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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理解的财富管理

 静安斋居士 2016-09-09



首先看看这几句话,这是我自己和客户经理的工作过程当中的一些困惑,我的理解是,可能更准确的讲应该叫“找不到自己的定位”。

我有一个前辈,就是我还没干私行之前,前辈告诉我说,客户亏钱了你也不能压力太大,因为客户买产品能不能赚钱跟你没啥关系,都是看客户自己的财运。听了他这句话的时候其实我心里是有困惑的,就是说,我作为理财经理、或者说我作为银行的财富管理工作者,我到底能不能创造价值?如果市场好的时候让客户挣点钱、市场不好的时候就让客户亏,那我到底价值在哪里?所以这个是当时自己的一些困惑。

再看第二句,客户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我说我是做财富管理的。然后客户说“那你炒股很厉害,那你给我推荐几个票呗?”这里其实隐含一个逻辑,客户其实不一定知道你“所谓的”财富管理是什么,有时候我们自己人也不一定意识到到底什么是财富管理。

第三个,我之前写过一篇文章,关于我们全程委托的,起点三千万。我那里边有一句话说“理财就是帮助有钱人从复杂的、繁杂的金融配置中把时间空出来”,我一个朋友给我留言说,既然有钱人都很会挣钱,那找你们理财还有啥意思啊?

更直白一点,它表达的是,有钱人自己做事业赚的钱比给你们的多很多,也就是说你们财富管理是赚不了多少钱的,而高端客户之所以成为高端客户是因为他们自己很能挣钱。那找你们全程委托,做全程理财,你们就给这点收益,还找你们干嘛?这三个问题我提炼了一下,基本上是这几年来让我反复思考的一件事,就是,到底什么是财富管理。

明晰一下,上面这张图就是财富管理和资产管理的区别。这是我给我客户做的PPT,每次有人来私行我都会用这个图介绍我们是干什么的。首先我告诉客户,私人银行和财富管理的目的不是让你一夜暴富,我们的目的是帮你富、一直富下去。

当然客户会说你这个不重要,我就想挣很多钱。但你往下看,你所谓的投资理财其实只是我负责的其中一个很小的部分,我现在的角色是银行,那我会负责你的投资和融资,包括债权融资股权融资,我是可以的,对吧?但有时我的客户经理也不一定理解,那我就反问客户经理一个问题,我说难道一个基金经理,如果他自己做投资做的很厉害,难道他就不是私人银行客户、他也没有财富管理需求吗?那你怎么看这个事情?

所以我明晰一下,从表面上来说,所谓财富管理应该是解决客户从资金到产品的一个配置问题,所以它讲的是广度,那么资产管理解决的应该是产品到资产的一个利润挖掘的问题,所以关键在于深度。对我们来讲,财富机构最多也是最大的优势,应该归纳为四个字,就是见多识广。就是我的产品见的足够多了,我经历的市场环境也足够多了,我见到的客户也足够多了,所以我能有机的把它们匹配在一起,所以我觉得这个才是财富管理的一个本质,这也是我第一个强调的财富管理的定位和边界。我觉得财富管理不扯那么复杂,就应该做好两件事,一个是把握客户需求,另外一个是给客户做组合,类似于有点像拼图和积木一样,搭出一个符合客户需求的配置。那对于客户经理来讲,我认为主要就是两点能力需求,一个是深度KYC需求,一个就是资产配置需求。

第一个能力说白了就是获取客户的信任,第二个就是在获取客户信任的基础上,用我们手上的金融工具,就是各个产品条线维度和风险收益等级的这个产品,所谓的工具,然后把这个组合做好,我觉得这个就是客户经理应该做的事情。举个很简单例子,我这边有个客户经理,他自己很专业,他对他自己不喜欢的客户是非常不喜欢。他就说有的时候跟客户沟通一段时间就不想沟通了,说了半天我是为你好你还不理解,那我干吗还要跟你废话?但这时候我跟他讲,其实你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你作为客户经理,那你必须要有能力让客户理解你是对的。


简单的总结一下,资产管理对业绩负责,财富管理对客户负责。我不是说这两者矛盾,做为一个忠于客户的客户经理来讲,资产配置应该是给客户守住风险的最后一个防线。因为你给客户配置资产需要面对好几个问题,第一个是市场,当然这个很简单,最关键的就是你的金融产品的公允性以及它的系数风险的问题,比如说随便一个工具或者一个产品到你手里了,那对你来讲,有的时候你也不一定能判断这背后到底有没有系数风险的能力,也就是它连最基本的公允性都需要你去判断的话,这也凸显了资产配置实际上站在客户角度是非常重要的,这是最后一道防线。

我对这个事情其实是理解比较深的,因为我毕竟也在基金公司干过,我当时自己的想法就是我卖的产品实际上是无法确定能够帮的客户挣到钱的,因为我只卖单一的一个产品,而且我还不停的要卖,我的作用是能不能把产品卖掉。而现在因为客户都是我们自己的,所以我就会反过来想,我也不是说基金公司负不负责,因为有的时候它也没有办法,市场跌50%某基金跌了20%按理说这已经足够牛逼,足够优秀了,但是对我的客户来说,你就是亏钱了。于是对我来说,我就必须要忠于我的客户,我要非常了解他的属性,然后再给他配产品,我要站在客户的角度成为他的挡箭牌,就是帮他去防护住有可能的市场风险。那么资产配置能不能做到?我认为,可以做到,而且是必然能够做到的,这就是资产配置的价值。

随之而来的问题就是,第一,我们自己、包括客户经理明不明白;第二,客户愿不愿意接受;第三,坚不坚定。很多时候我觉得说起来道理很简单,只有自己真的干过了我们才会明白这事儿不是很简单的。第一个,知易行难。我们说资产配置,把客户的资产分散开,好像说起来很简单,实际上不是的;第二个,就算你明白,客户不一定接受,客户可能说我没有看到利益,你也别跟我讲什么资产配置,我就是要高收益,你给我就行了;第三个就是在遇到这种时候你坚不坚定。比如说客户五百万的资,我们给客户配了一百万的私募、四百万的固定收益,但遇到去年股灾的情况,硬生生的就是要下跌30%,客户整体资产就是一个大量的缩水,哪怕我极力控制在20%,他还是会亏这么多。那这个时候你要不要坚定呢?我觉得这个时候其实我们这一两年都受到巨大的考验。


所以反复权衡,包括我自己以及我的客户经理,其实都是要强调,所谓财富管理就是我要在这四个维度来忠于客户。财富管理的本质其实是风险管理,风险管理其实是投资,它做不到。这四个维度分别是财富管理、财富保护、财富增值和财富传承,缺一不可,这才是财富管理真正要做的。我举个例子,有一次一个私募大佬到我这边来路演,然后客户问他问题,客户说万一市场不好你怎么办?然后那个大佬讲,我降仓位。客户问那如果市场一直不好怎么办?大佬讲,我分红。客户又有问题,如果分下来钱,在手里要怎么办?这个大佬觉得很晕,尼玛你买我的产品,我帮你尽心尽力管好,我还负责你分红的钱干嘛?

这是典型的资产管理和财富管理的区别。所以我觉得,我们最主要的就是把客户的钱管好,我们要做的是守夜人,这个角色应该做好,而不是敢死队。财富管理的作用应该是尽可能规避客户在财富之道上遇到的各种现实的意识不到的风险,使客户最终享受财富而不是为其所累。


另外,可能要问一个比较现实的问题,就是中国人到底需不需要财富管理?因为我没有遇到过很多问题,现在利率很低,你的产品收益也在降低,客户很不适应,我现在遇到这种情况也非常多,当然前一段已经开始遇到这样的问题了。

这时候我就想到一个问题,就是中国真的需要财富管理吗?随便买个房子乱蒙能挣钱,没准儿一个制度套利等等都可以挣钱。那么你的财富管理真的重要吗?这是我自己认真去反思过的一个问题,最后我其实找到一定的答案,这答案在很多企业家写的书上都有,当然这里面启发最大的是吴晓波的《激荡三十年》。我读了好几遍,而且每隔几年读一遍的时候感触不一样,所以我就把它总结成了两张图片。



这张图是我自己做的PPT,看完《激荡三十年》这本书我最大的感悟就是中国原来确实是不需要财富管理,因为中国人财富来的太容易,中国人大部分的财富是来源于每一次制度变革的套利,因为中国经济实际上是从计划经济转向市场经济的一个过程,每次制度和国家的变革会引发一部分人套利。所以从过往来看,中国人发财真的是靠这个国家、时代赋予的。

之所以有这个想法是因为我们之前有一次参加一个特别高端的客户活动,大概一两百人,基本上都是身价几个亿以上的,然后有一个人拿话筒说,中国人发财就靠三样东西,第一个运气,赶上一个好时代;第二个是胆量,就是别人不敢干、我们敢干,他说当年周围的人都贫困潦倒,然后只有我干南下深圳,他们不敢,结果我发财了;第三个还是运气,就是没死,他说市场、包括经济波动太大,还好每次都踏准节奏了。所以这个其实给很多人心里带来一个想法,就是我感觉,原来中国人挣钱,尤其是挣大钱,还真是不难。

我基本上把经济制度放松的这个点变成了红色,然后把收紧的这个点变成绿色,所以你看这里边如果能详细看下来,因为这个图要讲的话我能讲半个多小时到一小时,但你可以总结出一点,就是基本中国经济是一放就活,一活就乱,一乱就抓,一抓就死,一死再放,一放又活,就是整个循环的这么一个过程。所以我总结,回顾中国这些历史,你能发现这三句话:第一个,中国民间资本的发迹是伴随中国体制改革的每一次红利产生的不对称性机会而来的,第二个,商业的蛮荒时代的制胜法宝是胆识投入豪赌,但随着时代的推移玩法不一样。第三个,中国经济的发展从资本拉动的时代转向效率和技术拉动的时代,创富的规律已经发生改变了。所以说,如果我们追求原来那种方式,或者我们认为还要高收益,说白了就是不现实的。


试图解决中国人财富是如何来的,那么我就开始说服我自己,未来到底中国人财富又奔向哪里去。实际上我们看,这个是我拉出来的万德的中国GDP发展的一个图,那么之后一直到还债,现在我们要去产能、供给测、新经济和低利率,实际上你把这个东西看明白了就会发现,第一,增速肯定是在下降,第二,我增速下降必然对应的是我的需求下降,至少目前来看货币宽松的,我融资是不愁的,经济增速下降,那我的融资需求也是下降的,这个时候我经常会跟客户交流,如果市面上一个一年期12%的产品,说白了背后一定要有一个高于12%的愿意支付融资成本的融资方愿意付这个钱,事实上现在这个经济环境谁愿意这么高的成本?所以这就是典型的不理解时代。


另外,我们也可以看一下在这个时代有钱人到底在想些什么。这个图片是我采的2015年的中国私人财富报告,应该是最权威的。那么我采了这里边最重要的两个图,实际上这个图在我没见客户的时候只要他的身价是一千万以上的基本我闭着眼睛都能知道他的需求是什么,因为这个报告已经讲得很清楚。现在大部分高净值客户第一需求,或者说他的财富需求的顺序其实都在这里面。第一财富保障,第二财富传承,第三子女教育,第四高品质生活,第五个才是创造更多财富。实际上有的时候我经常想,就是我下面的总结,赚更多的钱,或者为客户赚更多的钱,到底是客户的真实需求,还是我们的臆想?这个很重要。

所以很多时候其实客户的需求并不在于赚更的多钱,更多是被我们勾引起来的,我觉得这一点是在我工作当中看到我的客户经理经常犯的一个错误。我们潜意识一直认为客户就是想赚很多钱的,我看到好几次了,客户经理搞不定,然后我再陪谈时发现人家根本就没这个需求。所以反过来讲的话,这才是真正所谓的财富管理。比如说我们身边客户哪怕没有这个排序的话,那说白了只能是说他可能还没有意识到这个东西的重要性,因为现在实实在在从2015年开始就已经是这个排序。就我自己的感觉来看,尤其是到2016年我感觉身边客户对保险的需求是在显著膨胀。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难道是因为我真的感觉到了,还是因为周围客户自己朋友买保险买特别多。

我对这个图的总结就是,财富管理的四大维度需求已经越来越凸显了。如果我们只是盯着客户唯一的一个维度,比如投资、挣钱,我认为是在现在这个环境和时代之下过于钻牛角尖了。所以我之前一直在讲什么是财富管理,财富管理的本质是什么,另外我们做财富管理我们要知道中国人的钱是从哪里来的,未来可能会到哪里去,因为只有知道这些,我们才能知道如何去管客户的钱。最后就是我们要看客户的需求和真是需求在哪里,不是因为我们有任务有压力,我们要卖产品卖基金卖保险,而是客户的需求实实在在得摆着,我们到底有没有认真得尊重客户,尊重、探索客户的需求,然后给客户配置产品,解决客户的问题,我认为这个才是最关键的。


那财富管理的核心是什么?我觉得核心就是两个字,信任。这一点是在我脑海里牢牢扎根的。大家都在做财富管理,而且我认为财富管理很可能会在2017或2018年市场全面爆发,我觉得今年可能会打脸,因为大家没有收益了,资产都没了,资产价格很低,产品不容易开发。我们穿透来看我们的产品,我们这些产品底层无非都是现金、债券和股票,现在好一点了,可能有一点对冲基金,相关性可以低一点,但大部分客户所持有的金融资产基本都是这两个。股票不挣钱,或者挣得不是很多,债券也不挣钱,底层资产都不挣钱,我觉得今年和明年很有可能我们的客户在收益这个程度会被打脸。

大家都看到这个巨大的市场,而且各个维度大家作用的优势都不一样,那有什么区别?这里我举过很多,这些机构我都聊过,我有很多朋友,各个维度、包括产品、逻辑想法其实我都聊过。我觉得大家可能感觉不太一样,大家因为禀赋不一样所以想的东西不一样,但我觉得有一点是共同的,如果真做财富管理的话,一定不是卖产品。应该是说,如果真正问财富管理它整个的核心是什么,就是在于信任。客户信任我。我跟一个产品经理在聊,他说他现在做出的产品都不知道怎么跟客户解释,你们竟然还能卖得掉,你们到底是怎么卖的? 

我觉得这就是典型的一个资产管理者,他是不理解财富管理人的,我觉得这个是很重要的一点。比如说有的时候在做对冲基金,新晋客户经理有的时候也不一定能讲清楚的对冲基金是什么,但还是能卖掉,为什么?其实就是因为客户的信任,我觉得这一点可能是资产管理人无法去理解的,因为他们没有做过客户,他也没有做过所谓的财富管理,也没有真正面对客户去卖过产品。凡是不以客户需求为出发点驱动的财富管理我认为都不是真正的财富管理。


最后,我给大家分享几个我自己的例子,第一个是客户转很多钱过来的事情,当时客户转了几千万,我就问他为什么会转,客户说他在别的银行问某位客户经理说这个产品怎么突然就亏了一半,然后客户经理解释不清楚,问总行,总行也解释不清楚,然后客户说这也太不靠谱了,拿我的钱不当回事啊,她说我跟你也认识几年了,虽然你们理财产品收益都不高,但是我觉得你这人还挺靠谱的,然后就转过来了。这其实说明很大的问题,就是任何高端客户、甚至是超高端客户,一定是时间的积累和沉淀,绝不是一拍脑袋就有很多客户来找我。所以对于新晋客户经理,我说你要干这个事儿的话可以,至少三年时间。

第二个例子是客户让侄女跟我谈的故事,这个很有意思,有一次我去一个土豪家里,客户经理带我过去,谈到一半,客户根本听不懂,就打了个电话把在券商做后台的侄女叫过来,聊到最后,他侄女儿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说一定会让我叔叔把钱转到你这来。这个故事结果很简单,后来这个客户还是把他一两千万的资金在他侄女在的券商做了中短期券商理财。

对我来讲这是一件很挫败的事,但是我在反思,其实这里面核心问题还是在于信任。因为有的时候不一定是你专业、或是对客户非常好你就可以达成你的目的,客户本身不了解,你也不能把他说服,那这时候最关键的就在于客户到底对你信不信任。而信任很多时候甚至跟你的专业没有什么太大关系,所以这也是给我非常大的启发。许多客户经理认为我专业那客户就该信任我,在我看来这完全是错误的想法,获得客户信任也是一种能力。第三个就是客户对我非常认可的故事,其实跟上面说得差不多。


所以我觉得财富管理最重要的核心就是信任,没别的。

如果我们能够得到客户信任,那么就必然会做深度KFC,这也是很重要的。我有一次跟一个客户经理去陪谈客户,结束后她总结说我百分之七八十的时间都没跟客户谈产品,而是在问客户。

后来我琢磨好像也是这样,我就花了很多时间都在问客户的情况啊,然后客户经理讲好像你真的是在关心客户。后来我又反思,为什么我一直在问她的风险偏好,问她未来的收入,为什么还花这么长时间问。后来我想,可能因为我自己是做过产品经理,所以我对这个产品背后可能带来的风险、以及客户过往最大的亏损幅度我是心里有数的,所以我非常怕把客户忽悠进来后给她整亏了,所以我就不停的反复的多问点信息。于是后来我就跟客户经理说,其实KYC不应该是技巧,而应该是你的一种本能,如果你真的很在乎你的客户。

如果你自己心里真的尊重你的客户,觉得你的行为、你给客户的配置对得起你的客户。有时我在想,对我来讲,客户给我付费是应该的。第一个,我真的在很努力的很辛苦的工作,我在很努力很辛苦的学习,然后我给你提供服务,你给我付费是应该。但也正因为我觉得我是应该,那我反而会更加用心的去了解你的需求,我争取能给你配好。另外,当你不接受我的时候,我会用我各类的技巧说服你,接受我的观点,然后来做资产配置。但是如果还不行,那么可能人与人之间是有缘分的,那就算了。

只要我用心对客户,那我是不愁客户的。当然可能过于极端了吧,但有的时候我真的是这么想的,能让我服务的客户那绝对是赚到了,因为为了服务好客户我太辛苦了,学这么多东西,我赚的钱是应该的。我经常告诉客户经理要有这样的自信,当然对于客户经理来讲,最最重要的就是到底有没有把客户的钱真的放在心上,放在心上的话,专业能力不够就去学去问,专业能力足够了,当然能做到KYC了。所以我经常讲,你真的把你的客户当成家人了么?(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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