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9-05 00:01 | 豆瓣:李竹 是贪恋那手的温度么?亦或者是那身体的触觉。当自己的手在那手心里被攥紧的时候,涂蘼感到了一种久违的温暖和亲切,那应该是梦中才有过的纯粹感觉。让她渴望而又悸动的感觉。 在君悦大酒店前面的那个台阶上,赵鹏自作主张地说爬到那上面休息一会,他们紧挨着坐在一起。他右手伸过去握着涂蘼的右手,将她的左手拉到自己的身后,让她环着自己。也许是环着,涂蘼在环住赵鹏的时候,手不经意间伸到了他的衣襟下,触到了他的腰,精瘦的没有一点儿余肉的腰。她通过她的手看到了那黝黑而又细腻的皮肤。当她触到那皮肤时,她感到了赵鹏内心里的窃喜,或许还有些得意。 那是一种亲密的讯号。让涂蘼感到他们靠得那么近,至少在那一刻,靠得那么近,有一种心照不宣的相通,蛊惑人心的萌动。 此刻,赵鹏正在招呼搬运家具的师傅搬几件家具进来。她看着他进进出出的身影,心里回旋着那暖暖的余温。那天分开的时候,赵鹏很突然地宣布,他要搬回来了。 “可我还没有决定。” “那不重要。” 他暧昧地笑着说。 他把家具都摆到了楼上,自己却住进了楼下的卧室。 “是你妈要来视察了吗?” “算是吧。” “你觉得你真的能骗得了你妈吗?” “为什么不能呢?有时候什么都瞒不过他们的眼睛,但有时候他们又真的很好骗。” “也许是吧。”涂蘼轻轻一笑,她想起了自己的哥哥。他想骗的时候,屡骗不爽。 “因为爱,才能骗得那么轻易吧。” “难道你知道点什么?” 赵鹏突然转过脸来,饶有趣味地看着涂蘼,嘴角一扬半不正经地笑着问。 “我什么也不知道。除了我们的婚姻。” 涂蘼的样子并不像在说谎。 “我就那么让你没兴趣?” “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激起我什么兴趣。” 赵鹏有点儿失落地拿大拇指顶顶下嘴唇,发出轻轻地吸溜声。 突然他下巴一扬。 “我就喜欢你这一点。对什么都没有好奇心。”赵鹏笑着一转身,“完全就是个好奇绝缘体。” “像个活死人?”涂蘼低垂着眼睛,像是在问赵鹏,又像是在自我嘲讽。 “干嘛那么说自己。”赵鹏眉头皱起,“原来只知道你不太爱你自己,没想到你竟然这么不喜欢自己。” 涂蘼牵强地笑笑,并没有否定。 “你没那么不值得被人爱,对自己好一点吧,傻女人。” 赵鹏拍拍她的肩膀,慢吞吞地爬上了楼梯。 赵鹏母亲来的那一天,是个周末。赵鹏母亲是带着保姆和买好的菜来的。她一来,先是打量一圈一楼,然后就直奔二楼。跟在后面的涂蘼,看在眼里都有些惊诧。赵鹏的母亲可以说是翻箱倒柜,见什么翻什么,看得出来她是急于了解儿子家的布置,但举止中透着一种粗鲁,甚至是随便。仿佛在她的意识中,根本没有隐私一说。 说起来赵鹏母亲也算半个美人,虽然已经凸显老态,但单从外形上看,女人味还是颇浓的,不过,个性却是个十足的男人。雷厉风行,风风火火,说一不二的。 楼上看完,又看了楼下,她就把赵鹏叫进一楼的书房里去了。 进去时冲着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涂蘼一挥手说,你忙你的。 涂蘼就去厨房里帮保姆的忙。 母子俩在书房里不知道说什么,你一句我一句,起初还很平和,但很快声音就越来越大,渐渐争吵开来,当然,更多的是母亲在骂赵鹏,咆哮的很厉害。 两个人吵完,赵鹏母亲就气呼呼地从书房里出来,两道眉毛立着,对保姆和涂蘼都毫不避讳。 涂蘼想,也许正因为是这样的个性,赵鹏的父亲才没能把这个糟糠之妻抛之弃之吧,像她这种看上去什么都能干得出来的性格,人们是宁愿躲着也是不敢惹的。 “饭多久能好?”她一脸余怒地走进厨房,问保姆。 “快了。” “快点做好,咱们走。” “怎么就走呢?”涂蘼问。 “气都气饱了,不走干嘛!”赵鹏母亲说完,又转向保姆,“你动作快着点。” 保姆慌手慌脚地把菜炒出来,端到餐桌上,匆匆忙忙解下围巾就跟在赵鹏母亲的身后走了。 “伪装失败了?” 目送赵鹏母亲坐车离开后,涂蘼问道。 “哼。”赵鹏笑笑,什么也没说,走回厨房坐到餐桌上,慢吞吞地拾起筷子。 “吃得下去?” “为什么吃不下去?反正都习惯了。” “习惯什么?” “女人的喜怒无常。” 涂蘼轻轻一笑。 “你就知足吧。你不工作,也不回家,婚还结成这个样子。换到普通的人家,就等于生了一个完全无用的儿子。父母的头发都得愁白。” “在外人眼中,我一样也是一个完全无用的儿子。” “但至少你不必受穷。” “要求也相应地更高。普通人有钱花就可以了。我呢?你觉得可以么?都看着我能折腾出来个什么花呢?” “有那么多资源不利用,人们当然会觉得浪费了可惜。” “资源?”赵鹏冷冷地笑笑,“那些我都不想要。那些人不是太愚蠢,就是太无聊,要么就是太虚伪。我压根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感情。我就想谁也别打搅我,谁也别打搅我,让我安安静静地想干点嘛干点嘛。” “你妈知道你这些想法吗?” “我妈是一个非常务实而又保守的人,任何与实际无关的调调言论,在她看来都是瞎扯淡。” “有病?” “对,脑子有病。” “可是,你也不能一辈子都用你爸妈的钱啊?” “那又怎样?反正也花不完。” “你没想过靠自己吗?” “没有。”赵鹏舌头顶着腮班子,“从来没有。” “你们都挺可怕的。你们,你们这些儿子。” “我跟你哥可不一样。” “我没说你们一样。” “我是花太多了。” “花太多?” “如果卧室里只有一束花,你会去注意她,会因为她感到耳目一新。她点缀着整间屋子。可是如果屋子里盛满了花,到处都是花,床头,地上,桌子上都摆满了,一瓶挨着一瓶,你就晕了。她们都一样,你连美都感觉不到了。” 涂蘼听完没说话,只是看着赵鹏,许久。 苏檬跟袁朗去商店里买了很贵的孕妇衣物,回家前偷偷地塞进了包里才进的门。 “不要跟你妈说啊。” 她特意嘱咐袁朗道。 “没事。” “我不想让她知道。” 她知道无论她买什么,婆婆都会觉得贵。 在和平相处这一个月多月里,苏檬也渐渐掌握了应对婆婆的策略。 如果袁朗建议去外面吃,她会撵在婆婆开口之前,先说去外面吃又贵又不卫生,不如在家里吃。每当这时候,婆婆脸上就会现出会心的愉悦来。现在,她买的衣服化妆品什么的都统统寄到单位,包装拆了再拿回来,就当是早已有之那样自然地使用。省得还得观察婆婆的反应,生出个一毛两毛的事来。 有了孩子了,她也要处处表现出再也没有余钱用的紧巴劲来。免的婆婆老觉得自己过得好,买件贵衣服都要说,那县里头衣服才多钱,你姐都没舍得买。吃顿西餐,都要说啥时候让你爸也来吃个这饭。 倒不是苏檬舍不得买,舍不得请,苏檬是听不惯那腔调,穷巴巴的寒酸腔,有钱没钱不都该大大方方的么。 所以,现在苏檬也学会了有选择的向婆婆透露信息。婆婆开心,她就省心。 该做四维排畸的时候,她跟袁朗说,想去私立医院做。她有朋友就在私立做的。价钱虽然贵,但听说夫妇两个人都可以进去,不急不慢的,她躺在那里就可以在大屏幕上看到肚子里宝宝动荡的模样。 这件事,她也不想跟婆婆说的。 哪知道袁朗给说出去了。 “私立医院可以问男女吗?”婆婆试探地问。 这话让苏檬顶不高兴。 “问男女做什么?男女不一样都得要么。” “我就问问,头胎男女都好。” “什么头胎不头胎的,我们只要这一个。” “你是独生女,可以生两个。”婆婆窃喜地笑着,仿佛这是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小道消息。 “不是不能生,是生了养不起。” “哎呦,孩子么,有了就自然养得起了,还有大不了的孩子。” “孩子不是光吃饭光长个,养大就行了。你得花钱花心思花精力培养他。不说别的,你知道北京上个幼儿园一个月得多钱吗?公立名额紧张,私立最普通的一个月现在一个月都得三千出头。等到我们孩子上幼儿园那会还不知道得多钱。就我跟袁朗的工资,还了房贷过完日子能养一个就不错了。所以,不管男女,就这一个。什么二胎三胎的,你们想都不要想。” “你姐姐就一个姑娘,你们能生就多生点,你们养不了,给你姐姐,她爱孩子都爱不来呢。” “妈,你这说什么呢?”袁朗也觉得母亲的说法荒诞。 “哎呀,就由我来照顾,我也能照顾得好,你们说说,我照顾苏檬照顾的怎么样,只要我尽心尽力,你们还不放心。” 苏檬恍然大悟。怪不得婆婆如此殷勤周到,原来是特意来表现的。 “都说了不是光吃好就行。”她没好气地说。 “做人讲规矩,我也会教,你看甜甜多乖,多听话。” “别跟我提乖啊,听话啊。你们除了乖啊,听话啊,对孩子还能有点别的要求吗?” “哎呦,乖和听话还不行,难道生个不听话的你才开心?” “我跟你说不通,反正不管男女,我只生一个。” “你也别嘴硬,指不定到时候你自己还变了主意呢。” 袁郎朝母亲眨巴眨巴眼睛:“都别说了,咱先把这个生了,再说好不好,啊?”说着,他让苏檬回卧室休息,“赶紧回去休息会,说这么多话累不累啊。” “我昨天可帮你了啊。”在去医院的路上,袁朗跟苏檬说。 “你们家可真能想,还让我生二个,养不了给你姐。共产共习惯啦,都共到孩子头上来了。” “生不生还不全在你。他们说能说得着吗?意气用事。” “我就意气用事,我现在连肚子里这个都不想要了。” “胡说什么。”袁朗用手指堵了堵苏檬的嘴唇,“宝宝会听到的。” “可我现在特别发愁。” “愁什么?” “愁以后怎么办?怎么带这个孩子?” “不有我妈么。” “你妈?你妈要是能乖乖做饭还行,但就你妈那个思想,我真不放心一个星期五天把孩子交给她。” “你看你又想多了。咱们先检查,先检查,行不行?” 袁朗并不能给什么许诺,他只能强调当下,先关注当下。而苏檬却忍不住去想,想往后,往后的几个月,往后的一年,两年,甚至十年五年。 惆怅的云雾萦绕在她的心头,越聚越凝重。 直到医生的B超探头在她肚皮上游走,她在对面墙上硕大的液晶屏幕里看到肚子里的宝宝时,她的心才得以喘息。 系列文章: 查看原文 ? 版权属于作者 商业转载联系作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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