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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只盼望我们三生有幸 回忆里的人终生不得以见到 念念不忘的东西一世不能重逢 我以为爱可以填满人生的遗憾，而制造更多遗憾的，偏偏是爱。 我小时候喜欢一个娃娃，是在一次和我妈妈逛街中无意发现的，粉粉的头发，精致的纽扣，恬然的神情，简直棒极了。它在一群娃娃中烨烨生辉，显得那么精致和特别，让人根本不能把目光投放在别处。可是当时因为它价格实在有点贵所以忍痛放手没有买。 说来也巧，我见过它一次后就再也没见过，后来每一次外出去各大卖场时我总是想起那个娃娃，觉得什么玩具在我眼里都不能有那个娃娃好，好后悔当时怎么就没能买下来。 过了好久后我终于有机会再次看到它，它安静的靠在一间破败不堪，写着“出兑”二字的礼品店一角，我直觉告诉我，没错，就是它。 拿在手里的时候竟有点失望，再次见面它远没有我记忆中的惊艳，但是有了上次的教训，我还是毅然决然的非得买下来把它抱回家，回家后坐在沙发上我仔细端详它的做工款式，才发觉原来我之前的很多娃娃都比这个好，而我居然一直想着这个娃娃。那一刻我好失望啊，有了这个认识后，我再也喜欢不起来那个费尽心力得到的娃娃了，甚至后悔把它买回家，连点念想都没了。 我看过一个纪录片，是讲一个抗战老兵让人唏嘘的光阴岁月。 当老兵还是一个少年的时候，和村头地主家的闺女好上了，当时老兵17，女孩16。两个人私定终身，说好下个月初五两个人在东面的大柳树下碰面，一起私奔。从此不再顾忌家庭背景，世俗眼光，去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相依为命，相伴终老。 没成想的是还没等到下月初五，正赶上征兵，部队来人挨个村子走，身强力壮的小伙子统一入伍，没的商量。 小伙子被拽上大卡车的时候，女孩在车下泪眼朦胧的看着他。人潮涌动中，他俯身从衣兜里掏出一块包装精美的手帕，低声和女孩说，拿着，等我，我一定回来娶你，这辈子非你不娶。女孩哭的梨花带雨，他从此北去。 在部队的日子里，小伙子吃苦耐劳，跟着大队伍一路南征北战，出生入死。军功章越来越厚，军衔越来越高，参与的硬仗也越来越多。 时光荏苒，岁月飞逝。小伙子不再年轻，但依然孤身一人，周围领导们急了，给他介绍对象希望他早日成家早日安定下来。可无论是什么样的相亲对象小伙子都一概拒绝，原因是，他心里有人了，再好的姑娘也打动不了自己了。 后来战争局势变化，他跟随将军一起去了台湾。再回来的时候，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 这么多年，一直孤家寡人，一直也没放弃过寻找女孩的决心，可是毕竟个人能力有限，所以求助于节目组，希望找到那个姑娘，完成这么多年对她的亏欠，一定娶她为妻。 节目组询问老兵女孩具体姓名和家庭住址，老兵略显尴尬的摩挲着双手说想不起来了，在台湾太久，加上战后乡镇的重新划分，住址已经说不上来了，还有也只记得女孩小名叫芳杏而已。 节目组导演很无奈的撇撇嘴，然后问他说女孩相貌、身体、口音上有没有什么特征？ 老兵回忆了一会儿，坚定的说，芳杏特别优雅，总是穿着一水嫩青色的旗袍，气质超乎常人。身条匀称，肤白个高，眼睛特别大，眼角有一颗痣，长的特俊特好看，说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没有一点口音方言。而且芳杏是纯满族人，小脚趾甲是分瓣儿的。 导演笑着看着老兵，说这么私密的问题你都知道。 老兵忽然一脸严肃，这话不能乱讲哟，我没碰过她，她是清白的大闺女，我俩连手都没牵过哟。这事是以前她脚被水蛇咬了，我给她上药时候偷偷发现的。 节目组根据老兵仅有的描述，加上当时两个人的年纪，社会背景，又动用各方面的关系，千辛万苦，浪里淘沙般找到了芳杏，可是发现芳杏除了是满族，眼角有颗痣外没有一点符合老兵的形容。 演播室里，主持人又试探性的问坐在旁边一身正装精神奕奕的老兵，这么多年过去了，如果芳杏不好看了你还坚持爱她吗？ 老兵眼神坚定的说当然， 那她残疾了呢？ 老兵一脸坚毅的说我身板还硬实，我可以照顾她。 那她结婚生子了呢？ 老兵一下有点不知所措，愣了两秒后还是掷地有声的说，我可以等她，默默的对她好，这么多年我都等了，我能等到底，让她等我的这几年，我一辈子都还不完。 说完这话，老兵的眼眶红了，现场的观众们眼眶也都湿润了。多么感人至深的爱啊，穿跃时间和风雨，经历动荡和变迁，年少的爱情却始终保持如一。 在播放录像前，主持人又小心翼翼的询问老兵说，这么多年您一直未婚，纯是因为在等芳杏吗？ 老兵情绪激动地说，当然，快放吧。 眼里抑制不住的期待。 录像缓缓放映，屏幕中出现一个肥胖臃肿的老太太，穿着破旧不堪的脏花棉袄，坐在院门口的地上，用满是龟裂的冻纹的双手捧着一个盛满肥油的大瓷碗，操着浓重的陕北方言，骂骂咧咧的喊着正在旁边玩沙子的孙子来吃肉。 边喊边用手胡乱的蹭着被冻出来的鼻涕。 外景主持人走进老者，温柔的轻声询问，您好，您是芳杏吗？ 老者抬头，脸上满是深深浅浅的皱纹还有高高颧骨下两颊的深红。她眼角的痣随着皱起的眉头变得生动，哎，怎了。 演播室里的老兵情绪激动的对着投影屏幕喊，这不是芳杏，绝对不是。 主持人按下了暂停键，从正装口袋里掏出一条微微泛黄丝质手帕，轻声对老兵说，您还记得这个吗，老兵有点崩溃，然后拒绝看之后的录像。 芳杏迫于家庭的压力没有能等老兵，早早的就嫁了人，23岁生完第二个孩子不到四个月，丈夫就被飞来的流弹打死了，她回到娘家一个人拉扯着不成年的孩子，一路坎坷颠簸。作为地主家的孩子，一早就被当成了典型，家庭成分不好，又没了依靠，25岁再嫁，嫁给一个赌徒，每天过着饥寒交迫的日子，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这一辈子，真的没少遭罪过。 即使这样，芳杏还是有情有义，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候，变卖了家里所有仅剩没被收缴的东西，还是不肯卖了这条手帕。 芳杏老泪纵横的对着镜头说，其实倒没想以后他能回来找我，留着的用意也是在给自己一个念想。 芳杏也是知书达理的人，她用浓重的陕北方言偷偷和编导说，回去就说芳杏在战火里被打死了，没有这个人了，让他早点成家吧，是自己耽误他了。一辈子不容易，自己已经配不上他了。早点掐断他这个念想，自己也早点安心。 看到这里，我的眼眶是彻底红了。 老兵也老泪纵横，一度哽咽说不出话。 然而后续的跟踪报道让整个社会都哗然了，节目结束后，老兵很快的就恋爱结婚了，和一个优雅精致的上海女人。 他坚守了一辈子的信仰，就这么灰飞烟灭了。什么情深意重，真情似海，就成了这么响亮的一巴掌打在了他自己的脸上。那张刺眼的婚纱照中老兵精神抖擞的满面春光竟然显得那么突兀，对比之前在节目中口口声声的永世不变，一切显得是那么荒唐可笑。 可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我反而特别能理解和明白他的感受，他是爱了，真的爱了，没有爱换谁都不会坚守那么长时间。用时间来证明爱的忠贞，爱的虔诚，可是这份爱，是基于回忆和未完成。可这种回忆，不能见光。 带着想象的感情永远都不能被世俗打败，回忆自带美化功能，得不到的才是永远，到不了的才是天边。她的所有好都来自于想象，比如说我心心念念的娃娃，老兵口中标准普通话的陕北大妈。 我们可以用这些想象给未得到的事情添加无数独家绝版技能，再用这些技能秒杀其他任何参照，任凭她在心里肆无忌惮的放大招。 未得到未完成的遗憾，会在心里形成一种放肆又难捱的羁绊，束缚住之后的所有的选择和所有所见感悟。 可是呢，我们的人生总有些遗憾，而对遗憾过于执着，并不仅限于爱情。 我们执着于那些遗憾，并非那些事情有多重要，而是那些时光里的自己，是真诚坦率且可爱的，也许这才是我们执着的意义。 其实你明明知道，所有电影所有故事的续集都不会好，小时候无比珍贵的记忆被拿出来重新包装改良后就已经失去了它原本的味道。可是你不甘心，你还是忍不住去看，心甘情愿的为之付账买单。因为你是有多想，可以重温一下旧时光。 我放弃了我童年渴望不得的娃娃，老兵告别了支撑他漫漫一生的姑娘，我们太多人学会藏起很多秘密，学会伪装，学会对每个人笑，我们都已经变了这么多了，可是心中那种不甘的劲儿还是总会回荡。 只盼望我们三生有幸，回忆里的人终生不得以见到，念念不忘的东西一世不能重逢。彼此留着点好印象，然后人海茫茫，人生一场。 愿我们偷偷喜欢的人 永远光明正大的幸福  作者：北方有佳人，一个长得好看的写字人，新书筹备中。 微信公众号：北方有佳人（tonightsaybye）微博：执拗却不别扭的白朵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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