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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987《红楼梦》中的林黛玉，剧照，陈晓旭饰 叶嘉莹先生说，看一首诗，切忌只看他的表面。那么，这句话，用在我要准备解读的“题帕三绝”里，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提起林黛玉，大家第一直观感觉是什么？我这里不是让大家去解读什么灵魂深处的东西，就是最表面的东西是什么呢？是的，已经有人说对了，是眼泪。 翻看红楼梦，林妹妹一直都在哭哭啼啼。我再次强调一下，是表象。这就是表象。而这个表象，在题帕三绝中，演绎到了一种极致。 先看看题帕三绝的背景吧。 当时，因为贾环向贾政告恶状，结果宝玉被贾政一顿暴揍。大家要记住一点，虽然贾政表面看并不喜欢宝玉，但其实表象与真相往往还是不一样的。大家可以想一下，盖大观园的时候，那些名字都是谁起的呢？许多名字都是贾政征求宝玉的意见起的哦。 但不管怎么说，贾政的这顿暴揍，差点要了宝玉的命。也引来了许多的戏。大家走马灯一样地看望宝玉，当然，也包括黛玉。后来闲下来的时候，宝玉打发晴雯去潇湘馆安慰黛玉，并送去两块用过的旧手帕。然后呢，书中这样写道：黛玉着实细心搜求，思忖一时，方大悟过来，连忙说：“放下，去罢。”这里的细节大家要记住，是放下，去吧。 （图）1987《红楼梦》中的林黛玉，剧照，陈晓旭饰 然后，林妹妹提笔在帕子上写下这“题帕三绝”。 其一 眼空蓄泪泪空垂，暗洒闲抛却为谁？ 尺幅鲛鮹劳解赠，叫人焉得不伤悲！ 其二 抛珠滚玉只偷潸，镇日无心镇日闲。 枕上袖边难拂拭，任他点点与斑斑。 其三 彩线难收面上珠，湘江旧迹已模糊， 窗前亦有千竿竹，不识香痕渍也无？ 毫无疑问，字面上看，“泪”就是三绝的主题。但此诗中的泪是什么？下面呢，我与大家一起好好解读一番了。 林黛玉的前身是绛珠草，绛珠草是仙，是草仙。这里再跟大家拓展一下成仙的概念。通常说，无论是有情众生，还是无情众生，都是可以成仙的。比如，人和动物都是有情众生，成仙容易些，比如我们知道的蛇仙白素贞，是一个妖仙；无情众生也能成仙，但相对难点，比如石猴孙悟空，也是一个妖仙。那些花花草草其实也是可以成仙的，但此类仙通常与妖仙有些区别的。比如我们看《西游记》中的杏仙，她没有害人之意，也不是妖仙。还有就是咱们《红楼梦》中的绛珠草，是草仙。通常我们认为这类仙是灵仙。可以说，她是仙，也是灵，是精灵。 绛珠草成仙最应该感激的是神瑛侍者。所以，书中开头就交代了，她下界就是来还神瑛侍者的眼泪的。那么好，我们看，在三十四回之前，林黛玉对贾宝玉有许多的误会，比如怀疑贾宝玉把自己的荷包给了小厮等等。那么到了这一章以后呢，个人觉得，二人那种明显的误会就没有了。从这一刻起，林黛玉的绛珠草身份出来了，她以后就是全心全意来还神瑛侍者的眼泪了。引用书中黛玉的话，放下，去吧。 放下了什么？自然是放下了以前的误会；什么去吧，自然是以前一切的纠结和不解，都随风去吧。 就是宝玉这两块旧手帕，激活了林黛玉绛珠仙子的潜属性。从这一刻起，两块旧手帕，让两个本来的旧时，重新恢复了记忆。就像林黛玉开始进贾府时候，宝玉的印象是，眼前分明外来客，心底恰似旧时友。如今，这两方旧手帕，让黛玉封存的记忆也已经回来了。他明白了，自己和宝玉是来自同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有只属于他们两个的回忆。 正因如此，黛玉才由不得余意绵缠，令掌灯，也想不起嫌疑避讳等事，便向案上研墨蘸笔，便向那两块旧帕子上走笔写道…… 题帕三绝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油然而生了。 （图）1987《红楼梦》中的林黛玉，剧照，陈晓旭饰 这样，我们就好理解三绝中句句珠泪了。三绝起首第一句中就两个泪。通常写诗的手法是，写什么不出现什么。而此诗不同，写的是泪，一句就出现两个泪。为什么？是不是有一种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在这里，就感觉，林妹妹终于知道她的泪是为了谁而留，和为了谁而流了。对啊，诗中说的很明白啊。暗洒闲抛却为谁？多么的直白，直白的如此空灵、寂寞，直指世外仙姝寂寞林之绝响。 有人说，题帕三绝的第二首写的一般。可我怎么觉得，这两句有一种回归大自然之美呢？枕上袖边难拂拭，任他点点与斑斑。看，就做一个普通小女人，一边哭鼻子，一边用袖子擦，就是想，就是要哭，不为什么，其实我也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管他那些斑斑点点的泪痕呢。 这第三首吧，就显得特么诗意盎然了。林黛玉的号是什么？潇湘妃子啊。彩线难收面上珠，文青味道就出现了。说实话，我非常不愿意把林黛玉归入“文青范”，可她有时候……，哎，是真名士自风流啊。 解读到这里啊我们回过头来看看叶嘉莹先生那句话。一切表象，都不是诗的本意。所以，我们总拿题帕三绝来说黛玉对宝玉的爱慕、暗恋，我说啊，拘泥了。纵观红楼整部书，都是草蛇灰线伏延千里，谁认实谁就着了像了。 那么，我们再来继续解读题帕三绝。 尺幅鲛鮹、湘江旧迹，这些唯美的传说，代表的都是一个幻。是虚幻。是太虚幻境，是木石前盟。 暗洒闲抛、抛珠滚玉、彩线难收，是层层递进，真是应了那句话，说来说去都是泪啊。我们可以设计这样一幅场景。灵山脚下，玉瑶池边。神瑛侍者每日灌溉绛珠草的时候，时而牛毛细雨，暗洒闲抛；时而雨打莲荷，抛珠滚玉；时而又疾风骤雨，彩线难收…… 弦歌止于至善。美哉。 *作者：风林秀，鱼羊秘史原创专栏作家。喜欢历史、国学，著有佛教弟子为题材的长篇小说《双莲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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