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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桐（台北）·饮食关键词 阿双刚睡醒就打电话来，命我中午须在办公室等她，听声音仿佛还未刷牙洗脸，惺忪的口气叮嘱： “你一定要在喔！”我已经意识到这位派对女王在为父亲节安排一些什么。 秀丽来办公室时，交给我昨夜双双趴着写的稿纸，安排全家人过父亲节，规划时间，不会写的字用注音符号代替。阿双年纪最小，却俨然有指挥官架势，她导演全家人要如何过父亲节，努力在为我营造一种惊喜感。这张时间安排表，意思是夏令营下课后，她来工作室找我，负责引开我，让妈妈、姊姊去买礼物，再藏妥，等我回家。 姊妹来了，哎哎哎，女儿中午要陪我吃饭也不早点通知，出发前赶紧打电话去“天香楼”订位，幸亏还有位子。这顿饭真惬意：东坡肉、宋嫂鱼羹、西湖醋鱼、生爆鳝背、龙井虾仁、糖心熏蛋、醉鸡，都是非常美味的菜肴，天香楼又送了开胃小菜、饮料和甜点。她们尤其赞美龙井虾仁。 快下班时双双果然来了工作室，一进门就大喊“父亲节快乐！”并交给我一叠自制的卡片，和一个怀表般的金属盒，盒上是黏土装饰的心形图案，盒内以黏土制作了一朵花。 那些卡片装订成三卷，都有她亲手绘制的图画，显然耗费她不少时间。她指示我按照顺序一页一页翻阅，第一卷的封面写“我 爸爸”，代表爱，正中央绘着长胡子的男人，眼珠还能溜溜转；第二页黏着树叶亮片，夹杂着大量的注音符号写道：“亲爱的爸爸，您是我心目中最好的爸爸，我想姐姐和妈妈有同样的想法吧，祝您父亲节快乐！” 第三页和第四页跨页绘了一颗心，里面写英文：“I LOVE YOU”。第五页和第六页贴了剪纸花草：我知道您有多爱我，那您知道我有多爱您吗？您要陪我活到100岁喔。 第二卷用卡通图案小便条纸制作，封面贴着心形，又画了一颗飞翔的心。翻开另一页，是一幅铅笔绘制的戴眼镜的胡子男人，应该是我没错，只是长得很卡通。再翻下一页，都是甜言蜜语。 第三卷好像在讲故事：有一天有个爸爸在休息，大家跳出来说惊喜！爸爸吓了一跳，原来父亲节到了！翻过来，画了一个小女孩送礼物给一个男人，下一页又是一段文字：爸爸，只要一到父亲节我就给爸爸一个特别的礼物……文字有些错别字，或不通顺，我都一眼就能完全明了。这一卷的封底画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孩，胸中有一颗好大好大的心。 第四卷是我正在翻阅前三卷卡片时，她在工作室借我的原子笔所绘制，显得有点意犹未尽。有一对蓝色翅膀飞越群山，翱翔天空，上面写一个“爱”字。内容也是极尽谄媚，这卷的错别字和不通处较多，可能是一边赶时间绘制，一边又要遮遮掩掩，提防我偷看，不专心所致。 阿双整个晚上似乎不太快乐，我抱着她问怎么啦？她嘟着嘴埋怨妈妈和姊姊对今天的派对缺乏热情参与，意兴阑珊。她批评她们：“没有派对精神！” 好像还是昨天的事，如今阿双己婷婷玉立。 早晨在学校上“中国茶文化研究”课，纯瑜带一包湖北“恩施玉露”茶，课堂上泡给大家喝，剩下的茶叶交给我带回去：嘱我在工作室泡一壶，读书时慢慢喝。纯瑜是茶道老师，这几年跟着我从事饮食文化研究，目前攻读博士学位。 茶芽泡开来，青翠，显得鲜嫩。那茶汤，花香充满，余韵悠然。遂买了些沙虾，剥壳，剔泥肠，处理洁净后，泡料理酒，用少许盐、葱花和芡粉抓匀，炒成“恩施虾仁”。 十年前初次和妻女一起吃龙井虾仁，今天自己在家做恩施虾仁，滋味仿佛在，只是已惘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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