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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天去黄山看了一场电影，叫《内心引力》。一部关于创业百态的真实纪录片。 选在黄山放映，是因为片中主人公之一、先锋书店创始人钱小华最惊艳的项目——碧山书局座落于此。在这部电影里，观众可亲眼见证，这个才情满满的文化人，如何将碧山村庄里的一处破败祠堂改造成了中国最美书店。 那晚放映结束后，我站在屋檐下恶狠狠地抽了半包烟，却仍未平复我内心的感慨与悲怆—— 感慨的是，即使你无法真情实意地祝贺每一个创业者的成功，但你还是会被其中一些创业者的初心感动。毕竟有的人，真不是直接奔着融资上市ABC轮去的，他就是想开一家精致的书店、或者做一个有口皆碑的淘宝店主，然后，他好不容易实现了他的想法，并且，没有任何折中与妥协。 悲怆的是，作为一个半途而废、甚至可以说失败的创业者，我在《内心引力》里，看到了我不忍卒视的过往创业经历：我是如何被梦想驱动、被愿景点燃、被创业思维改造、被投资者的贪婪与合伙人的野心吓退，甚至，我几乎就要变成我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双脚离地、舍本逐末、成天谈情怀、满嘴跑火车、到处嚷嚷自己不容易。 真的，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创业，烟灰便落满了漫咖啡。?? 就在五年前，我依然认为，我能在杂志干一辈子编辑。当时还含情脉脉地对我的出版人说：希望这是我的最后一份工作。然而，也就这三五年，别说我工作的杂志，就连杂志这个行业都快被团灭了。 我热爱杂志，却前后经历了两家杂志社的关停。尤其最后一本刊，倾注了我最多的热情与投入，所以，当这本杂志所在的公司被大集团收购准备借壳上市、集团人事过来宣布停刊解散时，我二话不说第一个签了解约协议，心里想着：再也不想回这个行业了。 你知道，当你职业生涯遭遇重创时，“创业”这种想法就像一个美妙、精准的房地产广告，用无比诱惑的广告词与闪闪发光的未来生活蓝图，竖立在你人生的分叉路口—— 财务自由。 为自己创造一份可以干一生的工作。 做喜欢的事，还能用它挣钱。 马云。 然后，我就想到了创业。 决定创业，我先是找了一家颇具规模的创业公司入职，学习“从0到1”的过程（没看过这本书你好意思说你是个创业者么？！）。 真的，我就是在这里学会了一切与互联网创业有关的黑话术语——开会不叫开会，叫头脑风暴；市场调研不叫市场调研，叫大数据；项目砸了不叫项目砸了，叫快速试错；顾客叫核心受众、反复购买叫用户黏度、做推广叫创意营销、实销比率叫流量变现；无论怎样，你的商业模式总得是X2X中的一种，无论是B2C、C2C、O2O、还是M2M；当然，作为创业公司员工，你只需要看懂KPI并对此负责。 其实一切都挺好的，我在那里学会了如何创建、管理一家创业公司。唯一让我深感不适的是，和绝大多数创业公司一样，这家创业公司也很强调“狼性”。 狼性是什么？狼性是老板带头不睡觉、不休假、7X24小时给你发微信、鼓吹不计得失不问前程地为公司加班奉献是一种高尚的情怀。我是一个自律很强的创意工作者，一份工作，你要结果我给你结果，你实在要监管过程我也让你监管，但你他妈别还要时刻考察我的态度啊！！！我一个三观完整内心独立的人，你可以说服我，但千万别试图给我洗脑。 每个深夜，当我被闪烁不停的微信提示吵醒，卧槽，又300条未读！还以为公司连夜被抄查了啥的。结果点开一看，又是我们伟大的创业领袖在几十个不同组合的工作群里转发同一条热门内容：《如何打造一篇10万＋：微信运营者的八个心得》，还加上了自己的点评：可以看一看，有些说得不错。 我当然是翻个白眼继续睡。然而第二天一进公司，创业领袖逮着你又幽幽地问：昨晚在工作群里讨论，你为什么不参与？要及时看消息并及时回复啊——就在那一刻，我，一个两个月完成半年KPI的员工，微微一笑对领袖说：去你妈的我不干了。 以及，我隐约感觉到：对生活品质有要求的人不适合创业。你试图创业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但创业之后其实很容易就被工作奴役；尤其是精神生活，极容易被来自管理者的强行灌输、驯化所污染。 离开公司后，很快有合伙人找到我，说一起创业。那时候，卖煎饼、卖牛腩、卖上门服务的产品型创业已经呈现式微之态，最热门的创业项目是做app、做分享平台。 事情的起因是，一个熟人某一天微信我：在么？出来喝杯咖啡吧？好久没见了，见面聊聊呀！ 我那时候哪懂这里面的套路，兴冲冲去了，这个熟人寒暄两句不到，就说：我最近在攒一个项目，想做一个社交app，你有啥想法？我一个从来就是有问必答、且直奔重点的好学生，嘴上马上把不住门儿，开始出主意、找点子、一杯咖啡喝了5个小时，把社交规则、盈利模式甚至产品名称都替他想好了。于是，咖啡一喝完，这哥们儿就说：咱俩合作吧。你管运营，我找投资，三年上市！?? 我满怀对这个产品的热情，成了不拿工资、被许诺5%股权的创业合伙人。工作还不到一个月，就发现所谓创业公司各种满满的套路： CEO的主要工作是每天建微信群发红包，刷免费推广，圈初期用户。那些微信群用户里的人大概都是职业抢红包的，平时不说话，发八块钱红包就纷纷跳出来抢。CEO还得小心翼翼陪聊、每天活跃气氛，十分凄楚。 创业公司员工也各种套路。白天磨洋工不干活，晚上拍一些办公室空景，发朋友圈专门分组给同事和老板看：又是最后一个下班，但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开始期待明天又来上班了呢！这就是好公司和好团队的力量！ 这都算了，关键公司还没什么规模呢，好不容易第一笔投资刚进来，创始人就开始算计各个合伙人。先是要求大家拿出自己的一部分股权来，奖励核心团队，其实就是不停地收回、稀释各个合伙人手里被许诺的股权，全捏在自己手里。当时被许诺以15%股权挖过来负责技术的老实巴交CTO，被各种巧取豪夺，缩减到5%，人家立即拍桌子走人了。 而当我手里5%的股权被创始人好说歹说要求我缩到1%时，我对他说：你有意思么？这公司现在才估值1000万，就算估到1个亿，1%我也才值100万，我可是基本上不拿现金工资的，为的是兴趣和对你的信任，不是为这一张也许根本不可能变现的股权废纸。而你这么看重，都给你好了。 相信我，这并不是我一个人遭遇的特例，这是大多数创业公司发展到了一定程度都会出现的令人难堪、难过的问题。 好吧，即使经历了这些，我还是想创业，做点自己感兴趣的事，这一次，我不要别人假手、我自己来运作，总归没问题了吧？ 我有一个关系非常好的朋友，是一个纪录片导演，做过《下南洋》、《汽车百年》等大型项目，我们俩都是文艺逼，做任何事的出发点都是喜欢、热爱，钱不钱的多点儿少点儿没关系。在我们这个小团队做出了央视记录片《我在海边等你》，以及去年年初被刷屏的微记录片《山本耀司：这个世界还在更糟》之后，就不断有投资人主动找来，说要“给我们钱”，当时我们正好在策划一档大型高端的时尚记录片，以为真有人要给钱，于是就见了不少投资人。 现实就像《内心引力》里的另一创业主人公张强，为了自己的项目“医生集团”，到处找投资，然后被一脸精明世故的投资人劈头盖脸问一堆：你这个项目的爆发点在哪里？多久能给我回报？你一年能承诺多少增长？你的烟花怎么放？（又是黑话，就是问你这个项目如何持续吸引人眼球）…… 当时我们见的每一个投资人都是以“我给你钱、我不着急回报、就是想支持有情怀的创业”开始，然后以咄咄逼问回报率、增长速度、产品IP化……结束。 我当时非常诧异，反问：我的个人平台也好、记录片项目也好，都是订单制，客户先付钱我们才进行生产，没有现金流的问题。我为什么要拿你的钱？ 投资人：你要有野心、你要有梦想、你要上市…… 我问：你投资的钱，是给到我个人么？ 投资人：当然不是，你要用来组建公司、做热门项目、创造内容IP，一轮一轮找投资，我作为你的股东，会监督你的资金流，帮助公司良性发展。 我问：那就奇怪了，我现在挣的每一分钱都属于自己，想做自己喜欢的项目就做，不需要谁批准。不想做了就休息，不用对任何人负责。我干嘛要拿一笔不属于我自己的钱，然后把我的智力成果和无形资产分一部分给只想从我身上挣钱的陌生人？ 投资人：……………你想得太小了。 我说：我只是想拍个纪录片而已。 自此，我主动断绝了我的创业路，开始做一个自由写作者。写小说、写剧本、写微信。我没有任何团队，我就是一个人，对所谓的内容创业没有任何规划，想写就写，就是我一个人。没拿任何人的钱、没对自己做过任何商业推广、没有把我的公众号平台化、IP化，我就是我，我写下的每一个字仅代表我。 现在，再有任何人对我说“出来喝杯咖啡聊聊吧！”或者“我想给你钱让你做喜欢的事！”都会令我立即闻风丧胆，Please，Don't 套路 me！?? 你创你的业，我从我的心。 所以，看完纪录片《内心引力》，触动我写出这一篇的，是其中的主人公之一，淘宝店主把文翰。他的淘宝店，只售卖他亲自挑选、采摘的精选食材，由于对品质要求太高，所以他的网店产品规模非常小，很难达到投资人要求的大流量。真成了那样，他的这家小网店，又失去了它真正小而美的核心价值。 但看他乐此不疲、独自开着MINI常年翻山越岭地收购食材，听他说“我不觉得我这就是什么互联网创业，我在做我内心喜欢、并觉得对的事，还能养活自己和家人，就够了”，我便觉得，我并不孤单。 如果你曾创过业，或者动过创业的念头，月底不妨也去电影院看看这部纪录片，它不会教导你找项目融资ABC轮的创业方法，倒是能让你看到，在找项目融资ABC轮之外，创业者的另一种人生状态。 这世上自我实现的路有许多条，最快的那条未必是创业，但能走得最远的那条一定是遵从自己的内心引力，做不拧巴的事，过不纠结的人生。 痛过、苦过、挣扎过，就转发吧！ 本文图片均来自记录片《内心引力》。 微信&微博：反裤衩阵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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