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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些读不懂的书

 老刘tdrhg 2016-08-16
  我有一个坏习惯叫躲避,包括思维上和行动上的躲避。
  譬如我喜欢看书,但是只看读得懂的书,读不懂的书一概不看,被我用思维的筛子漏掉了。这好像没有问题。是啊,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我可能一辈子都读不懂,还有大量理科书我都读不懂,舍弃这些书不是很正常吗?
  而作家毕飞宇讲他读《时间简史》的一些情况,深深地触动了我。毕飞宇坦陈自己也读不懂这本书,然而他并没有放弃,一直坚持读。“我读得极其慢,有时候,为了一页,我会耗费几十分钟”,即使这样,他还是读不懂,没有什么收获,但是读不懂偏要读下去,没收获也视之为珍宝。换作我,起码不会这样浪费时间,让读书的信心受挫,因为我认为这不值得、没意义。毕飞宇却恰恰相反,首先他没有偏见,不会画地为牢,在喜爱文学语言的同时,也喜爱科学语言,他说科学语言散发着鬼魅般的光芒,对他虽有障碍,却在背后隐藏着求真的渴望,“它的语法结构里有上帝模糊的背影”。
  这样看待科学语言确实令人耳目一新,而对于不懂的东西,我向来不会如此正面看待,甚至腹诽,而这正是心胸狭窄、认识片面的表现。大概是毕飞宇谦虚,他读懂了不少科学上难解的语言,才捕捉到这种“鬼魅般的光芒”,于是继续读,想看清楚上帝的背影。我是压根儿对难解的语言不感兴趣,哪怕是文学上的语言,我唯一的选择就是放弃、忘掉,再也不去接触。这种内在的躲避不叫怯懦又叫什么呢?我只选择轻松的,不敢挑战有难度的读物,会不会带来精神上的营养不良,会不会形成一种智力上的不良惯性?我没有考虑过,也意识不到。
  我是一个特别容易自我满足的人,读懂一页《百科全书》就觉得够用几日了,从来没有勇气去读爱因斯坦,读霍金,甚至爱慕虚荣,见专家们推荐《时间简史》,也去买一本放到书架上,却始终没有翻过。其实虚荣也是一种怯懦和自以为是,对书这样,对其他东西恐怕也是如此。然而真实情况是,我读一百本名著改编的漫画书,也根本不能跟认认真真地读完一本全译本名著画等号,前者是朝肚子里塞快餐,后者才是滋养心灵的好习惯。
  毕飞宇还说了一句让我脸红的话,让我清醒地意识到专挑轻松的书看,或者往深处说,专朝轻松的地方生活,本身也是坏习惯。毕飞宇是这样说的:“读读不懂的书不愚蠢,回避读不懂的书才愚蠢。”刚开始,这句话确实让我感到不服气,我的理由是:既然读不懂,就不妨回避一下,去读读得懂的书,难道不是一种聪明的选择吗?接着毕飞宇解释说,像《时间简史》这样的书就如陡峭、圣洁、距离遥远的雪山,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登上去,但是为什么一定要登上去呢?隔窗望着它们,知道它们“在那儿”,不也是很好的吗?这两句问话使我明白自己还是太现实,缺乏浪漫情怀,表现在读书上就是只看容易的、轻松的、有趣的,那些难懂的、严肃的、厚重的,在我的心目中就好像不存在,“小桥流水人家”嘛,没有勇气去走近雪峰皑皑的圣山。既然人生是悲喜交集的,就应该达到精神生活的深浅平衡,我不应该避难趋易。难怪我读了那么多的书,仍然庸俗肤浅。
  没有见过气象万千的世界,就很难养成浪漫的情怀,浪漫绝不是一种小资情调,它来自壮阔、深邃和勇敢。越躲避,距离浪漫越远;距离浪漫越远,就越要选择现实中触手可及的东西。虽然还没有读完一页《时间简史》,我也猜想它一定是一本极其浪漫的科学著作。
  对于难度阅读,毕飞宇这样安慰像我这样的读者:“难度会带来特殊的快感,这快感首先是一种调动,你被调动起来了。”问题是人们现在满足快感有很多方式,不一定会选择难度阅读。毕飞宇又说“一个人所谓的精神历练,一定和难度阅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句话让我在为难度阅读犹豫的时候终于变得慎重起来,我也愿意像毕加索那样:“当我读爱因斯坦写的一本物理书时,我啥也没弄明白,不过没关系,它让我明白了别的东西。”所以 “一个没有经历过难度阅读的人,很难得到‘别的’快乐”。
  (编辑/张金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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