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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点与冰点| 何善亮:让更多学生爱上体育、享受体育——从姚明“假如我从普通学校中走出”说...

 人到中年空间 2016-08-05


作为中国体育界旗帜性人物之一,姚明不仅热爱着他的体育,享受着他的体育,而且继续着他的体育之梦。从姚明“假如我从普通学校中走出”的话语中,不难看出,他不仅盼望能从普通学校走出不普通的体育人,而且希望有更多的普通人爱上体育、享受体育。

一、姚明提出了什么问题?

2012年2月13日,姚明受邀参加上海市体教结合工作会议,他呼吁体(育)教(育)的结合,更呼吁普通学校重视和加强学生体育工作。

“假如我从普通学校中走出,就能有更多普通学生,一路见证我的艰辛付出,与我分享每一次赛场内外的挫折与喜悦,我也能带领更多同学走近篮球、了解篮球、热爱篮球,形成特有的校园体育文化。假如我从普通学校中走出,我对篮球文化和对技战术的理解将更深刻,运用将更纯熟,对教练的临场指挥将更具执行力。假如我从普通学校中走出,我就不用现在走进大学课堂,重新拿起课本,去弥补我年轻的生命里,曾错过的那段宝贵的学习岁月。”[1]

仅就话语本身而言,姚明只是说出了三个“假如”。假如他从普通学校中走出,就能有更多普通学生,一路见证他的成长与成功,也能让比他体校同学多得多的普通学校的同学热爱体育;假如他从普通学校中走出,比体校丰富得多的文化知识教育将使他对篮球文化、对技战术和教练的指导更加富有理解力和执行力;假如他从普通学校中走出,他将不会错过那段宝贵的学习岁月,从而不用现在走进大学课堂,重新拿起课本,去弥补年轻生命里那本不该有的缺失。这一连串的“假如”出自姚明之口,更源自姚明真切的个人体验。

提及打职业篮球,中国的孩子也许并不认为是什么了不得的梦想。然而,即使在美国,孩子长大后能打职业篮球的人也很少,何况在人口众多孩子也更多的中国。姚明的父亲曾经打了九年的职业篮球,其母亲也曾效力于国家女子篮球队,可他们并不想让孩子再走打篮球的路。这是因为参加某项体育运动项目的训练很难让运动员赚足够的钱使其退役后不再工作,而一旦退役,运动员由于没有任何技能只得从底层开始做起,比其他早开始做一样工作的同龄人落后太多了。尽管如此,姚明的父母还是为他选择了与普通学校没有什么两样的区级少年体校,因为比起同龄人,姚明的身高要高出许多,在学校的体育系统打球的目的,不是为了加入职业联赛,而是对其上大学有帮助。以培养职业运动员为目标的上海市少年体校的设施、教练和训练场地都更好,但姚明的父母却不想让他去本可以去的市级少年体校。在姚明12岁时,八一火箭队向他伸出了橄榄枝,但他的母亲还是希望他留在家念上海的大学;13岁半时,上海篮球队(后来的大鲨鱼队)的青年队给姚明带来了打职业篮球的机会;17岁时,姚明去了北京加入国家青年队??

也许,我们能从上述姚明在体校的学习经历中更好地理解他的三个“假如”。而深入他的三个“假如”话语背后我们很容易发现,这里传递的不仅仅是姚明个人及其家庭的选择和期盼,更是依然怀着体育梦想的姚明对中国曾经的以及当下的教育体制及体育体制最好、也最为深刻的反思。

二、我们该如何理解普通学校体育?

体育是一个严肃且宏大的话题。原始人类在为生存而与自然界进行的斗争中,发展了走、跑、跳、投掷、攀登、游泳以及其他各种技能。这些原始人类的生产和生活技能与现代人的体育活动都是身体的活动,其区别在于前者用以谋生,后者则用以锻炼身体。体育作为一个专门的科学领域,是在人类社会长期实践中随着社会生产和生活的不断发展而逐步建立和发展起来的,它受一定的社会政治和经济的影响与制约,也为一定的社会政治和经济服务。

体育是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而产生和发展的。在古希腊,游戏、角力和体操等曾被列为教育内容。在17至18世纪,西方的教育中也加进了打猎、游泳、爬山、赛跑和跳跃等活动,只是尚无统一的名称。18世纪末,德国的J.C.F.古茨穆茨将这些活动分类、综合,统称其为“体操”。进入19世纪,一方面是德国形成了新的体操体系,并广泛传播于欧美各国;另一方面是相继出现了多种新的运动项目,学校也开展了更多超出原来体操范围的运动项目,逐渐建立起“体育是以身体活动为手段的教育”这一新概念。19世纪中叶,德国和瑞典的体操传入我国,随后清政府在其兴办的“洋学堂”中设置了“体操课”。1902年前后,一些在日本留学的中国学生从日本传来了“体育”这一术语。随着西方文化的不断涌入,我国学校体育的内容也从单一的体操向多元化发展,体育课堂上出现了篮球、田径和足球等内容。许多有识之士提出不能将学校体育课称为体操课了,必须理清概念层次。1923年,《中小学课程纲要草案》正式将“体操课”改为“体育课”,[2]从此,“体育”一词成了标记学校中身体教育的专门术语。

“体育”一词在含义上也有一个演化过程。1762年,卢梭在其《爱弥儿》一书中使用“体育”一词来描述对爱弥儿进行身体的养护、培养和训练等身体教育过程,并有力地批判了教会教育中忽视儿童身体教育的现象,在全世界引起很大反响,随后“体育”一词在世界各国流传开来。“体育”刚传入我国时,也是指身体的教育,即一种与维持和发展身体的各种活动有关联的教育过程,它与国际上理解的“体育”(physical  education)相一致。随着社会的进步和体育事业的不断发展,体育的目的和内容都大大超出了原来“体育”的范畴,体育的概念也出现了“广义”与“狭义”的解释。广义上的体育包含身体教育(狭义的体育)、竞技运动(最大限度地发展和不断提高个人、集体在体格、体能、心理及运动能力等方面的潜力,以取得优异运动成绩为追求而进行的科学的、系统的训练和竞赛,与英语中的sport,sports相对应)和身体锻炼(以健身、医疗卫生、娱乐休息为目的的身体活动),它以增强人的体质、促进人的全面发展、丰富社会文化生活和促进精神文明为目的,是社会总文化的一部分,其发展受一定的社会政治和经济的制约,并为一定社会的政治和经济服务。狭义上的体育是指身体教育,亦即通常意义上普通学校的体育教学,它是一个有目的、有组织、有计划地促进身体全面发展,增强体质,传授锻炼身体的知识和技能,培养高尚的道德品质和坚强意志的教育过程,是培养全面发展的人的一个重要方面,与德育、智育、美育等相配合,共同成为整个教育的组成部分。事实上,人类社会对体育的原初规定,就指的是“通过身体活动的教育”即“身体的(健康、素质、能力,等)教育”,[3]这是(学校)“体育”的本义、真义和原义。

体育是人类以身体运动为基本手段,以获得并保持终身健、美、乐为目标的一种社会文化现象,在人类生活中有着重要的作用和地位。就体育(广义体育)的竞技运动而言,它追求最大限度地发展和不断提高个人、集体在体格、体能、心理及运动能力等方面的潜力,以取得优异的运动成绩,并为此进行科学、系统的训练和竞赛。这也是传统体校的办学定位,其办学目标就是竞技,亦即培养运动项目的精英,学生唯一的目标就是获得成绩,用最好的成绩去激励国民。然而,只要想想整个社会真正意义上的成功者,亦即可以最后站到塔尖上的人数少之又少,下面还有那么多的孩子在打球,在进行各种专项训练,但最终等待他们的也许只是基础知识薄弱、基本能力欠缺、难有一技之长,在社会上很难立足的“退役运动员”。[4]况且,那些专项训练也许只是提升了运动员在身体协调性或者体能、体质方面的水平,但往往不能保证他们获得智慧乃至文化层面综合素质的发展。这或许正是姚明呼吁“体教结合”的根本原因。而作为教育一部分的身体教育(狭义的体育),亦即作为面向身体、通过身体、并最终指向学生整体性发展的学校体育,看上去似乎不需要“体教结合”(因为它本身就是教育的一个组成部分),但是,如何能在普通学校中以业余方式培养出像林书豪一样更专业的体育运动员[5],如何鼓励更多人参与运动以增强体质体能,如何在普及体育、加强体育的过程中使运动达到更高的水平,确实是一个值得人们思考的问题。

三、普通学校体育能否实现这一双重理想?

姚明不仅希望更多的体育人能够从普通学校而非专门体校中走出来(运动竞技教育回归学校),而且希望能够充分发挥体育在提升全体学生素质和完善学生人格上的价值,以克服体育被认为是只属于专业运动员的竞技运动,甚至成为运动成绩、破纪录、拿奖牌、夺锦标等的代名词的偏颇。普通学校体育能否实现这一双重理想,我们可以从身体教育与竞技运动的内在统一和体育锻炼与认知发展的相互促进的关系中找到答案。

身体教育(狭义的体育,亦即通常意义上的学校体育)与竞技运动具有内在的统一性,这是首先需要澄清的问题。身体教育,即以改善体质(健身)为目的,通过参加体育运动和各项体育活动的方式,使参与者在体育活动过程中受到教育,也强化了体能;竞技运动则以参赛夺标(竞技)为追求,通过比赛决出输赢,它侧重于通过竞争得出输赢的结果,与此同时也强化了体能。两者的目的或重点有所不同,但他们的共同之处都是以人为运动的主体,并通过人的身体,特别是借助于丰富多彩的人的身体活动(不必局限于那些sports活动)而得以实现。[6]如果说以改善体质(身体机能维持平衡状态)为目的的身体教育(健身体育)是体育的低端,竞技运动(以拓展人类体能的疆界为目的)构成了体育的高端,那么,从低端到高端则构成了整个体育的全部内涵,而强化体能追求则构成了体育系统的内在连线。[7]从更宽广的视角来看,竞技运动对身体教育以及一般教育(包含德育、智育、体育、美育等)也还有着促进创造、创新和人的自我完善的重要价值。

如果说身体教育与竞技运动的内在统一性只是在宏观层面上回答普通学校加强体育(即竞技运动回归普通学校教育)何以可能的问题,那么,体育锻炼与认知发展的相互促进性则从微观层面给予我们在普通学校加强体育——即竞技运动回归普通学校教育——的坚定信心。脑科学的研究告诉我们,脑用于加工运动与加工学习的是同一个部分;锻炼以同样的方式塑造我们的肌肉、心脏、肺和骨骼,也强壮基底节、小脑和胼胝体——脑的关键区;锻炼为脑供氧,它也引起神经生长因子的释放,从而促进发育,影响心境,加强记忆,促进神经元之间的联结。常规锻炼可刺激新的脑细胞的生长,延长已有脑细胞的存活时间;有氧锻炼者比无氧锻炼者显示出短时记忆的改进、较短的反应时和更多的创造性。[8]科学家在对比不用和用于操作的手指效应时发现,在与日常操作使用的手指有关的脑区中,区域大小和神经联结大量增加,显示出体育活动确实能改变大脑组织。所有的脑科学研究均表明,我们将体育和运动活动列入课时计划并不是在浪费宝贵的学习时间,而让学生过多地坐在那里才是浪费时间。[9]也许加拿大的万维斯(Vanves)和布兰沙德(Blanshard)项目的结果最令人振奋,它揭示出当将体育活动时间增至学生在校时间的三分之一时,其学业分数增加。[10]

对脑—身体活动之间关联的探究可追溯到古希腊时代,而对体育运动和脑认知之间的科学探究开始于20世纪30年代,并在过去的二三十年间得到快速发展。此间,许多研究表明,适宜的体育运动有益于脑认知功能的提高。福代斯(Fordyce D.E.)等发现,自主跑轮运动可以改善大鼠的海马和大脑皮层胆碱能神经元功能,还可以阻止衰老引起的M型受体密度的下降,同时观察到实验动物空间学习记忆能力增强。[11]辛·曼托(Singh-manoux A.)等对10308名中年被试者(年龄为35-55岁)进行了体育活动水平和认知功能的相关分析,研究结果表明:缺乏体育锻炼是认知功能下降尤其是智力减退的一个危险因素。[12]当然,虽然经常参加体育活动可以促进认知能力的发展,但并不是只要运动就会发展认知能力。不可否认,体力发展与脑力发展两者间存在着矛盾,在具体安排上,也存在着体育学习与科学文化知识学习争时间、争体力的矛盾。格雷戈(Grego Y.)等测试了3小时的功率自行车运动,结果表明,在被试者运动过程中,2小时运动者的认知能力提高了,而当运动了3小时之后其认知能力却显示出明显的下降。这一实验表明,长时间的运动对人们的认知能力具有损害作用。[13]同时,孙国欣等对小白鼠的研究表明:大强度疲劳运动可以使小鼠的学习能力和记忆阶段的空间认知能力减弱。[14]以上研究表明,体育活动、规律的训练等适宜运动固然能提高学生的学习能力,但疲劳过度或过度训练则无益于脑功能,可导致学生学习能力的下降,所以在体育活动安排中,如何使学生科学、合理地参加体育活动值得我们研究。

事实上,就竞技运动本身而言,它不仅需要运动员技术和体能的投入,更需要运动参与者智力的投入。这是竞技运动回归普通学校教育或者说在普通学校要加强体育(包括身体教育和竞技运动等)的又一诠释。现代竞技运动是一种综合的竞技,不仅需要运动员的技术和体力,更需要运动员的智商(IQ)和情商(EQ)。如,足球比赛中,并不是技术好的队就能赢得比赛,也不是体力好的队就能赢得比赛,赢得足球比赛需要球员的智慧包括对足球运动的理解和彼此的合作。这里当然不是完全否定技术和体能的作用,缺乏了这两者运动员就只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20世纪六七十年代,足球踢得好的学生可以不用下乡,于是有一批聪明孩子去踢球,形成了一支比较有智慧并对足球有较好理解的运动员队伍,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恢复高考后,聪明的孩子谁还去踢球呢?没有智慧又怎么理解足球文化?从这一层意义上说,中国足球的希望在大学,只有当中国的“真”大学生联赛水平提高了,中国的足球水平才有提高的一天。这是足球乃至其他竞技运动项目的希望所在,也是普通学校体育的希望所在。反过来,竞技运动回归普通学校教育或者说在普通学校加强体育(包括身体教育和竞技运动等)则会让更多学生爱上体育、享受体育,亦即让更多学生爱上健康、享受健康,爱上智慧、享受智慧,更是指向终极意义上的热爱人生、享受人生。就此而言,普通学校体育不仅需要理论上的极力倡导和类似阳光体育运动[15]等政策制度上的具体安排,更需要普通大、中、小学校实实在在地推行和落实。这是学生个人之幸、家庭之幸,也是民族之幸、国家之幸。


注释

[1] 罗争光,王道发.姚明呼吁体教结合,期待普通学校走出不普通体育人[EB/OL].http://news.xinhuanet.com/sports/2012-02/13/c_122696350.htm.

[2]课程教材研究所.20世纪中国中小学课程标准·教学大纲汇编——课程(教学计划)卷[G].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1:108-109.

[3]韩丹.谈体育概念的源流演变及其对我们的体育认识和改革的启示[J].体育与科学,2010,31(4).

[4]王镜宇.前体操冠军沦落街头卖艺 张尚武式悲剧症结在哪儿?[EB/OL].http://news.xinhuanet.com/society/2011-07/16/c_13989482.htm.

[5] 李琼.文化课成绩近满分,林书豪教你“如何进哈佛”[EB/OL].http://goabroad.sohu.com/20120222/n335489159.shtml.

[6] 韩丹.论体育[J].体育与科学,2011,32(3).

[7] 张洪鼎.体育概念研究进展[J].体育与科学,2011,32(3).

[8][9][10] E.詹森.基于脑的学习:教学与训练的新科学[M].梁平,译.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137-144、144、141.

[11] Fordyce D.E.,Starnes J.W.,&Farrar R.P.Compensation of the age-related decline in hippocampal muscarinic receptor density through daily exercise or underfeeding[J].The Journals of Gerontology.Series B,Psychological Sciences and Social Sciences,1991,46(6).

[12] Singh-Manoux A.,&Hillsdom M, Brunner E,et al. Effects of physical activity on cognitive functioning in middle age:Evidence from the Whitehall II prospective cohort study [J].American Journal of Public Health,2005,94,(12).

[13] 杨智琼,黄涛,徐波,等.运动促进脑认知功能的机制研究[J].学报,2009,30(22).

[14] 孙国欣,田振军.有氧训练及大强度疲劳训练对小鼠学习、记忆能力的影响[J].西安体育学院学报,2002,19(4).

[15] 教育部发出开展全国亿万学生阳光体育运动的通知[EB/OL].http://www.gov.cn/gzdt/2006-12/25/content_477488.htm.


(责任编辑:张蕾)


论文来源于《教育科学研究》2013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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