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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

 昵称535749 2016-08-29

2016-08-26 21:00 | 豆瓣:张木木木

年假之前,母亲就搬到张叔家去了,张叔憨憨笑着,让我也过去,说是屋子都收拾好了。我婉拒了,说反正住的也不远,而且过完年就要回北京去。母亲又要结婚了,她烫了头,染了微微泛红的颜色,多少年我不曾见过她这样了,她身上还是穿着以前的旧衣服,系着干活时候的围裙,都是干干净净的。我悄悄问张叔,我妈好看吗?张叔挠挠头,有点害羞,笑着说,好看,好看。

母亲在老家的技校门口摆摊卖馄钝,张叔在旁边卖烤地瓜和炒栗子,天气冷的时候,母亲偶尔去离家近的菜市场那摆,张叔也都跟过去。我早就看出张叔对母亲有意思,他很照顾母亲,有什么重活,母亲不用叫,他自己就先预订了。

等我离家出去念书的时候,我特意嘱咐他,有什么事多帮帮母亲。听我这么说,他高兴地不得了。现在,母亲和张叔要结婚了,这是这些年来最大的好事,我想象不出谁的母亲再嫁会像我一样高兴。这些年,母亲为了供我念书吃了很多苦,应该有个老实男人来照顾她。而张叔,就是个老实得不能再老实的男人。

几个月前,母亲打电话跟我说这事,支支吾吾讲不出口,只说张叔又帮他干了这做了那,我说,你就和张叔一块过吧,挺好的人,以前还老包地瓜给我吃。

母亲说,几个地瓜就把你收买了。

我说,我怎么着不重要,你觉着好就行。

张叔四十多岁了,年轻的时候在工厂上班,手不小心吸进了机器里,半条胳膊没有了,从医院出来后,没有工厂愿意用他,便出来摆摊卖地瓜了,也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了。

他俩很怕我不同意,我妈说,张叔知道了我这么支持,甚至对我十分感激。

我说,只要你俩能好好过就行。

每个人都希望可以过更好的生活,我没有资格阻止母亲获得更好的生活。回想父母离婚后的这些年,我和母亲相伴着生活,日子过得艰难且乏味,但是足够安稳。生活的目标也足够清晰,大抵就是我念书,母亲干活赚钱,将来能够过得更加安稳。这些年,在我和母亲的生活里,除却我没能忘记的关于母亲的几个片段,实在也没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情了。

我的家乡是中国北方的小城市,拥有漫长且寒冷的冬天,我去南方念大学,为了省路费,只过年回来一次。一年未归,下了火车,冷空气立马从各个缝隙往我衣服里钻,我的鼻子呼吸着风里的雪,像喝了浓烈的烧酒,呛得我直冒眼泪。

这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家乡。

北方的冬天的早上,下了整晚的雪,常积得过了脚踝。以往的冬天,我有过和母亲一起外出摆摊卖馄饨的时候,六七点钟,天还是黑乎乎的,攒了一晚上的寒冷扑面而来,路上没有几个脚印,偶尔能见到的人,不是扫雪的,就是和我们一样出门摆摊子的。

我带着护膝,骑着三轮车,母亲穿着自己做的大厚的棉裤和棉袄,坐在后边。到了上坡的地方,她就下来,帮着我往上推,我让她就在后边坐着,我能骑上去,她没有信过一次,反正总是下来推。天还是黑乎乎的,棉鞋踩在雪上发出的嘎吱嘎吱的声音,我再熟悉不过。没有风的时候还好,有风的时候,即使是放了假,母亲也不许我和他一起早出了。而如果没有我和她一起,这些事,就只有她一个人做了。但实际上,我和她一起早出的时候实在屈指可数。

念书的时候,我坐在教室里背书的冬天的早上,太阳刚升起来,母亲通常已经卖出了十几碗馄饨了。我坐在教室里,从七点到七点半,看着天色由黑转得昏白,嘴上念着唐诗古文或者英文单词,心里却惴惴不安,这种不安,后来听我的一些同学说,大多数人都是有过的。

到了太阳真正升起来,我心里才好受些。

十五岁那年的冬天,父亲做生意赔了个干净,还欠了别人十几万。母亲那时候在制衣厂上班,父亲每天拿着母亲挣的钱去买彩票,在那一呆就是一天,没钱了就看别人买。晚上回来就和母亲吵架,越吵越凶,动手也是经常的。在吵架这方面,双方有着惊人的默契,可以因为任何一件小事就吵起来,那段时间我最大的困惑就是这样两个人为什么会在一起,并且结了婚。打得最凶那一次,惹了好多邻居在门口看,父亲拿起一个板凳就往我妈身上抡,我跑过去抢下来,抱住父亲,把他放在地上。我说,停手吧,别丢人了。

不久,父母离了婚,我倒觉得轻松得多。我以前就问母亲,你们整天嚷嚷着离婚,咋还不离?母亲说是为了我。我说,为了我你们就赶紧离婚吧。父母把房子卖了,还了钱,剩下的十几万分了三份,我爸拿了一份,走了,是真的走了。我妈拿一份,剩下一份,留给我念书。我不知道父亲去了哪,但是我希望他再也不要回来了。

母亲带着我搬到了我们学校旁边,后来搬了几次,也都是在学校边上,她说,现在她唯一的指望就是我,只希望我能够好好读书,即使读不好书,一定要好好做人,不要像父亲一样。那时候,我的成绩很差,也根本不爱学习,只爱看小说,对我母亲的关心嗤之以鼻,也并不认同读书是唯一出路的说法。现在想想,真是多亏了我母亲,随着我年纪慢慢变大,我越来越体会到我母亲的不易。

因为离婚和搬家,母亲生了病,很久没有去上班,再去的时候已经被工厂裁掉了。母亲的钱用得很快,留给我读书的钱,母亲存在银行里,直到现在也未动过。我们过得很拮据,不得不从刚搬进去的房子里又搬到了一处更小的房子。那是我印象中过得最为艰苦的一段时间,我和母亲住在一间小屋子里,中间用帘子隔起来,母亲在暖气旁边用纸箱和木板搭了个床让我睡,那段时间母亲严重失眠,看起来总是很累,但是到了晚上睡不着,感觉一下子老了很多,行动都有些迟钝了。

有一天,她推了个三轮车回来,我问她要干什么。她说,找不到活,我去摆摊好了。我问,卖什么。她说,不知道啊,明天去批发市场看看。起初她什么都卖过,也没什么本钱,就挑些便宜的东西卖,廉价的水果,小零食小玩具,甚至是内衣内裤,她总是装了满满的一三轮车,骑到很远的地方去赶集,她说,那段时间她骑着那辆破三轮车几乎转遍了这座小城的每个角落,原来这个小城也挺大的。

她不愿意在离家近的地方,是因为怕被人看见,我知道她是怕被人知道我有个在大街上卖内裤的妈。直到后来她开始卖馄饨,也是跑到离家远的技校门口去,我们学校门口,她甚至没有骑着三轮车经过一次。

母亲失眠的毛病很久都没有好,我晚上看小说到很晚,帘子那边则不时传来一声轻叹,早上我醒的时候她早就起了。虽然只隔一帘,但我和她的对话是极少的,她只让我早睡,我只答一句,看会书就睡了。她没上过几年学,识不了几个字,也不知道我看的是什么书,在她眼里,大概看书总是好的。要是她知道的话,我想她会或多或少觉得伤心。

她没读几年书,认识不了多少字,但是写字很好看,尤其是她的名字。每次我把成绩单拿回家给她签字,她都要在墙上的挂历上先练个十遍二十遍,字迹有力而且带点连笔,直到后来我们老师都说她字写得好看。

母亲说,她怕给我丢人。总之,她做了很多可有可无的事情,都是怕让我丢人。如果有一个人可以为了让我过的体面而不顾及自己的尊严,这样的人,除了我的母亲,没有第二个。当我意识到这一点,已经是一段时间以后了,这总是让我最为愧疚的事情。

后来,她发现卖吃的可以多挣点钱,于是她开始卖馄饨,她包馄饨很快,跟姥姥学的,就是更累一些,晚上要煮汤,切菜,剁馅儿。但是好像她累着累着也习惯了,这世界上有很多困难的事,很多你不情愿去做的事,都禁不住习惯的强大。她说,当你不得不去做了,到最后做惯了,就习惯了,习惯了,就没所谓了。这是母亲教给我的,母亲对我说这些的时候,她的失眠也不再那么严重了,到我睡的时候,经常就听见母亲均匀的细鼾了。

我犹记得那一天,她生意很好,赚了两百多块,晚上回家给我钱让我去买排骨,结果发现收了张假币,在风里呆了半天的收获一下子没了,在饭桌上她忍不住掉了泪,又怕我看见,赶紧放下碗筷转身去干活。

我看着她的背影,右手握着菜刀狠狠地剁馅儿,似乎发泄着心里的委屈,左手偶尔抬起来,用套袖抹一下脸。

从那刻,我决心好好念书。

母亲是个很迷信的人,大事小情都要烧香拜佛。每次我考试她都很早起来做饭,那是我最喜爱的早餐,其实不过是一包康师傅方便面,只不过母亲打了蛋,切了肉进去,就像包装上画的一样,好看又好吃。冬天的早上,天还漆黑着,她披着我爸留下来的那件厚实的军大衣,站在厨房昏黄的灯泡下切肉,那肉冻得硬邦邦的,她切两片就要停下来把冻得通红的手放在嘴边哈热气,早上也没有暖气,她不停地跺脚,声音正像闹铃一样把我叫醒。

等面煮好了,她先要摆在供台上烧香跪拜,并且让我也拜,我并不相信这些事情,但是拗不过她,也跟着她一起磕头。后来我的成绩越来越好,她说多亏了菩萨保佑,但在我心里,我更相信那是她下的面的作用。

到了高三,母亲的馄饨卖的越来越好,有了回头客,每天的收入也逐渐稳定下来,我们搬到了条件比较好的房子里,我和她也不再睡在一间屋子里,我不知道她失眠好了没有,但是我想肯定比以前好多了。她总要等我到下晚自习回来,做一点东西给我吃。有时候我回晚了一点,便看见她站在楼下的路灯处等我,她站在那里张望着路口,一动不动,除了瞪大了眼睛,就像睡着了一样。我也不再看些无关紧要的小说了,吃了她做的东西,做几道数学题,便去睡了。有时候,我陪她看会儿电视,那时候非诚勿扰刚火起来,看见也有结过婚有了孩子的女人去相亲,便打趣地问她,要不你也给我找个后爸?我看张叔就不错。

她连看我也不看,就说,赶紧睡去。

高三上学期的期末考试,我破天荒地考了班里第一,进步很快,班主任特地嘱咐一定要让她去开家长会,还要让她讲话,谈一谈教育心得之类的。以前开家长会她都不去的,这一次也是班主任给她打电话她才去。她让我陪她去商场买衣服,在此之前,她好像很久都没有在过年的时候添一件正经衣服了,那一天她来回地看一件打折的羽绒服,打完折是六百多块,折回去看了好几次,最终也没有买,她说这一件顶市场上好几件了,不划算。

待我们回家后,我返回去,把那件衣服买下来。她看见我把那件衣服带回家,一边笑一边红了眼眶,又有些生气,那种表情我不知如何形容,她穿上试了试,便赶紧脱下来挂进衣橱里,整个晚上都在不停怪我去买了这么贵的衣服。

我听着她的唠叨,心里很不是滋味。

母亲给我去开家长会,她说她没上过几年学,小时候看见别人去上学自己特别馋,现在走进学校里她竟起了鸡皮疙瘩。那大概是她人生中少有的一次在众人的注视下说话,她穿着那件新衣服,从我的座位上站起来,脸上挂着并不自然的笑容,她说,我也没上过几年学,都是他自己学的,我能做好的就是好好照顾他的生活,让他安心学习。

她是那种最普通的中国的母亲,她说的话我在电视上也多次听到过,类似于不想自己的儿女和自己一样吃那么多苦,想让自己的儿女完成自己没能实现的愿望,想在以后拥有更好的生活。我知道现在很多学生把父母的寄望当成了敌意,甚至希望自己的成长与他们完全不相干,假如你也这么认为,我想对你说,也许等你大一点就好了吧,总之,这至少不该被当作了敌意。

后来,我去南方上了大学,在北京找到工作,成了一个写小说的。母亲知道我写的东西能换钱,并且被印在纸上,说我出息了。她把那本印了我三四页文章的书翻了好多遍,我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懂,那文章是写母亲摆摊的那条街上的事情,她拿着那本书去给街上的人看,他们都说母亲好命,养了好儿子。

但是我觉得,其实是我好命。不管怎么说,我能够长成现在这个样子,多亏了我母亲。

是她带我见识了我现在所经历的生活,倘若只有我自己,我不知道我会活成什么样。

到我上了大学的第一个寒假回来,她去火车站接我,隔老远我就看见她穿着那件我买给她的羽绒服朝我招手,她站在风里,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看见我了就把口罩摘下来,喊我的名字,往我这边走,然后掏出一个口罩给我,牵了我的手,有些像小时候,怪我穿得薄。

我呼吸着家乡殷实的雪,觉得呛但是过瘾,我接了口罩,赶紧带上,连眼睛都想遮上。

等到了家,饭菜的香味飘了来,她摘下帽子,我看见她耳边的头发都白了,感觉她一下子就老了,一下子就从三十岁到了五十岁,让人反应不过来。

技校的学生还没放假,她依旧去摆摊,说好多人都回家过年了,学生跟她说幸好还有她的馄饨,不然不知道吃什么了。第二天我和她一起早出的时候,看见张叔已经等在楼下了,他看见我,抬起那只完好的手朝我挥了挥,然后把口罩摘下来,让我看见他洁白的笑容,说了句,回来了。

过年那天晚上,我打电话把张叔叫来,我们坐在电视机前,对着满桌子菜聊天,我和张叔喝了些酒,就像一家三口。

电视机里唱着喜庆的歌,母亲早早吃完了坐在沙发上,不一会儿眯上了眼,可能是太累了。待到新年的钟声响起,我妈起来下饺子,张叔喝着喝着突然掉了泪,说好几年没人一起吃年夜饭了。

窗外是此起彼伏的烟火,忽明忽亮,外边的风呼呼的,拼命着往新年跑,拉着一个新的世界覆盖在旧的世界之上。

又是新的一年了。

之后我在大学的每一个新年都是这么过的,只是每次回来我的母亲都比上一次见到的时候要老了,到过年的时候她带着我磕头,让我想起来高中考试的早上。而现在的我无比虔诚,一边磕头一边在心里默念着,母亲身体健康,母亲身体健康。

但是我一岁一岁地长着,而母亲一岁一岁地老着,这规律像时间本身一样无法撼动,真是再残酷不过的事实了。

直到现在,又是新年了,我的母亲又结婚了,婚礼很简单,就是张叔过来把母亲接到他家,参加婚礼的人也不多,都是在技校门口的街上摆摊的,他们都穿着新年的衣服,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大声祝福,享受着最真实的欢乐。

我在高中就常写那条街上的事情,张叔,王叔,李婶儿,他们都有自己的故事,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在冬天的早上到技校门口站着,他们有的大方,有的小气,有的热情,偶尔斤斤计较,但我知道他们都是善良的,他们都是好人。

那天张叔把房产证给了母亲,他说他忙了半辈子,只为有个房子,有个老婆,现在还有了个现成的儿子,这一切,都多亏了母亲。

过了年,母亲随张叔回了趟老家,那天晚上,我接到母亲的电话。

我问,在那边好吗?

母亲说,可好呢,我愿意嫁给你张叔,他们好像感激地不行,对我可好了。家里的好东西都拿出来给我,多少年没人对我这么好了。

说着说着,母亲哭了。

在外念书的时候,母亲给我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家,说想我的时候,经常说着说着就哽咽了,但是又狠狠地哽住,不想被我发觉。

每每如此,我的心也总是狠狠地哽住。

但是这次,母亲毫不掩饰地哭了。

不知怎么地,听到母亲这样哭,我的心里并不难受,反而替她开心了。

到了我要走的时候,技校也开学了。那是馄饨摊新年开张的第一天,母亲和张叔老早出了门,出门之前,我们一起吃了饺子,母亲烧香烧纸,我们一起磕头跪拜,希望生意红火,平平安安。

我在家收拾了一下行李,觉得无聊,就打算到技校门口去看看,外边还下着小雪,风也很小,我走在母亲的三轮车驶过无数次的那条路上,想起来高中的时候我陪母亲去摆摊,到了那个上坡,母亲总要下来帮我推上去,棉鞋踩在雪上的嘎吱嘎吱的声音犹在耳边,我说我能骑上去,让她坐着就行,但是她,一次也没有信过。

大概在她眼里,我即使到了像她这般年纪,也还是个孩子吧。

现在,母亲有了张叔,以前她自己做的那些事,我坐在教室里想起来难以心安的那些事,她不需要一个人去做了。母亲经常对我说,好人总会好报的。他们都是好人。

隔着老远就看见母亲的馄饨摊围了人,母亲包,张叔下。一摞厚厚的馄饨皮儿放在左手边,母亲右手握着竹筷舀馅儿,先用左手托起一张面皮,右手紧接着用竹筷填馅儿,然后左手的手指再迅速捏两下,一个馄饨就包好了,像这样母亲一分钟能包六七十个。母亲一边包一边和摊子前面的学生说几句话,张叔把面板上的馄饨拢起来,准备往锅里下,两人的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

等到把锅盖揭开,蒸汽一下子从锅里涌出来,母亲的表情模糊了起来。我抬起头,雪还没有停,但是太阳出来了。

新年了,天气要暖了。不知怎么地,就连今天的雪也温和了许多,它们纷纷扬扬地,纷纷扬扬地落下,优雅得像写诗一样。

新年了,我们喜欢以特殊的节日为结点,下定了决心去结束,去开始,辞旧而迎新应该是我们不能停下来的事情。一年过去了,又是新的一年了,我们穿着崭新的衣服,说着祝福的话,连脸上的笑容和天上的雪都是新的。老天爷大概知道了今天是母亲新年里开张的第一天,所以给了这样一个好天气。我想,可能是母亲的虔诚起了作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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