会带着家人出去玩。而在学习的那两年里，不能受到打扰的周炜让整个家庭的气氛变得很压抑。 真正的挑战在周炜自己身上。如果说英语靠毅力就能学成的话，心态上的转变则使得他在“重启”之后被锁死了不少功能。 “我毕业一年就在湖南分公司当总经理，8年升了10次职，永远是高管中最年轻的一员，所以实际上是有点年轻气盛，年少得志，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周炜说。而在他前十年作为民企老板的职业生涯里，虽然做的是全国领先的信用支付工具，但B2B的业务在成熟之后，需要老板做的更多是陪客户吃饭喝酒，维护好关系。 “那时你要是看到我，几乎是一土鳖老板，就差脖子上戴根金链子。”周炜此前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评价自己当年的状态。 但他马上要在沃顿商学院见到的同学们，可不是戴金链子的民企老板。他们要么是大外企出身，要么是华尔街上的投行、咨询公司背景，而成长于上世纪90年代中国大陆的民企老板周炜，被放到这群人中间就显得格格不入了。 除了语言上的格格不入，作为老板的那种霸气更是要不得的。周炜为自己按下了重启键，关掉了他身上强大的气场，彻底变成了一个学生。 变成学生的效果很好，“有同事去美国看我，都不认识我。怎么你现在变成背着双肩包，连眼神都变成学生的眼神。”周炜说。 和中国有点脱节 2007年毕业，周炜在美国加入KPCB，但“学生周炜”却找不回自己当年的气场了。“等到开始工作的时候，那种霸气再加上两年多的培训，结合起来跟创业者沟通应该是非常有价值的一个组合。”周炜告诉投资中国网，“但问题是我把自己关掉了，关掉以后再打开至少花了一年的时间。” 但有一点直到现在也没被打开。在沃顿商学院读书之前，民企老板身份的周炜几乎每晚都要陪客户唱卡拉OK、喝酒，维护关系。但在那次重启之后，十年里，周炜再没去过KTV。 在万科之争沸沸扬扬的时候，周炜的太太转给他一篇写王石的文章，“跟我当时的状态很像”。 周炜挑出其中一段话发给记者：你很难想象，王石等在副部级老总傅育宁的门口，见面后说些“您越来越年轻了”、“多指示”、“谢谢关怀”之类的场景;你也很难想象，他和姚振华晚上一起喝酒喝得东倒西歪，拍胸脯够哥们的酒水交融。 这是中国成功商人最多的两个应用场景。这是周炜再熟悉不过的场景，但他厌倦了。2007年当他以凯鹏华盈投资人的身份，带着西方文明里的那一套办事规则回到曾经驾轻就熟的中国商场时，周炜突然发现，他和中国有点脱节了。 脱节的不只是他，还有刚进入中国的凯鹏华盈。 2007年进入中国，错过了2005年的那波创业浪潮;只投A轮的投资策略，让他们又错过了这波好项目的B轮投资阶段;将绿色科技定位为投资方向，在战略上出现失误。而更重要的是，团队的变动极大。相应的，投资业务也进展缓慢。 周炜不愿再过多的谈起那段时间的团队分裂。但一系列的团队出走使得凯鹏华盈在此前几年都处于媒体的负面报道之中，凯鹏华盈团队在中国投资圈内的声量就越来越小，用周炜的话说是，“已经沉寂了好久”。 进入2015年下半年，凯鹏华盈的名字开始频繁的出现在媒体报道中，周炜也开始参加各种论坛，接受媒体采访。 原因是凯鹏华盈进入了收获期。京东、启明星辰、中文在线、神州租车、宜人贷等公司都已上市，融360、喜马拉雅、秒拍等明星公司也已经成为独角兽。 理想主义者周炜 采访当天，位于北京国贸CBD中心的柏悦酒店63层咖啡厅，记者向周炜走去的时候，他正拿手机透过落地玻璃窗拍摄周围的景色。 周炜热衷于在社交媒体分享内容。他发到朋友圈的内容可分为三类：被投公司的相关新闻活动，往返京沪两地的航班状态，以及他拍摄的从国贸CBD高空俯视的照片。 凯鹏华盈北京办公室位于国贸CBD地区银泰中心的27层，这一带聚集了诸多知名的风投机构。但在朋友圈里活跃的周炜，却很少和他周围的邻居们走动。 刚入投资圈时的周炜，是很乐于参加这个圈子里组织的大大小小聚会的。那时，他是为了从人们嘴中跑出的小道消息。如今，这个圈子里的聚会还是小道消息的天下，但周炜不想再去听，而是要做减法。 “到后海找个清静的茶馆，下午一群人，谈谈书，谈谈科幻，或者有人讲一些我们陌生的领域，可能跟投资无关，就是一群很有智慧的人，在一起进行一个头脑智慧层面的对话。”这是周炜希望进行的谈话，在他还不像现在这么忙的时候，曾经和几个朋友组织过一段时间。 “爱好历史和未来却深陷现世的泥潭”，这是周炜在分答个人介绍上写的签名。套用当下时髦的句式来解释这句话就是，现实的烦扰已经够多的了，就不要把这些带到爱好中去了。 就像王石的爱好是登山一样，虽然已是管理数亿美元、全球顶级VC在中国的主管合伙人，除了投出几家好公司以外，周炜也想做点超脱于这个圈子的事情。 他坐在记者对面，两只手一高一低地向记者表示，“马云说他下半辈子的事可能跟赚钱都没关了，我是相信的。” 天文望远镜少年 周炜的这种超脱，可能还要从他儿时说起。 时间回到上世纪80年代的中国西北，两个上初中的孩子在西北零下20多度的夜晚，扛着一支两米长的天文望远镜要去看当天晚上的月食。 月食没看成，却被巡逻的警察带到了局子里，第二天早晨才被父母接走。 其中一个孩子就是周炜，那个天文望远镜则是他自己做的。那时还没上过物理课，一点原理都不懂的周炜，甚至因为买不到而需要自己磨镜片。在无数次失败之后，少年周炜用了一年半的时间和全部的零花钱，把这件看起来不可能的事情做成了。 这个故事周炜跟很多媒体说过，通常是为了说明他特别能坚持。他还经常跟媒体聊的是科幻，小学五年级看的第一本科幻小说《神秘岛》对他影响巨大。 而把这两件少年时期对周炜影响深远的事情联系到一起再看，他总想做点超脱于投资圈之外的事情，背后的动因也大概能找到出处了。 有媒体问周炜，你最想投资的人是谁?周炜回答，埃隆·马斯克。 在他的眼里，马斯克要比乔布斯伟大许多。“不管乔布斯还是比尔盖茨，去救助非常多的得病儿童这个很伟大。但是人类作为一个种族，拉到时间轴上，用未来500年的角度来看，这个重要性要远远低于马斯克做的事情。”周炜说。 “我觉得现在大家应该给马斯克更多的资源，让他去做更多的事情。这实际是扯淡，我也给不了那么多钱，我们代表投资人是要有回报的，所以没法做这个。” 这就是现实的泥潭。 周炜也很清楚。他的理想主义和情怀，终究是难抵现实的巨大泥潭。但少年时扛着自己做的天文望远镜走在西北零下20度黑夜里的画面，他仍清晰地记得。 投资中国网记者问年过四十的周炜，“什么对你是最大的诱惑?” “在金融行业，最大的诱惑仍然是钱，这是根植在人的基因里面的东西。”意料之中的答案。 接着他又说，“今天如果有个UFO停在路边上，然后说邀请你上来我们飞到外星去，我也不知道他是拿我做实验还是做什么，这对我是诱惑。” “你要问我会不会上，我一定会上。”周炜说。 对话周炜： 投资中国网：VC里面，你算是一种什么样的人? 周炜：如果以工作狂来说的话，我应该在前10%。摩羯座都是工作狂。 投资中国网：你想过给自己设定一个期限，什么时候退休吗? 周炜：我很难想象再去转行干别的了，这行还是很有意思，虽然很累。 投资中国网：你现在一直坚持、狂热的事情是什么?投出一家伟大的公司? 周炜：京东、启明星辰我已经算是投出来了，喜马拉雅、融360、秒拍都有希望。我个人认为作为单一投资人能投出这么多项目，把我的亮点发挥出来，我的内心其实还是蛮开心的。 我现在需要的是我们整个团队在下一步能更好的得到应有的市场认可。 投资中国网：你现在作为机构管理者，认为这和个体投资人的区别是什么? 周炜：作为机构管理者是要建立一个体系，让这个机构整体更成功，做的更好，而不是满足自己又投了一个好公司。而这最困难的是整个行业面对的年轻一代都要自立门户，你怎么样在这个环境下建立一个机构，它能够持续地让好的年轻一代留在里面贡献他的力量，一起把这个机构做成一个最好的机构。这挺困难。 投资中国网：如何解释您的微信签名，“最大的风险在知与不知之间而自以为知”? 周炜：这个是包括自己和其他基金都犯过的错误，我看到太多的例子。我从2010年开始总结反思，经验可以是双面的，也可以成为一个包袱，很沉重的包袱，会阻碍你。 最大的风险来自于自以为知，为什么?你若很懂，你投成功的概率很大。你如果很不懂，你可能不敢投，也行。但是你不懂以为懂，就有可能做的是，好项目被干掉，烂项目投了，最后的结果很糟糕。 投资中国网：在投资中，钱和情怀你是两个都要兼顾吗? 周炜：这个肯定都同步存在。当然还是希望你投的项目能做很多正能量的事，但同时你是代表你的投资人去投资，不能光老想正能量的事，对他们来说回报是很重要的。 投资中国网：对于经纬张颖最近说的“资本寒冬论”，你怎么看? 周炜：历史已经无数次证明，冬天是投好项目的最好时机。只要你有眼光，在冬天你敢投，价钱有便宜，又有足够的时间去研究。不像去年项目见了一面就已经签掉了，没法做尽职调查，没法理解这个行业。所以对我们来说是个好事。 对很多公司来说，面临很大的挑战。但我们目前投的公司，绝大部分现在看是挺安全的，没有特别大担心的，但提醒他们注意。 投资中国网：对创业者，你首先想到的关键词是什么? 周炜：勇敢，创业的人都非常勇敢，没有足够的勇气不要创业。 换句话说，我觉得去年、前年就有无数的、根本不应该创业的人出来创业了，因为拿钱太容易了。而且越来越多的创业公司在自己给待遇的时候，也给了大企业的待遇。所以那时候你出来创业，收入也没减少，自己还当CEO了，有什么不好。 从今年这个时候，要考验你的耐心了。那不行的，可能就放弃了，那有些可能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有些CEO就说我没钱了，自己一分钱不往里面投，只让投资机构投，这种人很多。真正勇敢的创业者是带着团队，节衣缩食。如果你创业团队都没有这种勇敢，我觉得是很难支持的。 投资中国网：你最近喜欢看的电影是什么? 周炜：《这个男人来自地球》，我看了5遍，就是7、8个人坐在一个屋子里聊天，他们的对话很有智慧。 还有个片子叫《末日哲学家》，评分并不高，但是我觉得它在中国每个人都应该看一遍，这是我们教育体系最缺的，就是道德困境的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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