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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中国文化传统美好的种子留下来——记叶嘉莹先生讲座

 昵称35798249 2016-08-15

把中华文化传统美好的种子留下来

记叶嘉莹先生讲座
吴 兴

2016年4月6日, 古典文学专家叶嘉莹先生莅临天津大剧院当代学者大讲堂,与大家共同分享她的文学和理念。

本次的讲座题目是“要见天孙织锦成”,是叶先生自作诗词中的摘句。

用先生自己的话讲,“我是把我自己比作一个吐丝的蚕,老去丝难尽”,“好像我的丝还没有吐完,因为我希望年轻人能够把我所吐的丝织成一片像天上的彩云的云锦,所以是要见天孙织锦成”。

绝句二首(其二)
        连日愁烦以诗自解,口占绝句二首,首章用李义山《东下三旬苦于风土马上戏作》诗韵而反用其意;次章用旧作《鹧鸪天》词韵而广其情。

不向人间怨不平,    相期浴火凤凰生。
柔蚕老去应无憾,    要见天孙织锦成。

战火纷飞   双亲远行
叶嘉莹先生1924年7月出生于北京的一个书香世家。从某些角度上来看,她与南宋词人李清照着实有许多相似之处:同样在幼年就得到了良好的古典文学教育,诗词歌赋无一不读。(所以在她看来,如果一个人可以做到自幼熟读诗书的话,就可以做到信手拈来地创作诗词。)

顾随(前排坐者)与学生叶嘉莹(后排右二)及辅仁大学学生合影
叶嘉莹大学毕业照

另一方面,叶先生和李清照同样都曾处在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作为一个亲身经历过日寇入侵,军阀混战年代的当事人,叶先生提起这段岁月时,百感交集。

“自从北京七七事变以后,我父亲原来就是在上海工作,所以就消息隔绝,我父亲随着抗战军队节节后撤,我们就断绝了音讯,而上海的陷落,我父亲在上海,上海淞沪之战打了好几十天,我母亲当然是忧愁哀伤,所以我母亲就得病了。”
叶嘉莹与父亲在加拿大

在那之后,更为不幸的事情降临在了她的身上。

“就在病重垂死之前,我母亲坚持说要回到北京,因为她不放心我们这个未成年的姐弟三个人,那个时候北京、天津之间没有快速的车,所以我母亲是在火车上去世的。”悲痛的她,只得用诗词来抒发自己的悲痛:“唤母千回总不还。”

如果说这是因为亲子分离而留下的家恨,那么另外一件事,则将国仇二字深深地刻印在了她的脑海中。

“我当时只不过读初中,我还是每天照样去上学,在沦陷区日本逼迫我们这些学生,南京陷落要让我们都上街,举着红布的标语庆祝南京陷落、庆祝武汉陷落,这是我们当年所过的日子。然后我们拿出来课本,因为七七事变是在暑假,马上暑假就开学了,开学以后我们要上课,于是第一天上课老师说,你们要带毛笔跟墨盒,第一天上课是什么,是涂改历史课本,就是把日本等列强对我们的侵略,都要用毛笔涂掉,因为来不及编印新的课本,要把旧的涂掉,这是我亲身的经历。”

学及儒家   尤爱《论语》
叶嘉莹先生自幼受到传统儒家文化的熏陶,在她的家族看来,如何学会做人,是远比读书来的重要的头等大事,正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而她的“开蒙”之作,也是对她影响最大的著作,就是《论语》。

在鲁豫对她的一次访谈上,叶先生面对了一个问题:如果选择一个古人跟你对话,你选择谁?

“我说选择孔子,这是我的由衷之言,脱口而出。因为我从小背诵的是《论语》,我要跟孔子印证一下他所说话怎么实践,哪些是可以实践的,哪些是不可以实践的,哪些是随着时代的改变有不同的理解。”
4月6日晚天津大剧院讲座现场

除了儒学外,先生时常陷入咏怀的世界中。

“我曾作过一首小诗,那是我最早的一首小诗。小诗上说,‘植本出蓬瀛’,北京是有很多莲花,我们家里没有水池,但是有大的荷花缸,我经常看到北海水塘都是莲花,什刹海都是莲花,对于莲花有很深的印象。我是6月出生,我们家人说6月是荷花的月份,所以我小名叫荷,我对于莲花和荷花有特别的感情,所以我写了这首的小诗。莲花出淤泥而不染,什么东西都粘不上莲花、荷花,这个风吹一摇动,所有的东西都跌落,出淤泥而不染,我也做过科学的研究,莲花、莲叶为什么不沾染污秽呢?那是因为它的叶面、花面上有一层纳米,你用纳米做成衣服或者什么,不沾染任何的污秽,我那个时候不懂得纳米,但是我觉得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所以植本出蓬瀛。”

“李商隐说‘一一莲花见佛身’,我们家没有佛教信仰,而是相信孔子,这个世界这么多愚昧的人,这么多自私的人,这么多总是心怀斗争恶念的人,‘如来原是幻,何以渡苍生’,这是很早的时候作的一首诗,这是十几岁的时候作的。”
咏 莲
                植本出蓬瀛,    淤泥不染清。
如来原是幻,    何以渡苍生。

关于作诗,先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现在作诗很多人是喜欢,作旧诗的人非常多,你和我一首,我和你一首,就把诗歌当成一个应酬的文字,我交朋友跟你唱和一下,诗是真正有没有内心的感受和感激,不是会了以后,当做一个应承的工具,所以作诗虽然多,但是如果都是那些应承的文字不如不作,人有堕落,诗也有堕落,我们虽然是唱和,但是不是敷衍,都是写的自己,诗为心声。”

因师之故   结缘南开
叶先生跟随家人来到台湾之际,正值被称为“白色恐怖”的阶段。在艰难地度过那段难熬岁月后,叶先生赴美国、加拿大教书,后来又辗转回到了日夜思念的大陆故乡,在北京大学任教。
1956年叶嘉莹在台湾给小学生上课

“为什么跑到南开来?就是我跟南开大学的李霁野教授的因缘。”

“李霁野先生是属于我在辅仁大学师长一代的前辈学人。我在北大任教时在报纸上看到李霁野先生任南开大学外文系主任的消息,我就给李霁野先生写信,我说我现在也申请回来,也回来教书,我在北京大学教书。于是李霁野马上就给我写信,说你不要在北大了,你到天津来吧,说北大有很多有名的教授,说我们天津很多老教授在文革的时候都已经不在了,都死去了,我们更需要你。所以我就来到了南开大学。”

1979年叶嘉莹抵达天津与南开教师合影

1979年来到南开大学教课的叶嘉莹先生,得到了学生的一致欢迎。在文革刚刚结束的那个年代,叶先生和她的授课,无疑给学生们那由于知识匮乏而龟裂的心田,带来了一阵及时的甘霖。为此,李霁野先生写了一首诗赠叶嘉莹教授。
一渡同舟三世修,  卅年一面意悠悠。
南开园里重相见,  促膝畅谈疑梦游。
诗人风度词人心,  传播风骚海外饮。
桃李满园齐赞颂,  终生难忘绕梁音。

南开校长杨石先(前排右二)、外文系主任李霁野(前排右一)与南开教师迎接叶嘉莹

诗词魅力   薪火相传
叶先生时常强调诗词的内涵与魅力,在她看来,将之传承于世,是自己不可推卸的重担。

“我跟诗词结了不解之缘,诗真是情动于衷而行与言,如果我们看古代的诗人,像李白、杜甫、辛弃疾,如果你懂得他们的道德,真是让人感动,在这样的自私、邪恶的、充满战争的污秽的杂乱世界之中,你看到有这样光明俊伟的人格和修养,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我之所以90多岁还在讲,因为我觉得我既然认识了中国传统的文化,这么多美好、有意义、有价值的东西,我应该让下一代的人能够领会、也能够接受。如果我不能够传输给下一代,是我对不起年轻人,对不起古人,也对不起师长和老师。我平生经过离乱,个人的悲苦微不足道,但是中国宝贵的传统,这些诗文人格、品性,是在污秽当中的一点光明,希望把光明传下去,所以是要见天孙织锦成,我希望这个莲花是凋零了,花也零落了,但是有一粒莲子留下来。”

虽历经沧桑,却始终不屈,是为士也;身负博学,而心怀天下,是为儒也。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我想,没有比这句话,更能形容她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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