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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嫁新娘遇负心汉,死后不死心据喝孟婆汤

 women1413 2016-09-08

柳大守之女柳青儿,年十八岁,生得风流嫋娜,自幼与表哥萧山订亲,本订于腊月内完婚。婚期将近。

待嫁新娘遇负心汉,死后不死心据喝孟婆汤

这日早上,忽然叫心口疼痛,请医看视,服药后病情反而更重,自倚枕流泪道:“只怕再也见不到萧哥哥了。于是令人拿来剪刀,强撑病体,把自己额前的一缕青丝剪下,说是死后留给萧哥哥的。众人听了都觉心酸,百般劝解,她却紧闭双目,一言不发,只是泪流不止。

快中午时,柳青儿昏了过去,面如死灰,气息微弱。她恍恍惚惚中看见床头立著黑白无常二鬼,形象异常丑陋,却不十分凶恶。她知道他们是人们常说的勾命鬼,软语恳求道:“我是待嫁新娘,对于人世眷恋深厚,还请二位大仙开恩。”

黑无常冷冷道:“你阳寿已近,快快随我二人上路吧,多说何益?”

柳青儿见难通融,又苦苦哀求道:“让我见萧哥哥一面吧。”

白无常冷冷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更何况你二人尚未成亲。你死后,他自会娶别的女子,你又何必如此多情呢。”

柳青儿怒道:“我和萧哥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月下亦曾有海枯石烂心不变的誓言,萧哥哥是情深义重之人,怎会如此!?”黑无常冷笑一声道:“人世间薄情无义之徒,我们是见得多了。他们的所作所为。我们这些勾命鬼,看了都觉得寒心呢。”

柳青儿生性机敏,见二鬼不十分恶毒,便从头上拔下凤簪儿,从手腕上褪下金镯儿,分与二鬼,请他们通融,二鬼于是让她多活半个时辰。

黄昏时分,萧山匆匆赶到,站在柳青儿床前,手执柳青儿剪下的青发,眼泪滴落在柳青儿苍白的脸颊上。

柳青儿的魂魄看到心上人如此伤痛,不觉也肝肠寸断,她伸出手来轻轻抚摸著萧山的脖颈,萧山却丝毫感觉不到。

正当她泪如雨下时,黑白无常无声无息地走上前来,用一种强大的力量,把她带走了。

柳青儿跟着黑白二无常向前走。感觉所看到的一切都灰濛濛的,四周冷嗖嗖的,自己的身子也轻飘飘的,像风一样。

不知道究竟走了多长时间,来到了一个很高很陡峭的黑台子前。很多像她一样的鬼魂,正在排著长队,一个个都是些灰黑色的模糊的影子,以头发的长短来分男女,以影子的宽窄来判胖瘦。

鬼们轮流爬上台去张望。

一个瘦弱的女鬼告诉她,这就是望乡台。新死的鬼魂都要在上面最后望一眼自己的家乡和亲人。

鬼魂们下来时,有的唏嘘不已,有的泪流满面,有的唉声叹气。

瘦弱的女鬼下来时却一言不发,柳青儿问她看到了什么,她说看到自己生前的丈夫正在跟媒婆商议着要娶一位寡妇。柳青儿心中很可怜她。

轮到柳青儿了。她心情复杂地爬了上去。

柳青儿站在望乡台上,悲凉的风迎面吹来,她不禁打了个寒噤,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荒凉虚无之感。

眼前的黑暗一点儿一点儿消失,她渐渐看到了自己的家乡,那里是一个灯火辉煌的明朗世界。海棠花开得繁茂,人们正在灯前月下或闲谈,或吟诗,或示爱。

她看到了自己的家,看到了自己亲手栽种的琵琶树,犹自郁郁葱葱地生长著,不禁暗暗感叹:“人活着时虽是万物之主,可是人的生命是多么短暂啊!”

她看到了自己白发苍苍的父母正在堂前垂泪,多情的萧哥哥正在自己生前常弹的凤尾琴前徘徊,眼泪瞬间模糊了双眼,以至于她什么也看不清了。

经过瞭望乡台,同路的鬼开始多了起来。它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原因才走到一起来的。

大家吵吵闹闹地往前走。

走了三天三夜,来到了鬼门前,大门上有两个强壮的男鬼把守着。他们要逐个检验,验证一下大家新获得的鬼的身分是不是名副其实。由于光线实在太暗了。他们检查得很慢,很费劲,不少女鬼被趁机占了便宜。

出了鬼门关,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黑色的滔滔大水,在星空下闪著冰冷的光。

大家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领队的勾命鬼总头目告诉大家这就是弱水河。

宽阔的弱水河上,横亘著一道窄小的独木桥。这就是著名的奈何桥。

新鬼们在勾命鬼的逼迫下,一个个战战兢兢地走上了奈何桥。但见头顶上寒星闪闪,耳朵边冷风呼啸,隐藏在弱水中的许多饿鬼从水中探出头来,伸出巨大的双臂来把正在过桥的新鬼们往下扯。不断有新鬼发出惊呼声和惨叫声,然后从桥上坠落,被饿鬼们三口两口地吃掉了。

瘦弱的女鬼告诉柳青儿,被吃掉的鬼们是下了十八重地狱。

柳青儿这才知道所谓的十八重地狱是在饿鬼的肚子里。

柳青儿吓得魂飞魄散,她想到那些被逼得走投无路的世人,常常寻了短见,以为这样就可以逃避灾难,现在看来这阴间的苦难才是最可怕的。

瘦弱的女鬼又悄悄告诉她,人生前若做了亏心事,是过不了奈何桥的。

当柳青儿走到桥的尽头,发现原来的队伍减少了一大半。原本浩浩荡荡的鬼群变得有些稀稀落落。

奈何桥过后,呈现在眼前的是望不到边的黑色沙漠,在月光下显得神秘又阴冷。

原本领队的勾命鬼们都不见了,新鬼们开始自己往前走。

走啊走,走了又走,它们渐渐地都觉得口干舌躁,口渴得难以忍受。

正在这时,一个穿灰色短衣、干干瘦瘦的老太太提着一个灰白的小木桶出现了。

新鬼们都没有看见她是从哪里走来的,它们只注意到了她手臂上的小木桶。

她在黑暗中的笑容真是温静慈祥,充满了鬼性的光辉。她说话的嗓音真是甜美,像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喝一口吧。远方来的朋友,喝一口吧。

她举起一个小小的黑碗儿殷勤地劝慰著。

有三分之二的鬼不待她说话,就夺过碗来一饮而尽。有少数迟疑不决的,也被她催眠曲似的话语打动了心。一个个都喝了。

那个小小的木桶儿似乎是一个取之不尽的源泉,那麽多鬼都喝了,它里面还是满满的。

最后,只有柳青儿一个没有喝。喝过汤水的鬼都走了。

只有柳青儿一个,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老太太异常轻快地走到她面前,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一番,毫无表情地问道:“小姑娘,你为什么不喝我的迷魂汤?”

柳青儿冷冷地答道:“我不想失去自己的记忆。”

老太太用锐利的目光打量著柳青儿,有些不屑地道:“这么说,尘世间肯定有个人让你割舍不下了?应该是你的情郎吧。”老太太不愧是过来人,一眼就看穿了幼稚的同类不愿启口的心事。

柳青儿感到自己的脸红了。

她低下头,一言不发。

老太太用一种很奇怪的类似猫头鹰的声音笑了起来,边笑边道:“傻孩子,真是个有趣的傻孩子!”

正在这时,负责押送柳青儿的黑白二无常走了过来,笑着道:“王婆,干得不赖呀。”

王婆皱了皱眉头,道:“这儿还有个不懂事儿的,不愿喝我的忘苦汤呢。

黑无常走了过来,细细地看了柳青儿一眼,道:“又是你。你这孩子也真是太倔强了。”

白无常上前来帮腔道:“让你们喝迷魂汤,不是害你们。不过是想让你们忘掉今生的苦难,重新快快乐乐地去做人。新的一页从喝过忘魂汤后开始。”

任凭黑白二无常和王婆三人说得天花乱坠。柳青儿就是不愿喝迷魂汤。

黑白二无常很厌烦,王婆则很生气。

最后,王婆道:“我看这孩子还不入道,还对爱情这玩意儿抱着满脑子的幻想。看来,还要烦劳二位再走一遭。”

黑白二无常一起道:“王妈妈此话怎讲?”

王婆诡秘地一笑,道:“你们把她再带到望乡台上去望上一望,保管她回来就会喝我的忘苦汤。”

黑白二无常皆道:“此计好倒是好,只是太麻烦了。”

王婆不软不硬道:“为了完成咱们的任务,也只好有劳二位了。

黑白二无常只得又押著柳青儿往回走。

柳青儿恐怕中计,还不愿意。

黑无常道:“傻孩子,你不是放不下你的萧哥哥吗?咱们这次转去就能看见他。”

柳青儿这才欢喜起来,走得飞快。黑白二无常暗暗地叹了口气。

终于,他们又来到瞭望乡台前。

这时,还没有新鬼来。

柳青儿这次已经是老马识途了,不待二鬼吩咐,她便飞快地爬了上去。

她又看到了自己熟悉的家乡,眼睛里立刻涌出泪来。

门前杏花初绽,看来人间已是初春。她看到父母已不再悲痛了,虽然神情有些阴郁,却已经平静下来了。

她的眼睛充满渴望地搜索著,终于,她看见了萧哥哥。

萧哥哥的所作所为让她大吃一惊。他正在向一个穿着水绿色绸衫的少女求爱,用的还是以前他常对她讲的那套甜言蜜语。

“萧哥哥真笨,翻来覆去就只会说这么几句。”柳青儿这么想着,眼泪却不知不觉地开始在脸上滑落。

正在这时,黑白无常不失时机地来到了她身边。

黑无常道:“恩爱是暂时的,悲伤是暂时的。”

白无常立刻伶牙俐齿地补充道:“遗忘才是永恒的。”

黑无常叹了一口气道:“这就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姑娘,咱们回去吧。”

在往回走的路上,柳青儿走得很慢,她似乎一直在想着什么事情。

他们又见到了王婆了。王婆远远地看见他们,就准备好了一碗迷魂汤。她认为这次十拿九稳柳青儿会喝的。

柳青儿接过碗来看了看,又倒掉了。

黑白无常和王婆都愣住了。

黑无常怒道:“你,你为什么不喝?”

柳青儿低声道:“喝了这迷魂汤,是不是又要重新做人?”

白无常的鬼眼闪烁了好一会儿,才点头道:“是这么回事。”

柳青儿低声道:“我再也不要做人。”

白无常眼珠略转了转,自以为猜透了她的心思,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们阴间,环境也是很艰苦的。”

王婆在一旁深有感触道:“最苦的还是我们女鬼。”

黑无常接着道:“其实做男鬼也很不易。”

三人发完了感叹,又想到了自己的任务,齐齐地注视著柳青儿道:“你究竟要怎样?”

柳青儿道:“我不要做人,也不要做鬼。”

黑白无常都很惊讶,大声道:“这怎么可能!?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从无此例。”

王婆却甜甜一笑,道:“傻孩子,你究竟要做什么呢?”

柳青儿道:“我要做风,做雨,做花,做石头。”

黑白无常和王婆齐声道:“痴鬼说梦!”

王婆又道:“上天既然给了你灵性,就同时赋予了你做人的使命,生生世世,生死轮回,永不停息。”

柳青儿流泪道:“这灵性只能使我苦痛,我要它做甚?”

白无常在一旁冷冷道:“许多的事情都是早已注定的,没有选择的余地。”

柳青儿满含着伤痛大声道:“这不公平!”

黑无常冷笑一声道:“傻孩子,这世上世下从来就没有‘公平’二字。”

王婆有些不耐烦,手搭凉棚看了看天,道:“时候不早了。”

白无常也看了看天色,道:“是投生的最后期限了。”他边说边冲著黑无常使了个眼色。

噔!

一股无形却异常强大的力量挟著柳青儿轻飘飘地飞起,一瞬间已到了黑白相接的阴阳交界处。

黑白无常一起用力一推,柳青儿顿时从云端跌入了万丈深渊。她在混混沌沌的轮回道上略滚了一滚,便失去了知觉。

过了很长时间,她苏醒过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很小很小的女婴。

一个年轻的妇人正在端详着她,回头对丈夫甜甜一笑,柔声道:“你看,她的眼睛真大。”

柳青儿心中一酸,眼中滚出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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