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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二十九年（1940）十一月底，军统北平站行动组长麻克敌（原名麻景贺）、组员邱国丰（又名邱裕民）在东皇城根成功枪击两名日军中佐，一死一伤。伪北京政府和日本宪兵队全城戒严紧急搜捕凶手。现场除弹壳弹头外无任何线索，麻克敌、邱国丰在城内安然无恙。 麻克敌行动后应尽快撤离北平。他艺高胆大，这次行动又受到军统局本部嘉奖，受此鼓舞，他坚持留在北平不撤。多日不见动静后，麻克敌决定再次行动，刺杀汉奸汪时璟（伪华北银行总裁）。行动时受到汪警卫抵抗，未能成功。麻克敌枪法好经验足，邱国丰年轻敏捷，身上有功夫。二人撤离时，邱先翻墙而出，未见麻克敌。情急之下叫了一声“老麻”，麻克敌随后亦安全撤出。这一声“老麻”留下线索，给北平的麻脸儿男人吓得够呛。 军警根据“老麻”二字，再比对现场弹壳弹头，得出此次行动与枪击日军中佐系同一拨儿人。他们不能确定此人姓麻还是麻脸儿，侦破即从全城“抓麻子”开始，年龄大体框定25至40岁。 本人先伯父小时出天花儿脸上留下些许麻子。怹宣统三年（1911）生人，时年30岁。年龄、身量儿、麻脸儿都符合刺客条件。先伯父是本门头长子长孙，打小儿念私塾又接受新式教育。旧学有功底，会英日文，写一手好字，就是不做事。大爷（爷读二声）派头儿，成天除了读书写字就是喝酒，胆子小。当时我家住朝阳门北小街儿，先祖父胆子也小，全家大门紧闭，谁也不许出门。即便在家里，先伯父还是满处儿藏着不敢露头儿。成天提心吊胆，就怕军警把怹当“麻刺客”抓走。先父时年二十多岁，既要上班又喜欢听戏而且脸上没麻子，就怹一人照常出入。大致十多天后，军统内部有人投敌供出北平站地下组织，英雄麻克敌在街上被捕，不久于北平就义。 “抓麻子”虚惊一场过后，先伯父才敢出门儿泡酒馆儿。本人打小儿就称呼怹“麻伯”（伯读掰音），及至先伯父晚年我们聊起“抓麻子”笑怹胆儿小，先伯父以为这压根儿不是话题，怹的《大学》“三纲领八条目”才是正经。 顺带说几句军统北平站。军统及保密局系统于各大城市所设甲乙种站只是内部组织称呼，没有机关衙署。各站有站长、书记、会计、电台报务等各一人，及情报组、行动组等各若干人。这些人的职责身份仅限于组织内部，他们各有公开身份及任职单位。抗战时期如北平、天津等城市，军统人员均有其他掩护身份。抗战胜利后，军统人员编制多在警察局、军方的警备司令部、行政部门等单位。北平没有挂着诸如“军统北平站”、“保密局北平站”这类机关牌子。电视里演的军统北平站、天津站等有独立的办公大楼，有各处室，有自己的审讯室看守所，汽车无数，军统人员煞有介事每天夹着公文包去机关大楼上班，这处长那处长叫得山响，等等，本人不知这些事是否有根据。军统局本部才有机关、设处室，处长通常少将衔。 本人先岳父即军统北平站人员。怹年轻体格好，游泳、足球都颇具水准。光复后以高中毕业学历报考中央警官学校北平分校特训班，保人是怹同学的姐夫（中校衔现役军统）。先岳父毕业后即隶属军统北平站，不久改为保密局北平站，前后几任站长轮换情况怹都熟悉。三十年前我跟怹聊起北平站话题，记得当时怹的好友张某某正巧来访。张某某是南皮张之洞族孙儿，慧敏儒雅之人。怹俩是警官学校同学，当年都在北平站，二人一起回忆往事相互补充。言及他们的身份，先岳父说正式任职也就是发工资的单位是警察局刑警队，军界身份挂上尉衔，需要时也是行政机关干部。北平站有几处军统人员碰头儿地点，只开会用不对外办公。怹记得景山东街一处，东四六条附近有一处等，都是普通民居院子。若有特殊行动，晚上通知开会。人员到齐后组长只吩咐上车，组长不说话谁也不问去哪儿干啥。行驶途中组长掏出一纸条儿，就在车里念：某胡同儿某门牌抓捕某人。此时已经接近行动地点。他们平时佩枪是德国撸子等，有事时换美制左轮儿。我问理由，怹答“左轮儿不卡壳，一搂不响接着再搂，半秒都不耽误”。怹也是纸上谈兵说说而已，先岳父一辈子没冲人开过枪。张某某也如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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