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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号：大中小 那年刚从学校出来，分配到十万山区一个小县份工作。报到之后，先是到县城附近的生产队劳动锻炼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三个月之后，县革委政工组通知我们四位学医的去领取工作派遣证。除我是学中医之外还有三位学西医的医学院毕业生，两名男生分别分到公社一级卫生院，我跟另外一名女生分别分到大队所在地的卫生院。 说实在的我是巴不得早点安顿下来，可同去的三位却提出要到县医院实习一段时间。县革委政工组副组长、军代表潘德良与卫生局联系后，说县医院答复只能实习三个月。后来潘副组长又将我单独留下，问我能否独立工作？我当时不知哪来的勇气说道，自己读书出来，为的就是要独立工作哦！他说，那就好！ 到了县医院才知道中医科早已关门好几个月了，两位师兄都不在，大师兄是61级的，当了医院革委会的副主任，忙于革命领导工作；二师兄是63级的，据说是有病在家休养。上午打扫了中医科的两间诊室，作了些简单准备工作，下午就开业了！就这样开始了自己的独立工作，迈出了职业生涯的第一步。 想不到这却成了我后来能留在县医院工作的机缘，而他〔她〕们仨后来只能到原来所定的卫生院工作了。半年之后由于业务的开展，从下面调来一位当地“四清”时由中医学院工作队培训的H中医协助工作，一年之后医院从公社卫生院调来了一批天津下放的大夫，其中有一位中医W大夫，是北京中医学院56级的老大姐。这之后跟随着W大夫查查房长长见识，才算是我到县医院实习的真正开始。 再后来，随着文化大革命的结束，知识分子政策的逐步落实，不少当年下放的老专家陆续回到县医院工作。说真的，得好好感谢这批老同志，是他们教给我不少临床工作的实际知识和本事。现在回想起来，在县医院摸爬滚打的几年，是我一生之中心情最舒畅、学得最好、得益最多的时段，同时也留下了不少刻骨铭心的教训。 “西医治标，中医治本”这可是中医老先生们一贯的说辞。其实不然，只要在综合医院呆过的，都会得出与之完全相反的结论。W大夫似乎也不同意，因为她丈夫B大夫下放之前就是天津儿童医院的西医内科主任。 记得自己曾治一“暴喑”病人，无风寒风热外袭，有肾阴虚、肺气虚症候，作“失音”治疗，用药十数日后，没见好转。请教W大夫，她说没错啊！W大夫后来又亲自给治了些时日，仍未见有所起色。 她只好请来B大夫，B大夫详细询问了病情并作了检查，还拍了张胸片，好像也没什么问题。第二天一早，B大夫又约病人来照了张45°的侧位胸片，原来可能是“纵隔肿瘤压迫喉返神经”所致，后到上级医院作进一步检查确如B大夫所言，诊断是“纵隔肿瘤”。事后B大夫跟我和W大夫说，即便是现代医学也有个逐步认知的过程，不是马上能找到原因和本质的。B大夫平素说话较幽默略带口吃，未了他说了句：嘿嘿，症…症状可不是病因哦！ 后来自己又查找了有关西医书籍，才知道这“声音嘶哑”很多疾病都会引发，临床上需要作认真的鉴别，才能找出个中原因，做出明确诊断，以便准确而及时治疗。 有一次要到下面搞“麻风病”普查，县防疫站培训之后，马上就得出发。我到科室拿了些书本，顺便跟W大夫说了声再见，她正在给病人做针灸治疗，病人好像是个熟人，点点头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一个多月后回来休整，到科室转了一圈，又遇上次那位病人在针灸，是县供销社的干部老何，广东人。说是得了面神经麻痹，口眼歪斜，针灸、吃药快一个多月了，问我有什么好办法。我见他脸面上有边缘清楚的两块浅白色的斑，心有怀疑，又不好在W大夫面前直说，只好跑到县医院门口等老何。 见了老何，我叫他左右转脸，右耳下的神经肿大明显。二话没说，将他领到防疫站，请站长老谭医生帮看。老谭是老皮防员，做了粗略的检查之后，他给我丢了个眼色，心想十有八九了哦。他跟老何说这病要到北海看，老何也同意，开了证明，并通知老何单位派人陪同前去。第二天北海皮防院电话通知，诊断明确，并要强制留院治疗。 知道情况之后，我即刻告诉了W大夫，W大夫也感到很惊讶。顾不了那么多了，我急着跟W大夫说，所有的针灸针都不能再用了，必须全部消毀！ 整整一天心里都不好受，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晚上无法入睡，我想W大夫兴许也一样。当时还没有一次性的针具，都是用酒精擦擦，就重复使用。心想，真不知扎了多少人，后果不堪设想！说实在的，这事也怪不了W大夫，从小在“天津卫”长大，“皇城根”读的中医，她说这“麻风病”她是从来没见过，只听马海德先生作过一次报告。 其实，我也跟W大夫差不多，读书时虽说曾到“亭凉医院”参观过，但也只是穿了三层隔离衣满身大汗地走了一圈，只知道马海德先生曾说过，发现“麻风病”症状要早就诊、早治疗、早治愈！如果没参加那次普查工作，我同样也是一无所知！ 事情虽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风雨回眸，一路走来，如果没有西医的支撑，真不知道要漏诊、误诊多少疾病。先前，H中医也有将“葡萄胎”当作“胎漏”进行保胎的；还有将“心绞痛”当作“胃脘痛”的。等等，不一枚举。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可问题是这些情况中医理论中从没说过啊！都说“西医治标，中医治本”，心里不禁在问到底何为“标”？何为“本”？标者，树梢也，表象也，症状也；本者，根茎也，本质也，病因也。 应当说中、西医对“标”与“本”的认识表面上基本上是一致的，所谓“本”就是指病因，而“标”则是指症状表现。“西医治标，中医治本”意思就是说中医是针对病因下药，故可以起到事半功倍之奇效，比起西医是更胜一筹。西医只不过是针对病人的症状下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并不能根治疾病的根本原因，即仅是治疗疾病的症状表现而已。 但中、西医对“本”的概念即“病因”的具体认识却有着本质的不同。 中医对疾病的“本”如何认识呢？中医的病因是“风寒暑湿燥火”的“六淫病邪”和“喜怒忧思悲恐惊”的“七情内伤”。中医的“阴阳五行”理论认为，阴阳相对协调就是健康的表现，一切疾病的发生、发展过程都是由于邪正斗争，阴阳失调所致。那么，不管临床上所呈现的疾病现象如何错综复杂，其性质和成因不外乎阴阳两大类。因此，诊断疾病的总纲就在于善于抓住阴阳这个关键。所以《黄帝内经》说:“善诊者，察色按脉，先别阴阳”。可见，中医对疾病发生、发展的认识是十分简单笼统，不精确不具体，不是阴，就是阳，或是阴阳两可的。 西医就比较具体精确，病因有生物的、理化的、遗传的、免疫的、精神心理社会的不同，如今已经到了分子水平、基因水平……，还有病理、病位的不同。所有这一切都可通过精确的科学实验方法验证，不以医生个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 就这位“麻风”病人而言，“口眼歪斜”应当是“标”。中医认为“中风”、“中寒”、“中经”、“中络”是“本”，而西医则认为非常具体的、在显微镜下能看得见的“麻风杆菌”侵犯面神经之后引起的“面神经炎”才是真正的“本”！ 标本既明，治疗自然不同。中医是“祛风散寒”，“通经活络”；西医则要消灭“麻风杆菌”。只有“麻风杆菌”消灭了，“面神经炎”才能好转，“口眼歪斜”才会治愈。所以“麻风杆菌”不消灭，再怎么针灸，怎么服药也没用。 西医治病，首先务求明确病因，继而病理、病位必须具体明确。从来就是“对因治疗”和“对症治疗”并重，即“标本兼治”。而绝不是像某些人所说的西医只是对症治疗，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治标”不“治本”。 以“头痛”为例，这是个最常见的病症。临床上按头痛性质可分为急性、慢性、持续性、复发性、渐进性加重等等不同。头痛还可源于颅内或颅外的病变。病因还会因年龄而异。据手上的《牛津临床与实验室检查手册》一书所介绍，不完全统计，单成年人的头痛需要鉴别的疾病就有二十七大类之多，上百种疾病有头痛症状。所要做的选择性检查目前在十五项以上，以排查病因、病理、病位。治疗上更是有所不同而千差万别，何况感觉有多疼有多痛，每个人都有所差异，是人的基因说了算。 若让中医来诊治头痛，根据《中医内科学》的介绍无外乎“外感”的风寒、风热、风湿头痛，“内伤”的肝阳、肾虚、血虚、痰浊、瘀血头痛等八种情况。倘若有个“颅内肿瘤”、“脑出血”……什么的，不“治头”治什么？如是青光眼所致的头痛呢？龋齿所致的牵扯头痛呢？等等，中医这八种类型能涵盖所有的“头痛”吗？八种类型的治疗方法就能治疗全部“头痛”？ 以此类推，则其他病症亦然，勿需赘言！其实“中医治本”背后的根本原因，是批判性思考能力的缺乏和过度的自我幻想，当然还有那不愿让自己的信念接受科学方法的检验。因果关系可是哲学上乃至科学技术上的一个极其重要的研究对象，一件事物的存在与否会因为其背后原因的不同而会出现完全不一样的结果。医学上的事儿也一样，因此，我们必须认识到在对疾病的判断上，因果关系的复杂性。 在中医看来，来的都是病，没来的是“未病”，没什么治不了的。望闻问切，辨证论治，阴阳表里，寒热虚实，对号入座，对症下药是了！何况中国人天生的“阴阳失衡”，“天不足西北，地不满东南”，“天人合一”是之谓也，天下都是病！ 那么，中医到底能不能“治本”？西医是不是只能“治标”？如果中医连什么是“本”都不知道，又怎么能“治本”呢？可见，中医自古到今就是“本末倒置”“标本不分”的一本糊涂账。如果将历史的镜头聚焦到两千多年前的时空下，中医对疾病本质的认知无外乎“阴阳表里寒热虚实”而已，跟时下现代医学对疾病的认识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一相对比，真不知要贻误多少病人！ 总而言之，不明疾病的本质，不明疾病准确的病因、病理、病位；不知疾病的演变过程和转归，就谈不上“治本”，只能是“治标”。到底是谁在“治标”，谁在“治本”，不是很清楚的事吗？国人如不加思索，盲目信崇，不问根底，不问缘由，就必然会使自己的健康与生命得不到应有的科学保障。 连敌人是谁，敌人躲在那里都不知道，病人到底有多大的实力与之抗争也不清楚，这样的战争能制敌于胜？敌人若不能消灭，所谓“谨察阴阳所在而调之，以平为期，正者正治，反者反治。”以“致中和”希冀达到“天人合一”的“大和谐”，只不过是人们的一厢情愿和美好愿景。 夫子曰：人不知而不愠。古人不知，情有可原，今人既明，且明知是“治标”，却硬要说是“治本”，已近乎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矣！难怪，时下那于丹大师竟然大言不惭地说“外国人弄不懂中国文化，说我们不讲原则是人情社会……我们的中国文化有时就可以是‘三八二十三’，而不是‘三八二十四’，这就是中国文化的精华啊！”又说“我想这就是中国文化的智慧，通达博雅，用内心的智慧给自己一份安静的判断。”可见，在中国传统文化的语境之下，只有神仙圣人大师们说了算，没有什么真理探讨可言，所以“三八二十三”是圣人，“三八二十四”只不过是凡夫俗子。 如果连普通人所具有的加减乘除四则运算基本常识都可悖逆，那“嫦娥号“卫星就当真是嫦娥带上天的？“神舟号”飞船就当真是靠神仙才能登月？嘿嘿，如是充其量只不过是望望天观观月、仰望星空而已，殊不知“现代文明”可是以“数据文明”为基础的哦！ 〔[原创 2009-12-01 06:53:28] 今日有感 整理重发 京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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