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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访天长谕兴古迹之王永吉龟驮碑

 雲泉 2016-08-29

朋友们知道我对探访古迹有兴趣,有时候会给我通报信息,这位微博朋友@扬州蛋炒饭88 艾特我,说在仪征与天长交界处的谕兴有一块古墓碑,是顺治年间的,博友@扬州三木森 更详细地告诉我,碑在谕兴水库的东南角。我很有兴趣,2015.6.21,端午假日三天我没有出远门,与我妻子一起去探寻古墓碑。

谕兴离我们并不远,地图显示到仪征北门24公里。我们过谢集三里到了仪征天长搭界处,柏油路变成了水泥路,安徽到啦。

探访天长谕兴古迹之王永吉龟驮碑水库就在眼前,面积不小,停车问路边一位施工队工头模样的人石碑在哪里,他说,就是龟驮碑啊,大家都晓得的哎,就在前面不远的石矿里!

他姓胡,热心地跟我介绍,除了龟驮碑,我们这里还有石人石马哩,是杨府将军的墓!就在谕兴街西头!

我们向前开到大坝附近,把车停在路边的农家门口,徒步走向大坝下面的石矿。下到石矿,再问石碑,一位工友指给我:那边小房子的旁边就是龟驮碑,你尽管看去,只不过能看到碑,看不到龟了。

顺着他指的方向走过去,终于在紧贴水库大坝的小房子旁边,找到了“龟驮碑”(其实驮碑的不是龟,是龙的第六子赑bi屃xi,又叫霸下)!

探访天长谕兴古迹之王永吉龟驮碑虽然远看不太起眼,不注意还真看不见,但走到近处,还是感受到了它的魅力。齐膝的荒草丛中巍然矗立着高大的石碑,我一米八的身高只有它的一半,也许还不到。那位工友说的不错,因为神龟已经陷入泥土中了,只露出一点点龟背龟尾巴。

探访天长谕兴古迹之王永吉龟驮碑石碑面向水库大坝,方向朝西,这一点我有些迷惑,一般来说,墓碑都是东南朝向的。也许是兴修水库时被人移挪过?

石碑还很完整,真是万幸。碑顶部分“御制祭文”四个字十分醒目,碑身正文文字和边上的花纹清晰可辨,很容易就找到了关键点:吏部尚书王永吉,顺治十六年。

探访天长谕兴古迹之王永吉龟驮碑我有备而来,既拍照片,又带了个工作手册本子来抄录碑文,难免有些字不认识或难以识别,好带回去研究研究,全文抄录如下:

探访天长谕兴古迹之王永吉龟驮碑



探访天长谕兴古迹之王永吉龟驮碑 第九壇 下葬文

順治十六年十月十九日

皇帝遣本布政使司布政使徐爲卿

諭祭 贈少保兼太子太保吏部尚書王永吉 惟爾服官練達 奉職恪恭 徳惟小心 器惟大受

遽爾奄逝 深惻朕懷 祭葬特頒 用酬勤瘁 其妻鄒氏趙氏 淑厚彰聞 併著 祔葬隹城 永

奠靈其来歆 加祭四壇 週年 再週 立碑 封墓 俱同此文

回家以后查《道光重修仪征县志》,在卷九“舆地志”名迹之“宅墓”条目,有王永吉墓的记载,就四个字:在“蜘蛛寺”。

《嘉庆重修扬州府志》也有记载:在仪征县境蜘蛛寺。

探访天长谕兴古迹之王永吉龟驮碑县志中并没有蜘蛛寺的记载,在百度地图上有蜘蛛山的标注,正是此地,可见这个地方就叫蜘蛛山,山上有个蜘蛛寺,寺旁有王永吉的墓,在大清朝,蜘蛛寺这里属于仪征地界。

从现场的情况看,蜘蛛山与附近的仪征月塘乌山、高邮天山神居山一样,都是火山玄武岩,也已经被采石场挖得差不多了,蜘蛛山被挖出了一个深坑大塘,湖水被周边树木映衬,碧绿碧绿的。站在蜘蛛山残存的山体上,能够看到石矿的大致范围,远远的可以看见石碑。

探访天长谕兴古迹之王永吉龟驮碑我在焦循的《扬州足征录》卷二中,找到了《少保大学士王文通公神道碑铭》,是吴伟业撰写的。吴伟业(1609-1672),字骏公,号梅村,别署鹿樵生、灌隐主人、大云道人,太仓人,崇祯四年(1631)进士,曾任翰林院编修、左庶子等职。顺治十年(1653)被迫应诏北上,次年被授予秘书院侍讲,后升国子监祭酒。顺治十三年底,以奉嗣母之丧为由乞假南归,此后不复出仕。

探访天长谕兴古迹之王永吉龟驮碑这篇神道碑铭很长,在撰写这篇文章时,我在网上搜寻资料,发现了“閎約的博客”(网址 http://blog.sina.com.cn/s/blog_3fe8ebaa0101f7et.html )有一篇“滁州名人墓6——王永吉墓”,记叙了他的寻访经历,跟我很相似。其中全文录入了神道碑铭,真是了不起,下功夫的人。俺拷贝贴在这里:

少保大學士王文通公神道碑銘:

順治十六年二月丁卯, 上以故大學士王公守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卒於其位,为之震悼,而贈諡、祭葬、褒終之典畢備,且命書其勲德于墓道之碑,曰:“以昭朕篤念舊輔之意,於永永勿忘。”其長子明德,繕疏以謝退,而屬偉業爲之辭。偉業震恐曰:‘紀事,臣職也。未有承制而用草莽,固陋亵王章而私令甲,禮之所不敢出也。’明德固以請曰:‘ 上命即其家伐石樹表,而螭首未有刻文,匪惟抑没先人,將以隕越鉅典,不共是懼,吾子其謂之何?’偉業既辭不獲命,謹按。故光祿大夫、左副都御史、贈少保兼太子太保、吏部尚書、諡文通王公,諱永吉,字修之,一字鐵山,揚州高郵人也。其先世徙自毘陵。曾大父諱木,大父諱煥,父諱自學,皆以公貴贈少保,妣皆贈夫人。公生而瑰異,長身修髯,具文武材畧。由進士起家,再爲縣令於大田、於仁和,一爲推官於饒州,咸著異政。從户部郎備通州兵事,有威名,遂推以巡撫山東。未一歲,改薊門總督。其時流寇已隳突,河華滔天,阻兵羣孽,扇行所在,蟻結燕、齊、雲、朔,鱼爛土崩。公受賑於仓卒之時,投袂在敗亡之日,猶能輯甯東夏,擁護巖關,障遏奔衝,叫呼搘拄。旣而有謀不用,勢竟莫支,變服閃行,投死無二,忠著於前史,事隔於興運,故不得備書。其初入 本朝,一見授大理卿,守法律,持大體,以刑不上大夫,請郎吏之謫罚者得以贖論。晉工(部)侍郎,用疏辭報罷。再起户(部)侍郎,上封事十條,于蘆政、馬草尤中肯綮,又陳投充五大害,謂其上干國法、下失人心,慷慨切至,報可施行。尋擢兵部尚書,賑饑眞定,卽道上拜都察院左都御史。未至,召入爲秘書院大學士。其在兵部,也絕請謁,以嚴選格,飭訊令,以定兵制,偘偘克舉其職,且念土寇用反律,而閭左剽刦不得與同科,卽收考,宜下刑曹,非所司所當置獄,其有無辜連染者請出之,以息冤濫。眞定爲州縣三十有二,凶災延蔓數百餘里。公以 上賑卹恩甚厚,不可委屬城長吏,倍道兼馳。所過人人慰勞,老幼滿於車下,興發成於手中,得調度之宜,有賙救之實,又以其間访官吏良猾、風俗利病,爲書奏之。 上久知公忠勤任事,故有以大用公也。公居平搤攬江南漕弊,京通是其根株,非大釐革不足與更始。會緣兵部前事,從内院出夺一官,視通州倉。公初不以左降有所弛易,受命立馳至潞河,訶輓卒以何不前,对曰,‘爲红船。’红船者,楊村淤淺轉運之船也,具得其稽索侵牟狀,公笑曰:‘吾分爲三番遞運,則弊不得行矣!’已而,果然。嘗夜宿通惠河,傳籌發運艘,危坐燃兩巨烛,手《漢書》一册,風雪繞其鬚髯,達旦不寢。人望之曰:‘高郵公眞勞臣也!’明年, 召入,爲國史院大學士,管吏部尚書事。 上時御南苑,手脱所服冠以賜,面命之。公顿首出,坐堂上,進其屬問曰:‘新、舊人以名第需次者幾何?’人曰:‘千人矣。’‘掾中之以年勞在册者幾何?’人曰:‘倍之矣。’問其循序爲注補,曰:‘員缺之汰也,資歷之有不相當也。卽如是有十年之人,而不得官也。’問其設法爲疏通,曰:‘叅罰之多也,開復之不易也,卽如是有十年之官而不得遷也。’公太息起,曰:‘是安用我主爵者爲?’乃舉職掌所當釐正者,分爲二十疏,杜門請假,繕寫十日而始成。奏旣上,見者咸服其精切。蓋公天性彊于吏軄,能斷大事,處之不疑,以吏部用人爲天下安危治亂之本,上以協恭同事,外以厭伏羣情,綱紀畢張,苞苴抑絕。卽下至流品勾稽,年赢月縮,銓除移駁,甲是乙非,他人視之叢薈紛糾,頭目眩聩瞶者,無不吐決如流,笑譚不倦。而公亦自此漸以病矣。公病,而 尚方賜藥物,趣累 詔,不得已,復出。出而坐兄子科塲事,責授太常少卿。未幾,卽進左副都御史,有意復嚮用之,而公竟病不起。嗚呼!斯可謂出身爲物,以死勤事之君子已,公亦奚憾矣哉!其或有不量公者曰,‘古稱得士,可以後亡?’公之初節,不可爲不用也,何以不能挽橫流、救末造乎?是不然,山東亡命蠭起,如龍山滄浪淵諸賊,天下之巨猾也。公以一節挑三百騎,未浹月而收縛、散遣之殆盡,亦足以見其畧矣。京師倚邊腹建牙爲犄角,舊制額兵十萬,有無尚不能支,乃抽調潰亡之後不復能軍,廷議遂裁一督師、一保督、三巡撫、二巡治、六鎮帥,而獨留蓟督一官以任公,予之以各路零星收拾之罷卒,又闕其一年之餉。而以當駸駸渡河百萬方張之流寇,撩猛虎以空拳,救燎原于杯水,尚謂公力獨能辦之,然乎?否乎?撤甯前,倂山海,以爲搘梧,根本之計,此何等時也。謀國者狐疑相杖,公爭之數月,猶不見從,賊大同圍急,而後遣之,故公以單騎,十日盡發關甯勁旅,顛沛勤王,去京師二百里而已,無所及。若夫公之南還也,柄臣不過資其空名,而未嘗假之實力,然猶扼淮不可,蹈海何之,走單舸於飓風鰐浪之中,幾至觸石横流,妻孥破没而後束身歸命。嗟乎!世之不量公者,固失之矣!彼謂智者覩危知變,轉敗爲功,又豈所以知公也哉!羈旅登 朝,非勳非舊,遽受客卿之禮,骤立羣僚之上。苟非盡瘁竭誠,何以報恩塞責?又自悼推遷興毁,耻以其餘生倖富貴。庶幾乘機構會,殫未死之力,以救濟元元。是以出入數年,焦形極敝,此固公之自待如此,而其用心良已苦矣。才大則磨斵自多,名高而牴牾亦甚,公於是乎術輔其資,道全其用,有寬厚愛人之德,而議獄不厭其深詳,有變通宜民之方。而守官必主於繩墨,其意在别嫌疑、擿隱伏、絕賓客、棄親知,取一切以自立於無過,然後可以保持善類,調護艱難,負方圓並畫之才,逼膏火自煎之勢,靡事不爲,繼之以死,維 當宁以馭騏驥者,利其銜策;擇棟梁者,善其斧斤,顛倒詘信。妙於駕御,而勞臣中壽,奪我股肱,宜乎 手诏为之驚嗟,而拊髀加之痛惜也。偉業辱與公游,每見其酒酣脱帽,顧盻風生,詼調譚笑,而語不及私,簡易威儀,而望之增悚,輒驚以爲莫能測識。及往問公疾,公自言:“昔年經虎口、葬魚腹,頻於死者數矣。主上待我厚,今犬馬氣衰,便恐無緣酬答。”不覺涕泗横流。故今日執筆,表公心事,以告萬世,其使王氏子孫知 朝廷所以保全先臣,蹈載無極。而後人之過此者,得此碑於苔侵石泐之餘,摩挲捫讀,論公之心,而參攷於紀載,必有爲之彷徨而愾歎者,斯於公亦可無負也已。

公生、卒皆以己亥,葬于其鄉之跱躇山,而鄒、趙兩夫人以詔祔。子七人,孫六人,餘在誌傳中。公嘗刲股肉以療親,居喪稱死孝。而高郵大水,捍災患有功。皆其大節,不可不紀。嗚呼!觀公於此二者,則其爲君國以不有其身,又可得而知也。爲之銘曰:

於赫三事,徽音丕顯。允文允武,王臣蹇蹇。
廼告圻父,曰予腹心。乃陟上宰,左右一人。
錫之天閑,爾亦千里。駕我日车,掉鞅不已。
維玉及瑶,垂帶以朝。耀首有飾,翠帽豐貂。
雲臺是圖,憂公见貌。于思于思,遇天一笑。
亥有二首,辰在降婁。害于股肱,箕尾以游。
追命舊勞,大书深刻。史臣作歌,爰紀袞職。
淮水方洚,我公障之。高城無恙,我公相之。
卜兹墨食,公其來思。穹碑嶻嶻,宰树參差。
後千百年,視此銘詩。”

这个神道碑铭,估计看官们没几个人有耐心看下去。我搜集点资料对王永吉做个简介。

王永吉(1600-1659),字修之,号铁山,高邮人,明朝天启五年(1625)进士,官至蓟辽总督,吴三桂曾是他名义上的部属(这两位都是高邮人),顺治二年(1645)降清,授大理寺卿,四年擢工部侍郎,八年授户部侍郎,曾上疏提出治理黄淮疏浚运河之策、裁减兵马之议,十年擢兵部尚书,十二年授国史院大学士,寻加太子太保,领吏部尚书。十五年受兄子树德科场关节事牵连,降职为太常寺少卿、左副都御史,十六年卒。顺治皇帝以王永吉勤劳素著,命予优恤,赠少保兼太子太保、吏部尚书,照一品例给予祭葬、立碑,荫一子,遣官护丧归里,谥“文通”。

乾隆四十一年(1776),皇帝在大力表彰前明忠臣(如史可法)的同时,下令编纂《钦定国史贰臣表传》即《贰臣传》,他在诏令中说,朕思此等大节有亏之人,不能念其建有勋绩,谅于生前;亦不能因其尚有后人,原于既死。今为准情酌理,自应于国史内另立《贰臣传》一门,将诸臣仕明及仕本朝名事迹,据实直书,使不能纤微隐饰,即所谓虽孝子慈孙百世不能改者……此实乃朕大中至正之心,为万世臣子植纲常!

《钦定国史贰臣表传》收录了157位既仕明又仕清“大节有亏”的明朝降清文武官员,分为甲编和乙编,甲编共78人,编入的是在为大清一统作出突出贡献的明朝降臣,如洪承畴、祖大寿;乙编共79人,收录的是当时为安定人心收编但贡献不大的明朝降臣,王永吉和为他写神道碑铭的吴伟业,都在其中。

我在撰写《阮元仪征事》时,查阅到两处阮元对王永吉的记载。

一是道光十一年(1831),时为云贵总督的阮元为表弟林小汀(怡曾)的“绕绿来青”书屋题匾,阮元除了题匾,还赠送他一幅“青绿山水”大理石画屏,并有长诗一首,诗中有句:“铁山相国君外家,墓田松柏横山遮”,说的是陈集西边是冶山横山,附近还有铁山相国王永吉的墓。

二是道光十六年(1836),阮元在陈集天后宫后面建了旧德祠,祠内奉祀十多位木主,都是扬州当地的名人,如唐朝的上官仪、明朝的陈琰,清朝的王永吉和杨捷(详见笔者另一篇《探访天长金集古迹之杨捷墓》)皆在其列。

千秋功罪,任由后人评说。对于安徽省天长市谕兴集的这块墓碑,我觉得还是应该妥为保护,毕竟它是三百多年前那段悲壮的民族历史的见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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