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酒肆里的说书先生,每当拍案开讲,总会讲一段关于戏子的故事。 人人都说戏子无情,却不知世事难料。 四月的江南水乡,杨柳依依。 她站在戏台上,青衣玉立,妆容疏丽,绯色燕支下一双眼睛灼灼闪动。 戏已落幕,淡烟青竹的背景帷幕在暮色烟尘中若隐若现、似真似幻。 台上的她还在咿咿呀呀唱着他人的悲欢离合、醉生梦死。 ———那一年,她送他上京时为他唱的一段曲,也是这一支么? 这花落成殇,岁月无情,已经过去有十八个年头了吧? 彼年 她着一袭青衣,站在戏台上演着一出出折子戏。 他是一介书生,时常坐在窗边印着月光写诗画。 青衣那天散场,天空落了雨,她就站在雨中,凭雨洗去脸上妆。 他执着一把油纸伞,轻轻的遮住了她头上的天。 雨水顺着青衣的戏装,滴落在书生脚下的地面上。 她总是喜欢淋雨,因为当她淋雨时,书生就会一边责怪她,一边为他打伞。 书生的伞,烟雨迷离,水墨江南,惊艳了整整一个雨季。 那天,书生要上京去赶考了。 正赶上一场大雨,雨落成花,嘀嗒嘀嗒。 书生站在扁舟中向岸上的她挥手,扯着嗓子喊:“等我回来,许你……许你红妆……十里” 她站在岸上,唱着当年初见时的那支小曲。 书生的声音渐远了,她的歌声却不减,仿佛是要书生记住她。 小舟已经随江水而去,成了遥不可及的一个点。 她站在原地,久久地望着,堤上的风渐起,柳絮飘飞,痒痒地贴在面上。 她伸手去抹,才发现,雨水早已经打湿了双颊。 没了书生的时光里,她没日没夜的唱戏,唱的是半折【长生殿】 每年,她总是站在江水面前,撑着一把油纸伞。 等着春暖花开,书生归来,带来一壶酒,与十里红妆。 且说过了好几年,她不愿再唱了,但是还是有很多人想听她的戏。 她笑笑,没有说话。 后来,她开了一间学坊,专教一些孩子唱戏。 她带一个男孩很好,毕生所学,几乎都传授给他。 有时他也会问,她为什么对他比其他孩子都好。 她笑了笑,没有说出那句,因为你的眉眼有七分像他…… 说到此处,说书的男子一拍听醒木,缓缓起身,表示故事已然结束。 台下听书的人慢慢散了,有人不甘地问:后续的事情呢?没有了么?那女子最后怎样了? 说书人将手中折扇叠好,微微笑道,“这个故事,原本便没有结局。” “为什么?”仍有人不解。 男子摇摇头,不知如何解释,他身边一个资格更老的说书人抽了一口水烟,缓缓道:“这个故事,不会有结局。重逢也好,不重逢也好,金榜题名也好,流落街头也罢,那女子只会在故事中等待,而那个少年,却早已不是故事里的少年。” 发问的人更加糊涂,摇摇头转身走了。 方才说书的人却忽然像五雷轰顶一般,下了台飞奔而去。 那个故事,其实是还没有完的。 说书人一路狂奔。 终于回到了那条长堤,他沿着堤岸跌跌撞撞地跑着,岸边的杨柳在视线里撕扯成模糊的一片。 这里曾经是他最熟悉的地方,然而他未踏足这个地方已经很多很多年了,他不敢走近这条长堤,因为他知道,这里有一个守候着她的女子。 他便是那个书生,却不是故事里的书生。 年少的时候,他便是从这里乘着舟出发,去了京都,志在金榜。 然而,在京都里,他一连考了几次的科举,最终都是榜上无名,直到岁月渐浓,少年的两鬓也开始爬上了微霜,他依然没有如他承诺一般地高中。 后来,他悄悄地回到了故乡,他听说原先的戏台不在了,他以为她等不下去了,走了。 他有一身才华,无处施展,只得在市镇的酒楼中以说书营生。他将过去编成了这个故事,日复一日地讲,然而故事里那个女子,他却从未能给她编一个结局。 因为他不知道,今日之境,怎样的结局,才叫做结局。 方才老说书人的话如当头棒喝———故事里的女子,等的永远是故事里的少年,而故事外,那个为他而等待的女子,不会永远等下去。 男子来到江边,不知为何天开始下起了雨。 江水慢慢地漫上来,已经及膝了,浸在水中的脚,冰冷而沉重,雨打在脸上,刺骨而哀伤。 然而,那条江却能让他想起十八年前的许多事情,男子忽然泪流满面。 眼前依稀出现了一个青衣素颜的女子,撑着一把油纸伞,向他伸出了手,安然地微笑。 【番外篇】 金銮殿。 “公主喜欢你,是你的福气,你再不识好歹,朕便命人去把那女人斩了罢!” “皇上,我不娶。” “你!你要作什么!?” 这一年的金科状元,为了反抗皇上的逼婚,自绝在金銮殿上,满朝嗟叹。 可怜这个决绝的少年,很快便被皇帝和公主忘却了,连史册都不会留下他的名字。然而十八年后,在状元的故乡里,却有人又看见了他。 他们看见他骑着马,带着一辆马车,沿着堤岸一直走,一直走,经过那一间学坊之后,又在某一处忽然消失了。 “你不必再等我了,虽然不能如约和你执手白头,但是你知道吗么?我其实一直都在……‘’ 你可曾为你爱的人流过一滴眼泪? (单选) 0人 0% 流过 0人 0% 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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