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川小说·信件体］
家居的离愁
——写给一个男人但封存在一个女人心中的信或者是小说
爱思考问题是一个人的幸运。我经常想起你这句话。这句话也许没有多少新美的激活力，但是却能把我心中的离愁化作一个温顺的、平静的风景。
爱思考的女人，一定有一种丰韵别具的特质。因为，我总觉得自己不同凡响。
其实，我一直就坐在家，当然，偶尔上街采购、看望朋友，但是越是这样，越会发现心永远坐在家，离愁永远坐在家。内部退休以后就是这样，我突然觉得自己总是走在漫长的旅途上，终点在哪里？家啊，已经不是终点站，已经是驿站。啊，没有终点的跋涉，岂不是很累吗？
其实老公就在身边，他能干勤奋；孩子就在我身边，活泼聪明爱看书；我几乎天天在家，哦，对了，应该说家就在我的心上，擦拭地板玻璃、调整家具、烹调、取暖、繁杂的应付等等，全部落在我身上、心上，而爱情呢？肯定有。一个温暖的家庭能没有爱情吗？友谊呢？也有，比如与朋友聊天，还有你——哦，我们是朋友吗？不，我们还是邻居吧。我们以前并不认识，怎么会成为邻居呢？真有意思。
想到邻居，我经常会奇怪地想，我们为什么不是一家人，或者直接说，我做你的妻子——不，这太荒唐——但是，为什么会有一种神妙的暖流划动我的思绪呢？
啊，是你，包括你的脚步声，说话的带有春风那样干涩但又撩人脸面的声音，以及你家的防盗门很响亮的声音，都会叫我沉思、或者会划动我的忧郁与愁绪。
我说，你回来了，好稀罕。
我说这句话，仿佛经历了十七天零三个小时。今天二十八号下午六点，你是上上个周末下午三点走的，对吗？是的，没有错，错了，我是你的小狗。哦，荒唐，干嘛一想你就荒唐？！我说好稀罕之后，其实是等待你的回答，等待一个总是出乎我意料的回答。
果然，你说，秋天的天气真好，我差点忘记了我还有一个比秋天更可爱的家。我们的高厂长好吗？
我的脸红了。为什么？肯定不是因为你的话，是因为什么？你肯定知道，哦，不知道也没有关系，反正听到你的声音，被你的声音驱赶到门口、又假装有事出门，这点小把戏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是啊，小把戏为什么不好呢，我不就是凭借这些小把戏点亮一个女人寂静的心灵空间吗？女人心中的花朵永远只有自己最欣赏，也最珍爱。但是，这句话，是那一次聊天的时候，你说的。是，肯定是你说的，我当时想，难道你嗅到每个女人心中花朵的芳香吗？那种特有的隐秘的美丽光泽你懂吗？！你一定懂，因为我突然觉得你的手在我的心上扭了一把。我当时就发觉了我的身哂纳感有一中只有我知道的奇特战栗。那战栗叫我心惊。我突然觉得应该提防你这样的人。可是我又突然想抓你一把……
哦，我又跌在对你的话语的回味里，讨厌，讨厌，我怎么总是被你的话划痛。
你的话总是出乎我的意料。还有你的眼神，你总是先盯住我，仿佛非要等我的眼神进入了你的心底，在你心底打起跟头，或者是轻轻推开你疲倦的波浪，那时，你才说话。可是，你的话为什么不象你的身上的疲倦与风尘那样让人感觉沉重呢？你的语言为什么总好似把一幅蔚蓝色的秋天一下拉在我的心灵的空间，我的心灵的空间顿时出现了一道豁然跳荡的小溪，但很快，我发现，那条快活的小溪是我的、一直就倦缩在我的情感的角落、只是被你不经意地搏动了一下；啊，那幅透明透亮的蔚蓝色的清爽的诗歌不就是覆盖着我的生活吗？不就是被你不经意的自在自得而掀动了一下吗？可是，你该这样掀动我的心吗？我的老公为什么就不会这样，叫我觉得惬意而妩媚？我为什么不能掀动你一下？……哦，讨厌，荒唐。我又走思了。
这是你的错误吗？可也不是我的错误。我们的生活的错误在哪里呢？能在我们谨小慎微的生活里吗？！
不，你应该也问问我，你干嘛总是问高厂长。高厂长固然是我的骄傲，厂长，这个称号是一个人生命的一个灯塔，我老公孜孜不倦地追求着，现在到手了。职位在他手中，荣耀和金钱在我手中，你在向他祝贺时的那个真诚的语气叫我非常不舒服，因为，我更愿意看到你的嫉妒与相形见拙的凄凉。因为你的真诚的语气——就是那一次以后，你的话，以及你的整个人，才牵动了我心中的犹豫与愁绪。
哦，我该怎么办，也不能把这种心思告诉老公。隐秘总是不可分享，这是个非常残酷的事实呀。因为，生命需要这种温柔，因为你，就是你做了我们的邻居以后，你才照亮了高厂长身上的沉重与苍凉。哦，到底是厂长沉重，还是我一个内部退休的女人的心沉重；到底是生活苍凉，还是我们美丽的生命的每一个叶片、注定要担当大地的尘埃与不可抗拒的衰退？？
可是，我为什么找不到你的苍凉与衰退？你真是可恶，可恨，可恼。
那天，我说我办了内退。
你说，是的，那天你很奇怪地没有看着我的眼神，说，哦，你们厂为什么不把你这张富贵的脸庞、用来延续她的无形资产的价值？坏了，你们厂非倒闭不可。
是的，我们厂果然倒闭了，那天，我想着你的话，照着镜子，看着自己的“富贵”的脸，我寻找我富贵青春的春天；我想看到我富贵夏天的拔节而上的青纱帐；我寻找我富贵秋天的年轮；我呼唤我富贵冬天的米粮仓……我想看到我的无形资产在哪里……我的眼泪一个劲地向着我突然变得飘渺眩晕的生命旅途流啊，流啊……
后来，你站在我的眼泪的河流里望着，望着，那眼神，火热而沸腾，因为你蒸发了我的虚无的泪，因为我突然进入了你自在自得的心底，在那里我看到我的忧郁与愁绪是那么平静而温存。
平静与温存是爱情的境界，但那不是我对你的爱情。我拒绝。但是，昨天晚上，我没有拒绝你，没有。我无法拒绝一个不可抗拒的秋天的波涛，我不能拒绝一个女人的生命之中有一个让她能够变得安详从容的故事。是的，我从你的怀抱里猛然惊回，当我在温暖的回味里清醒以后，才发现自己躺在宽大的双人床上，哦，才听到电话还在一个劲的响。肯定是老公的电话，他出差走了半个多月了，或者更多。哦，我们之间的时间观念早就模糊了，管他呢。
我拿起电话，老公说，好吗？
我说，不好。想你。
我的脸肯定比昨天的朝霞还要鲜艳。因为我肯定是想老公，但是，为什么近在身边的老公，在我的梦中是那么遥远，而我与你的距离那么神圣不可跨越、在梦中那坚强的防线却不知道怎么就溃破了……
啊，你家的防盗门响，是你妻子回来了。我走到门口，我们聊天，我似乎想让她也分享我的幸运与美丽，她果然说，你今天好漂亮。
但，漂亮，肯定不能取代爱情。虽然我经常看不到我的爱情的幸福面纱，虽然我更多的是看到一种旅途上的永远的离愁，可是我宁愿把这个离愁锁在我的心里，而不能在你的怀里溃破。你说这样行吗？
二○○四年十一月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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