黍离

周末一个人呆坐着，也就接近了黍离。
我相信人活着有两大孤独期。一个是青春期，那很大程度是因为生理的变化造成的，由于搞得清楚和搞不清楚的内分泌的急剧变化，你的身体忽然对你变得陌生，精神开始漂移出去，处于始终无法安放的悬置状态。漂移所到，前后左右都无所依傍，这造成了一种孤独体验。另一个孤独期是在中年以后，如果你不能把自己彻底抛入生活道具的丛林中去，而依然把一些精神的基本问题放置在内心的话，你就会发现与你进行精神分享的人越来越少，直至只剩下你一个人在应付完那些琐屑的经验生活的骚扰之后，抽空面对自己的精神，与那些问题为伴……这是另一种孤独。它不再是自己变得陌生，而是他人变得陌生、继而寻常。这种寻常是正在发生着的死亡，所以会变得越来越没有气味。
前一种孤独很焦灼，后一种孤独则是寂静的。原来的精神伙伴都遭遇了生活沦陷。从此世界万籁俱寂，仿佛失语。但没有共鸣的失语其实不是真正的失语。这不是一种没有语言的生活，而是只发生在你体内的纯粹的语言生活。——它可能是更为本质化的孤独。
我们的孤独的载体是什么呢？其实就是语言。一个仅仅属于你的没有对流的语言区域，就像盛夏的闷热一样，世界溢出的只是没有语义的蝉唱，把你关在你的皮肤里，无所作为，而在同时，你自己却又四季充盈。因此不管身在何处，你都会觉得心不在焉。这种状态可以是一种自洽，所以并不寂寞。其实孤独是可以享受的。甚至只有这种孤独才是真正的充实所在。——这很悖谬。但这也许就是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