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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般（十二） 从大理到四川按他们一行人的速度大概需要十多天，为了不引人注意，这期间赵敏被五花大绑塞在周芷若马车的后座里，马车因为赶路行的急，十分颠簸，赵敏呆在里面只觉得自己全身骨头都快散了。 如今这也算不得什么，不消几天赵敏便也习惯了，但她是个爱玩闹的性子，现在被关在这里动弹不得，可把她给无聊坏了。她知道周芷若就在她前头，只是一个木板的距离却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这几天赵敏竟连她一面也没见到。 不过赵敏闲来无事可做，就成日里回忆过去的往事，有时记起了跟周芷若的一点一滴，便大声的对着前面说话，每每周芷若都不做回答，倒是马上就有人拍了后盖让她安静点，但凡有些眼力见儿的人在这个处境都知道要审时度势，可惜赵敏是一向乖张惯了的，只是当那些人忍无可忍终于抽了鞭子挥下来后她还是闭了嘴。 倒不是因为知道疼了，是思虑再三后，她怕他们封了自己的嘴，要是最后的自由也被剥夺了那就不好玩儿了。最后赵敏只好默背些看过的诗书聊以度日，只觉得自己真心过得凄惨极了。 当然这些都算不了什么，赵敏此时最大的困扰实在是不好启齿。 如今正当七月，况且云南这边本就十分湿热，赵敏身上的伤自然没有谁来好心的替她处理，在这种天气血渍混着汗渍一起闷在这狭小的后座里，不过几天，赵敏就觉得自己像一条腌了几百万年的咸鱼，就等着周芷若来帮她翻个身了。 于是她本着就算自己能忍但也不能苦了一墙之隔，不，一板之隔的周芷若的无私奉献精神，义无反顾的用头撞了撞前面的木板，然后真诚的道：“周姐姐，我身上只怕有些……有些难闻了罢，能不能让我洗个澡换身衣裳，没的熏了你去，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逃跑……” 周芷若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理会她，赵敏本就不抱多大期望，也就不再提起，安分的继续背她的书。 晚上停下来休息时，赵敏正待要睡觉就被人揪着衣领提下了车，赵敏刚要腹诽能不能不要像拎小猫一样动不动就扯自己的后领，却瞧见了白色的裙摆，立时将话都收了回去，只恨不能扑上去蹭着她的裤腿撒娇。 很好，她忍住了。 她只低头垂眸盯着周芷若的裙摆不动也不说话。 只听得周芷若仍是那样淡漠的声音，“她身上太脏了，在车里熏得本座受不了，这边有个小潭，让她去洗个澡吧，不过终究男女有别，又怕她狡猾跑了去，便由本座带她去，你们就围在四周守着。” “是，但听周掌门的。” 周芷若拎着赵敏纵身几个起落间便到了潭边，“扑通”一声把她扔了下去。 赵敏突然间落到水里，险些呛到，因为未被松绑，凫不了水，她挣扎着喝了好几口水后就沉了下去。 正当她不能够呼吸以为自己要一命呜呼时终于被周芷若一把捞了出来，她涨红了脸好一阵咳嗽，直咳得胸腔里火辣辣的。 赵敏好不容易止了咳，又觉得嗓子里干痒难耐，她本失了许多血，偏生每日里他们只给自己一块馕饼和一碗水，那饼又干又硬，水又只有那一碗，所以她早已十分干渴，只是那时她能忍得，现在身在水里却忍不得了，便不管不顾的俯身低头就要去喝。 却被周芷若抬了下巴阻止住了。 这下赵敏真的觉得有些委屈了，睁大了眼睛巴巴的看她。 周芷若瞟了眼赵敏身下的水，飞身跃到远些的地方用双手掬了一捧水又过来举在赵敏嘴边。 赵敏这才注意到自己泡在水里只一会儿功夫，衣裳上的污垢却已融在了水里，晕了周围水面一片暗红。她瞧瞧自己又瞧瞧周芷若的一身白衣，面露赧颜，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 周芷若却仍捧了水上前两步递到她面前。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主动跟自己亲近了，赵敏竟觉得有些受宠若惊，傻傻望着她。 周芷若把手又往前递了一些，赵敏才回神伸了脖子埋头啜饮，很快就喝完了，周芷若又往返一趟掬来一捧，赵敏还是就着她的手喝了，快喝完时，头埋得深了些，双唇不小心擦到了周芷若的手掌，虽然只有一瞬，但仍让赵敏心跳骤快。她面不改色的抬头，看见周芷若并没有异样的表情，不厌烦的捧了水来，这次赵敏一边用余光注意周芷若的神情，一边在她的手心蜻蜓点水般轻轻落下一个吻，结果却丧气的发现她的芷若实在是不解风情的很。 赵敏喝完这些直起身子摇了摇头表示不用再喝了。 周芷若便放下手开始给赵敏解绑。先解了绳子，然后帮赵敏取了发冠，把她的头发放了下来，最后来到腰间解了衣带，帮她脱了外衫，到要给她脱下里面的中衣时手却在衣领处停下了。 赵敏正嫌她脱的慢了，衣服湿湿的贴在身上有些难受，见她不动，想要自己来。周芷若一直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她不动声色的捉了赵敏准备动作的两只手，放回她身体两侧。她自己却也不去脱，从怀中取出一柄匕首，正是赵敏常带在身上的那一柄。 赵敏刚才还在纳闷，此时见她拿了匕首出来才恍然大悟。 赵敏身上的刀伤一直放任未管，血液凝固跟衣裳粘黏在了一块儿，硬脱不得，周芷若只好半弯了腰，俯身小心的将伤口处的布料划开一块，再用帕子沾湿了水一点点的清洗了伤口上凝结的血块，才慢慢将那块布撕了。 以此炮制，周芷若处理了赵敏手臂跟后背上的几处伤，正要替她处理腰侧那处时，却发现赵敏有些腿软，摇摇晃晃，已然站不太稳。 周芷若便绕到赵敏身后，将她捞到自己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把下巴轻轻放在她的肩上，双手穿过她的两侧环绕着她给她处理最后一处伤口。 赵敏身上的伤口多少有些发炎了，这几天一直发着低烧，今天因为见到了周芷若，免不了强提了几分精神，可是多站了一会儿后也无力再继，晕乎乎中感觉被周芷若从背后搂住，于是她蹭了蹭旁边人的脸后，索性闭了眼开始假寐。 周芷若给赵敏脱完衣服后便开始给她擦洗身子，动作十分轻柔，洗到伤口周围时更加小心免得牵引扯痛到她。把她抱转过来洗后背时无可避免的摸到了她消瘦显露的脊骨和肩胛，周芷若摩挲了好一会儿才又得以继续。 赵敏的头发也被细细洗了，之后周芷若用雪山上赵敏给自己的那把梳子为她梳顺了，让它如一匹玄色绸缎般柔顺的披在她肩上。 一切妥当后周芷若把赵敏抱到岸上，替她擦干身子和头发，给伤口上完药包扎好，再为她一件件穿上衣裳。衣裳是周芷若自己的，她的身量原先就比赵敏高出一些，如今她的衣裳穿在赵敏身上竟宽大许多，衬得眼前的人更加瘦弱。 周芷若摇摇赵敏的肩膀唤醒了她，她睁开的眼睛里面雾蒙蒙的一片，眉宇间尽是迷茫。 赵敏之前是何等活泼好动之人周芷若最是清楚不过，此时见她可怜又可爱的模样，心下蓦地的一酸，差点没掉下泪来。 可她还是很快敛了神色，绑了赵敏的双手，用绳子牵着她慢慢走回营地。 一来一回，一言未语。 树影婆娑，月色正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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