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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这是读懂古诗的万能模板,服么?

 图书 馆员 2016-09-02
诗词鉴赏难?据说这是读懂古诗的万能模板,服么?

唐诗,就是一场太阳和月亮的战争

故事是这样开始的。

公元669年,深秋。

唐诗的江湖版图上,在偏僻的巴蜀这一角,忽然异常地亮了一下。

在那里,有一个十九岁的年轻人,写出了一首超美的送别诗。

他叫做王勃。这天夜晚,他和一名朋友道别。烟水迷朦的江边,他望着友人的背影,仰看空中的冷月,不禁感慨万千。

霎那间,滔滔基情化为四句,奔涌而出:

“乱烟笼碧砌,

 飞月向南端。

 寂寞离亭掩,

 江山此夜寒。”

我觉得,这是唐朝开国半个世纪以来,诞生的最美的送别诗。

在后世,任凭是多么毒舌的批评家,从黄叔灿到王国维,都对这一句“江山此夜寒”击节赞叹。

王勃是很狂傲的。或许他想过:我这一首《江亭夜月送别》,大概要称霸江湖,再难有什么送别诗可以媲美了吧?

可惜这是唐朝,牛人辈出的唐朝,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数十年后,另一个诗人站了出来。他叫做高适。

他也送别了一个朋友。和王勃不同,他不是在月下,而是在白天;他不是怅惘的、小资的,而是心情更开阔,更慷慨激昂。

在他笔下,一首传唱更广的送别诗诞生了,那就是《别董大》:

“千里黄云白日曛,

 北风吹雁雪纷纷,

 莫愁前路无知己,

 天下谁人不识君。”

这一役,“白日”似乎压过了“飞月”了。

然而事情远没有结束,又一个诗人出手了,他叫做李白。

众所周知,李白是月亮的朋友。他要用才华为月亮带盐:

“杨花落尽子规啼,

 闻道龙标过五溪。

 我寄愁心与明月,

 随风直到夜郎西。”

高适,你的“黄云白日曛”,是豪迈,但是有我的“愁心寄明月”飘逸吗?

李白可是诗歌江湖上巨人般的存在。他一出手,是不是可以宣布此战结束了?

不是的。这可是唐朝,再小的小V,都有挑战大宗师的可能。果然,一个小诗人举起了手:

“让我来试试!”

他叫做严维。在唐代群星璀璨的诗人里,他是一个不很起眼的存在。然而,他却要为太阳写诗,交出的作品那就是著名的《丹阳送韦参军》:

“丹阳郭里送行舟,

 一别心知两地秋。

 日晚江南望江北,

 寒鸦飞尽水悠悠。”

无数人读到它,都不禁赞叹:感情多么深挚,余韵多么悠长,双关又是多么巧妙。

因为这首诗,后世很多学者纷纷对严维路转粉。明朝著名的才子高棅说:“日晚”二句,多少相思!

光阴飞逝,李白离去了,高适离去了,江湖上高手已经更迭几代。还有没有人能写出更美的送别诗,为月亮扳回一城?有的。

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站了出来,妩媚一笑:我来吧。我要代表月亮消灭你们。

她叫做薛涛。这是一个传奇女性,虽然是营妓出身,但要论才华和成就,在唐代所有女诗人中都是第一。上官婉儿、鱼玄机,都不是她的对手。

薛涛的这一首送别诗,就是《送友人》:

“水国蒹葭夜有霜,

 月寒山色共苍苍。

 谁言千里自今夕,

 离梦杳如关塞长。”

我们已经无法确定,薛美女送的这个“友人”究竟是谁了。是风流潇洒的元稹?还是白居易、王建?又或者是位高权重的西南之王韦皋、武元衡?

不管他是谁,能够得到薛涛的“离梦”,他应该满足了。

太阳和月亮之战,还在唐诗的各个战场上演。

李白给自己定了一个小目标——先拿到唐诗里的七言绝句第一名:

“朝辞白帝彩云间,

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

轻舟已过万重山。”

他是不按套路出牌的。我说过,他是月亮的朋友,但这一次却奇兵突出,为太阳代言,眼看真要拿第一。

但另一位绝句大师王昌龄却不答应。他纵马扬鞭,吟出了关于月亮的不朽之作:

“秦时明月汉时关,

 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

 不教胡马渡阴山。”

后世很多学者评论说,这一首才是唐代七言绝句的压卷之作,该当第一。

那么,哪一首又是最美的边塞诗?高适写出了壮美的《燕歌行》:

“战士军前半死生,

 美人帐下犹歌舞。

 大漠穷秋塞草腓,

 孤城落日斗兵稀。”

不想,隔壁老王又出手了。作为边塞诗狂人,王昌龄拒绝向“孤城落日”妥协,又一次交出了关于月亮的名篇:

“琵琶起舞换新声,

 总是关山别离情。

 撩乱边愁听不尽,

 高高秋月照长城。”

一时间,罕有人敢挑战王昌龄的边塞诗。老王傲然群雄,四下无人敢当。

然而,到了中唐,一位少年侠客却斜刺里杀出,他叫做李贺。

仗着一身鬼才,他写出了名篇《雁门太守行》,重新点燃了太阳的光辉:

“黑云压城城欲摧,

 甲光向日金鳞开。

 角声满天秋色里,

 塞上胭脂凝夜紫。”

它一度震动了大唐的诗坛。据说当时的文坛领袖韩愈读完,本来是宽衣解带的北京瘫姿势,一下惊呀得跳起来,裤子都掉在脚脖子上。

但即便是李贺,也无法终结边塞诗的日月之战。

这一天夜里,在遥远的灵州边关,有一位诗人,孤独地登上了一座城池。

他满脸风霜之色,看来在边关已经漂泊很久了。靠在城垛上望去,遍地的白沙像是无边积雪,冷冷的月光洒下来,如同满天飞霜。

一阵清幽的笛声随风送来,在城上飘荡。诗人触景生情,写下了一首诗:

“回乐峰前沙似雪,

 受降城外月如霜。

 不知何处吹芦管,

 一夜征人尽望乡。”

这位诗人叫做李益。他的这一首诗,就是千古名作《夜上受降城闻笛》。

这首诗被谱成曲子,天下传唱。明代的文坛领袖王世贞读了之后,当场给跪了,说:有这样的诗,何必王龙标、 李供奉?

“王龙标”就是王昌龄,“李供奉”就是李白。在唐朝,只有难以逾越的杰作,从来没有不可挑战的诗人。

一场又一场的激战,仍然在不断爆发,让人眼花缭乱。

比如哪一首是最好的五言律诗?一位叫王湾的高手先声夺人,抛出了关于太阳的金句:

“海日生残夜,

 江春入旧年。”

同时代的大师张九龄,则以一首关于月亮的神作,捍卫了自己的江湖地位:

“海上生明月,

 天涯共此时。”

接着,王维出手了,歌咏的是太阳:

“大漠孤烟直,

 长河落日圆。”

大宗师杜甫淡淡一笑,又写出了《旅夜书怀》:

“星垂平野阔,

 月涌大江流。”

他们从五律杀到五绝,从初唐杀到晚唐。有蓝田日暖,就有沧海月明;有落日照大旗 ,就有月下飞天镜;有白日放歌须纵酒,就有夜吟应觉月光寒;有东边日出西边雨,就有露似珍珠月似弓。

终于,厮杀进行到了最激烈的阶段。

一顶万众瞩目的金冠被抛了出来:谁,是唐诗的第一名?

它一直被很多人认为是属于太阳的,正是崔颢的《黄鹤楼》:“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相传李白看到了这一首诗,都觉得服气,说自己没法再写黄鹤楼了。这首诗也经常被列为唐诗第一——李白都为它低头,谁可以质疑呢?

然而这一年,后世有一个大学者叫做李攀龙的,在做一本诗集。

他用心地翻读着一卷又一卷材料,忽然,在一些前人编的选本里,他发现了一首诗。

这首诗,很冷门,很不被人重视。只是因为它是一首乐府诗,这才幸运地被一些乐府诗的集子保留了,传了下来。

“这样牛的一首诗,居然没有人注意它?”

李攀龙读了又读,郑重地把它选了出来,编进集子: 我要推这首诗!

从此,一传十、十传百,人们开始争相传诵着它,这首诗的江湖地位也青云直上,从默默无闻到无人不知:

“春江潮水连海平,

 海上明月共潮生。”

它就是被埋没了数百年的《春江花月夜》。

它华丽又空灵,深沉又壮美。学者称它为“孤篇横绝”,这一句评语后来被通俗地演绎成了另一句话:孤篇压全唐。

看来,日月之争彻底胜负已分了?

不是的。

“孤篇横绝”,是一座耀眼的金杯。但是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

唐代最脍炙人口的诗,又是哪一首呢?

五万篇作品中,究竟哪一首,才是全世界华人的共同记忆,不论生长环境、教育程度、宗教信仰,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千古一诗?

让我们的目光来到盛唐。

一位叫王之涣的诗人,昂然立在鹳雀楼上,高高举起了权杖:

“白日依山尽,

 黄河入海流。

 欲穷千里目,

 更上一层楼。”

这就是盛唐的气象。这二十个字,之洗练,之壮阔,之雄视千古,仿佛不是出自人的手,而是出自神的剪裁。

如果没有下一首诗,“白日依山尽”要夺魁的。我们每个小孩子背的第一首诗,都会是它。

然而,在这最最关键的一战里,李白出手了。他是带着一身月色来的:

“床前明月光,

 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

 低头思故乡。”

论境界、论匠心、论巧夺天工,“白日依山尽”都不输给“床前明月光”。

它是输给了人心——前者是宏伟的豪言,后者却是心灵上柔软的一击。日间的浩荡气象,再写到极处,也终究没有月下的相思打动人。

月亮,对于我们来说,已远不止是一个遥远的、冰冷的天体,它早已经镌上了李白杜甫张九龄薛涛们的悲忧喜乐。

今天,“日月之争”已经远去,但每当抬头看到明月,都不会忘记诗人们的匠心,以及带给我们的欣悦。

如今,中秋又近了,明月又近了。

有没有想也赋一首诗,给你思念的人?

甚至挑战一把李白、王昌龄、王之涣,吟出比他们更帅的诗,被投影在成千上万人面前,供大家吟哦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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