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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程树榛 来源：中国艺术报 我一向有收藏旧报刊的习惯，凡是读过的报刊认为是有收藏价值的，就保存起来，不管是名人名作，还是“凡人”偶作。遇有兴致便翻阅一番，以娱耄耋晚岁。 最近，我在无意间又阅读了曹保明先生发表在《中国艺术报》上的题为《因为，我们是母亲》的文章。我并不认识曹先生，但他的这篇文章，我一直印象深刻，它给了我很多启发，特别是它唤起了我对母亲生育和养育之恩的怀念，使我更进一步懂得了母亲对儿女深挚的爱，进一步懂得母爱的博大和伟大。 曹先生的文章向我们介绍了发生在吉林省长春市的一桩往事： 1945年8月，日本侵略者战败后无条件投降，侵华日军（包括他们的侨民）全部返回他们的老家日本国去。当然，那是理所应当的、必须的。但是，他们的老婆孩子却无法跟随他们一同回国。就在那些他们感到非常难堪又痛苦的日子里，他们不情愿地登上了回国的汽车或火车，却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自己国家的宪兵队把他们的老婆孩子扣留下来，不许同行。这是他们上级的规定，必须遵照执行！于是，他们只好忍痛丢下自己的亲人转身而去。这些被丢弃的人，有的幸运者是母亲带着孩子，但是，也还有许多是失掉父母的孤儿和正在生病中的孩子。日本人把13岁以上的女人称为残留妇人，把13岁以下的孩子称为残留孤儿。因此，在当时长春的街头巷尾，在难民营的壕沟里，在垃圾堆旁，到处有啼饥号寒、嗷嗷待哺的生命。面对这些孤苦的孩子长春人怎么办呢？ 此时，那些心地仁厚的母亲们的母爱，发挥了伟大的作用。她们下决心收留了那些孤苦无告的弃儿们，把他们领回到自己的家中，把自己已难能果腹的食物节省下来，喂养这些孩子。须知，这里曾经是他们的父兄杀戮和焚烧的土地，是被他们父兄毁坏的家园；这些母亲们是被他们父兄残害后留下的孤苦的生命。但是，她们却毫不犹豫地育养了这些仇人的后代。有人曾经问她们：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可是母亲们朴素地回答：他们是孩子，是无罪的，我们不救，他们就会死去，我们不能见死不救，我们是母亲啊！在同等的历史岁月面前，中国的母亲们表现了自己博大的胸怀与仁爱之心。 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这些母亲们把这些孤儿当成自己的亲骨肉，省吃俭用，供给他们吃、穿，并且让他们进了学校读书。为此，这些母亲们经受了千辛万苦，有人还因此失去了自己生育孩子的机会。在三年困难时期，她们强忍饥饿，省下粮食，让孩子们得以健康成长；特别是在大夜弥天、人性泯灭的“文革”时期，她们还要忍受审查、批斗，甚至被开除公职的厄运，东躲西藏，保护这些孩子们不受造反派的伤害。那些年，曾经有许多母亲被逼致疯、被迫致死。而这些孤儿们却因为受到养母们的庇护，躲过浩劫而长大成人。 几十年过去了，世界局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中日双方经过艰苦漫长的谈判，建立了正式的外交关系，日本人也结束了对中国的敌对状态。许多人随即想起了他们失落在异国他乡的孩子，于是成群结队地来到中国寻找自己的亲骨肉。 而我们的中国母亲们又一次面临痛苦的选择：是让他们父子（或母女）相认，还是拒绝让他们亲人团聚？ 大义凛然的中国母亲们，又一次选择了舍己为人的高风亮节：毅然决然地让那些被她们养大成人的孩子离开自己，去和他们的亲生父母幸福团聚。 在他们即将分手的那些日日夜夜，母亲们流下了多少痛苦的泪水，吐露了多少亲切的嘱咐；已经长大成人的孩子们，对养育他们的亲人也是难舍难分哪！这天高地厚般的恩情，让他们如何报答啊？ 从艰难的收养，到痛苦的分别，中国的母亲们经过了漫长的曲折的人生历程，她们的心经受了难以言喻的煎熬。伟大的母爱、博大的仁爱，使她们拿得起放得下。在和亲人们分别时，人们最常听见的一句话就是：回去好好孝敬父母，有空儿回来看看。 这是多么伟大的胸襟！这是多么宽厚的情怀——中国母亲们特殊的情怀啊！ 历史、现实和未来，给我们这样一个深远的启示：是历史使人类重新认识了母亲，是战争使人类重新认识了母亲，是艰难困苦使人类重新认识了母亲，是生离死别使人类重新认识了母亲，是幸福和温馨使人类重新认识了母亲。 母亲是最伟大的人，母爱是人类最博大的爱。 我们每一个人都永远不要忘记母亲；特别是那些从逆境中被一种特殊的母爱养育过来的人们。 今天，当中日关系处于一个新的诡谲多变的时期，有人忘却了昔日侵略战争为中国人民带来无限痛苦，为自己的祖辈恶行涂脂抹粉的当口，再来体验一下当年那幅令人回味无穷的情景，应该说是不无意义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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