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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缘奇谭:抓住这个世界的边边,死不撒手

 昵称535749 2016-09-02

2016-09-01 04:01 | 豆瓣:未来事务管理局

缘子小姐,那个不顾穿着工作制服的自己,总是以一些难为情又搞笑的姿势拼命扒着杯子边缘的扭蛋玩具,已经热销了四年。后来,猥琐男、秃头大叔、大阪欧巴桑等也加入了这个“不让人好好喝水”的系列玩具,大家都觉得,这些黏土小人虽然造型变态(可能一部分还有点色情),却大大缓解了写字台前的工作压力。

不过,自从知道制造了它们的“奇谭俱乐部”公司,其名字源于著名SM杂志之后,我就再也不觉得缘子小姐是治愈系小天使了。

在日本的大巴车上,带队老师手指窗外的十字路口发出惊呼。扭头,恰逢绿灯亮起,像静默的机器人大军被激活指令一样,身着西装的男女职人整齐划一,深色制服面料,公文包,鞋尖锃亮的反光,迈步频率,全都一个样。那场景魔幻而富有节奏,就像Matrix的史密斯探员集体出动。

我从没想过那样一个OL(Office Lady)会出现在我的杯子边缘,并且稍微一倾斜,就能看见她的内裤,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喝水了。

缘子小姐身着OL套裙,每天准时出现在杯缘,尝试倒挂、下腰、偷窥、杂耍等作死姿势。有时候她也会静静端坐,甚至给我倒咖啡,但总是滑倒。虽然她经常掉进杯子里,要么就是被杯子压住,但每次不等我伸手去捞,她就先自己爬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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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种体位的缘子小姐

各种程度上说,缘子小姐都很敬业,这大概是因为她所在的公司是“奇谭俱乐部”。

降临在杯缘的天使?

2012年,日本扭蛋玩具制造商“奇谭俱乐部“与漫画家田中克己合作,开发出杯缘子OL系列。杯缘子,就是各式各样挂在杯口,不让你好好喝水的小玩偶。其中的缘子小姐,是由田中克己构思出平面初稿,再制作3D模型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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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子小姐海报

奇谭俱乐部社长古屋大贵回忆:当时发现好多OL把食物拍照传到网上,于是他脑洞大开——如果食物旁边有个现代版拇指姑娘陪你聊天,不是更可爱吗?因此,他把“降临在杯缘的天使”作为卖点,其扭蛋上市一周内卖出10万支,三年内,缘子小姐给奇谭俱乐部带来了30多亿日元的收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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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面上贩售的缘子小姐

说起来,岛国人民一直对迷你少女这类题材情有独钟,啊这里绝不是在抱怨买黏土小人败光了零花钱什么的。日本古老的神话《竹取物语》是关于一个竹节里诞生的姑娘,1984年的TV动画《小小外星人》讲述迷你宇宙人蜜儿与阿尔卑斯山下的少女玛利之间的友情,吉卜力动画电影《借东西的小人阿莉埃蒂》,将英国作家玛丽·诺顿的奇幻小说《地板下的小人》搬到2010年的东京都,甚至还有改编自《拇指姑娘》的都市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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辉夜姬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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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东西的小人阿莉埃蒂

除了这种萝莉控情结,扭蛋文化也为缘子小姐贡献了不少销售额。扭蛋,日文罗马音为“Gacha”,是一种伴随着“当啷——投入硬币”“咯嚓——转动旋钮”“咔哒——扭蛋掉落”等暴爽音效,“唉又是这个”“呀居然是这个”“妈蛋差一个就集齐了花10000円也得扭出来”等复杂心情而获得的奇妙玩具。

蛋壳里的小玩意千奇百怪,一般有动漫角色、场景摆件、仿真动物/食物等几类,但托扭蛋制造商的福,同一个角色永远有数十、甚至上百种不同造型、颜色、限量版、隐藏版、特别合作版……缘子小姐这类热门商品,种类更是多到密集恐惧,加上价格便宜,让人没有收集癖也心痒难耐。站在几十台不同主题的贩售机前,攥把硬币一路扭过去,伴随着打开蛋壳的未知惊喜,会有种买连号彩票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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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展上的扭蛋机(看到上排左数第三个的缘子小姐了吗)

但是,古屋社长不可能不知道,田中克己另一本著名漫画是《变态图鉴》,里面详细探讨了80种不同变态的终极奥义——沉迷于鸭舌帽沿弯曲弧度的“偷帽贼”,在钞票上写脏话存入ATM机的“色情存款男”,把别人电脑屏保换成色情图片就跑路的“换图2:50”,对女童说完迷样名言就离去的“黑暗组织萝莉控”……每个人都变态得一本正经,净用些“一切凭借欲望的本能,这样的行动力,来自他们内心的热情”这种中二燃句制造迷の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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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中克己(的脸)和他的《变态图鉴》

这样的田中桑,以及把公司命名为“奇谭俱乐部”的古屋大叔,共同创造出的缘子小姐,不可能是治愈系小天使啦。

让我们大大方方地谈论变态

时光倒流50年,“奇谭俱乐部”这个名字来自当时一本无奇不有、图文并茂的SM杂志。在日本战后复兴的廉价色情杂志潮流中,《奇谭俱乐部》凭借喜多玲子的绑缚图,猎奇、变态(那时尚未出现SM一词)的定位,迅速跻身为三大色情杂志之一,屡屡被禁却愈挫愈勇,直到上世纪80年代年末才渐渐停刊。

估计是因为那个年代,变态们都开始上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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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选择性爱话题冲销量之外,在那个现代化尚无风俗约制的时代,《奇谭俱乐部》像是为了挑战尺度而刻意进行的越界反骨,在身处情色唾手可得的现在看来,反倒多了些戏谑。

当日本人谈起变态时,他们是如此大大方方、不拘小节,好比我在秋叶原误闯的情趣用品店,从一层到七层,井井有条地做了cosplay、捆绑、跳蛋等分区,光是振动棒就单独占了一层。当然,假如我进去细看,一定会发现更加细致的分类,并听清那对情侣是怎样讨论振动棒的不同型号,认真得好像在超市挑选洗衣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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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趣用品店M's Tower,一般店内不允许拍照

对于从性文化中逐渐演变出的“紧缚文化”,异色导演广木隆一将镜头对准三位著名绳师:濡木痴梦夫、雪村春树和有末刚,将他们从业的始末和感悟拍成纪录片《缚师》,模特被捆缚的镜头,像是身上多了些绳子的美人浮世绘。

说起浮世绘,则是一脉延承自江户时代风(色)俗(情)文化的主要艺术形式。日本浮世绘大师葛饰北斋也画过春宫图,而且拉着未出嫁的女儿阿荣一起画。这段历史在15年被拍成动画电影《百日红》,虽然票房惨淡,但将春宫图画师拍成江户风情史话,那不偏不倚、不情不色的视野却值得学习——阿荣红着脸对吉原的男妓解释,我来找你,只是因为有人说:没有经验的姑娘,怎么画得好春宫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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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荣画的春宫图,被指“姿势不够自然”(《百日红》截图)

这些作品里,性早就脱离荷尔蒙冲动,成为因喜爱而专精于技艺的匠人文化。50年后,奇谭俱乐部的杯缘玩偶依旧与这些文化一脉相承,只是更加日常更加无害。当变态们老了、累了,玩不动身体力行的行为艺术,腻烦了张狂的表达方式,就把剩余的热情倾注于这些蠢萌而古怪的小玩偶,通过杯缘上一场小小的羞耻play,展现随性的处世之道。

田中桑的《变态图鉴》告诉我们:学习变态们的不拘小节、勇往直前!苦闷的生活中,偶尔也随著本性过生活吧?这让我想起凌晨4点依旧灯火通明的SONY总部,这样的日常里,欲望解放不过是在居酒屋里醉得扯开领带、高歌一曲,又有几个人有勇气像《变态假面》那样,关键时刻脱掉制服,摇身化作内裤套头的中二超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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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了内衣后,留字条请求下次能晾晒他喜欢的款式的「胸罩祈祷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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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年内偷了5000条内裤的「内裤小偷职人」(《变态图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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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废柴,套上内裤战斗力max的变态假面

所以,都说缘子小姐是“治愈系公仔”,其实她治愈了什么?不是单身狗独自进食的寂寥,上班族的不自由情绪,而是被捆缚的日常欲望,以及谈及此事的扭捏造作。撒,在杯缘上,遵循地心引力露出内裤吧。反重力裙什么的,在缘子这里并不适用。在人物造型时特意叮嘱要考虑重力学的古屋社长,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笑着笑着,膝盖一疼

虽然“奇谭俱乐部”跟情色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依照它们近年来的商品风格看,特别选用色情刊物的名字,不过是取“奇谭”之意,呈现百无禁忌的恶搞,借由略显变态的造型,表达某种“微妙的搞笑”。

搞笑是因为造型清奇,比如与恶趣味潮牌Punk Drunkers合作的“那家伙”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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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了这杯气泡水,来生还做神经病!”

微妙是因为每个主题都或多或少有些讽刺意味。比如,“土下座”道歉摆件源自动不动就下跪却依旧不能解决问题的政客道歉文化,“悬崖边的上班族”暗示踩着后辈往上爬、等级森严的日本职场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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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你去扯那家伙的内裤啦别拉我下水!”

中老年妇女服饰展销会般的“大阪欧巴桑”呢?想知道日本大妈多厉害,看《妄想代理人》里的家庭主妇小团体如何勾心斗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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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呐,你们听说了吗,隔壁田中先生家儿子的新女友……”

紧跟时事的“出川哲朗”“上坂尾路”等搞笑艺人明星商品,也成功杀出一条血路。至于缘子小姐,则暗戳戳地嘲笑了某些谈性色变、过度禁欲的家伙吧。

虽然奇谭俱乐部没能给杯缘子注册上版权,引来万代、海洋堂等知名玩具公司效仿,但无论是可爱如美少女战士系列,知名如安室奈美惠系列,还是猎奇如骷髅缘子系列,都不及“奇谭俱乐部”那种令人膝盖一弯、直戳痛处的黑色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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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玩具公司的“美少女战士”和“贞子”系列杯缘子

如此说来,再看外表可爱的缘子小姐,其实也是一脸生无可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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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长:本季度业绩完成了吗?

缘子小姐:斯米马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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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是今天摔的第三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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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要爬上杯缘的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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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无可恋?才没有,我笑给你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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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呦,你渴望力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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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漠……

摄影:糖匪、船长

责编:糖匪、高小山

作者:船长,宅学家,碳酸饮料驱动型码字机,太空美学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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