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是一个新建学校吧，开学第一天，校长穿了一身红衣服，他给一年级的小朋友上的开学第一课是：拜孔子，写“人”字，然后吃葱饼（寓意吃了会变聪明）。 我很仔细地看了照片，发现大人们都一副很欢喜的样子，摄像机、照相机长焦短镜齐上，可是孩子们却似乎完全摸不着头脑，个个显得一脸迷惑，有个孩子吃着葱饼，皱起了眉头。 这个开学第一课后来被当地电视作为新闻播放了——我知道，媒体觉得这样的开学第一课很有教育意义，不，应该是很有创意。但我不知道，那些孩子是否真的受到了教育呢？抑或他们只是很配合地充当了一个演员的角色？如果电视台采访了那些孩子，他们又会说些什么呢？ 有朋友觉得我是“鸡蛋里挑骨头”：“我小时候跟着家里祭祀老祖宗，那种规矩、那种程序，让我觉得神秘又庄重，就很拿它当回事儿。我觉得，那个开学第一课也算是这样的一个仪式吧，有一种情境张力，对孩子会有教育价值的。” 朋友的话似乎有些道理，可是仔细一想，祭祀老祖宗和这个开学第一课虽然都是仪式，却截然不同——祭祀老祖宗的仪式，目的就是祭祀老祖宗，是大人通过祭祀的方式祈求祖宗庇佑，孩子只是顺带参与者，对他们进行教育根本不是祭祀的目的；而开学第一课的主体是孩子，这个仪式的目的指向非常明确，就是为了教育孩子！那么，如果孩子们完全无法理解大人的意图，只是作为“傀儡”被参与、被教育，折腾了半天也摸不着头脑，无怪乎有的孩子即便吃着葱饼，也没有露出聪明的笑容。 这个开学第一课中，校方的用心良苦虽然不排除做给大人看的成分，但至少这些做法与对孩子的教育并不矛盾，也并不会有什么害处。我这一番“小题大做”，只是想到了我们现在教育的种种情状——在教育中，让孩子参与造假，演戏给“大人”看的情况已是屡见不鲜。 上头规定，保证学生每天要有一小时的体育活动时间，下面的执行者就能把鸡零狗碎的时间拼凑成一小时；上头要求，学生每天的在校时间不超过八小时，下面的执行者则将鸡零狗碎的时间全部忽略不计……在统计数据这件事情上，操作者从来不乏创意。 那么一旦有领导来检查呢？他看到的一定是孩子们在操场上欢蹦乱跳的景象。而收取的调查问卷中，孩子们也一定会很配合地在勾选“在校时间不超过八小时“”作业适量”“至少能保证八小时的睡眠时间”……孩子们一直都是这么配合的。 我们的孩子总是安安静静地配合着大人的行为，不管这个行为究竟是真教育还是假教育。就像这个开学第一课的仪式上，绝对不会有孩子迷惑地问大人：为什么要拜孔子？我今天上第一天上学，为什么要搞这样的仪式？ 但是，我真的希望孩子们能问问。 还记得那张操场上一千多名学生给家长洗着脚的照片吗？在这样架设的情境中，没有一个学生不配合的，每个人都几乎处于被绑架状态，但在某一瞬间，也许在场者还真有被感动落泪的冲动。比如，看到家长哭泣的时候（家长为何哭泣，是因为有人在煽情地演讲，述说家长的辛苦，家长也就不由自主地哭了），有些心软的孩子也随着哭泣了。可是，这样大场面的洗脚仪式，有真正的教育意义吗？ 仪式本身是否具有对孩子的教育意义，取决于仪式唤起的情感和体验是否是真实的。洗脚仪式上，学校营造了假的情境，却引导着孩子们把它当成了真的情境。孩子落泪时，大人们长舒一口气：孩子被感动了，我们终于成功了。于是，大人们相视而笑。 孩子是辨别不出这是真教育还是假教育的，年幼的孩子完全无法抵抗大人的教育行为。更何况，在一群人都被统一了思想，进行着同一个行为时，无人会说“不”——不要说孩子，就连大人也极少有这样的勇气。 于是，他们就这样随着大人的口令而动，让鞠躬就鞠躬，让跪拜就跪拜，让洗脚就洗脚。 于是，在那些调查表上，孩子们几乎不假思索地填写了虚假的信息，并且丝毫不觉得撒谎有错。 “孩子们懂什么？这就是大人做给大人看的。”我的另一个朋友说。 孩子们懂什么？这样教育出来的孩子，将来长大了真的不懂吗？自然是懂的，可是那个时候，他也已经是个大人了。 我想起了丰子恺的悲叹：“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你们不久也要走这条路呢！这是何等可悲哀的事啊！ （作者单位：江苏省昆山葛江中学）  新班主任博客地址： http://blog.sina.com.cn/hbjyxbzr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